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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天陰極經

  寒酥默背下上頭的心法,才整理了衣衫出去。庭院中的玫瑰開的正好,明兒端了新制的茶點來。

  流蘇回了話來,見她面上極少有這樣嬌艷,便道:「今日殿下是用了什麼脂粉?這樣好看。」

  寒酥捲曲著半個拳頭,往臉上觸碰了一下問道:「好看?」

  流蘇輕輕點頭道:「殿下往日里也好看,就是時常有種陰鬱嚴肅,不似今日這般氣色好,粉嫩嬌艷。奴婢從前聽人說,人歡喜的時候面上每一寸皮膚都是上揚的,殿下今日眉眼唇角都透露著歡喜呢。」

  她托住下巴自言自語道:「歡喜么?歡喜。」

  旋然又微笑起來道:「並沒有什麼值得歡喜的。」

  流蘇見她止不住的微甜的笑意,便吩咐人將貴妃軟椅抬來。扶著寒酥躺下后道:「御藥房送來了配置好的群萃養發丹,這院子里花兒開得好,流蘇給您篦一篦頭髮。新的蔻丹色也到了,殿下的指甲也該修整了。」

  寒酥拗不過她,便順著她的意躺下了。宮女們端了鏡子,各色小瓶子,調色的竹片,與幾樣花瓣。流蘇將浸泡了皂角首烏的溫熱湯乘來,鋪上一層新開的薔薇花瓣,御藥房配置來的養發丹內有各色藥材,炮製在水裡散發著一陣陣的葯香。

  寒酥窺見鏡子里自己的臉,果然比往日美了許多。眼角的溫潤是掩藏不住的,從前也只是知道,面上的肌肉在歡喜的時候,每一分都是往上揚的。原來是這般么?

  流蘇將銅熨斗熨燙后,溫熱的綢布蓋在她的眼睛上,身上蓋著一方淺色的鍛敞。衣裳上的深色的紅,好似一件待嫁的衣裙。

  篦子沾了水,輕輕按壓頭皮,長發從篦子間順暢滑落。風送幽香,眼下無比的輕鬆快意。內心長久緊崩著的那根線越發的鬆弛了。

  彷彿踩在雲朵中,指上裹著丹蔻葉子,悠哉游哉。

  流蘇邊篦著頭髮邊道:「其實殿下本來就生的極美,往日里也太素凈了。偶然穿一些艷麗的顏色,倒真是誰也比不上的。」

  寒酥笑道:「我比這個做什麼?日子舊了就曉得了,再好看的顏色也會有厭倦的一天。年少時候的青春貌美也有消散的時候。人最後總是靠著靈魂去區分的。」

  「奴婢不懂這個,只要殿下高興,咱們怎麼打扮都好。」流蘇一面用手指在她的頭上按壓著,一面梳頭。

  「姑娘?奴婢還是想問……」

  自冊封的旨意下來后,流蘇便很少這樣喚她。姑娘這兩個字,本就意味著她們主僕二人之間的緣分,和不同於旁人的情分。

  「你和我還有什麼不好問的?便說了唄。」寒酥道。

  流蘇掙扎了片刻后,手上的動作也沒有方才流暢。

  艱難的掙扎后才問道:「陛下賜婚,姑娘就得嫁給燕王了?他可是……燕王殘酷,而且他可是……他。連宮裡都知曉他府上很多美人戲子……」

  寒酥側了一下身子,未睜眼,輕輕拍了拍她的身子。

  「好丫頭,我知道你是擔心我,這皇城裡真心關心我的人,沒有幾個,謝謝你啊。」

  說罷,靠在椅上。

  「燕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寒酥這樣說道。

  腦子卻浮現出初見面時,差點被他淹死在水池裡的情景。也不怪流蘇這般想他了,便是自己當時,也覺得這個人視人命做草芥,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動輒要人性命的。

  「姑娘說什麼?」流蘇幾乎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不由得問了一次。

  「你家姑娘我呀,從前也不喜歡這樣美貌的男子。往他身邊一站,這不是生生被比下去了么?可是後來想著,有這麼一個舉世無雙的美男子在身邊,看著也是不錯的。」

  雖然是玩笑話,到底也是事實。這位燕王爺,實在是雌雄莫辨的美貌,俊朗飄逸的身姿。

  流蘇又整理了她右邊的頭髮,繼續梳頭著,喃喃道:「可是柒王爺不也是長得很好么?那時候送茶葉來,奴婢們還以為?」

  「以為他是天選之人?可笑啊,別說你,我也曾經以為是呢?」寒酥自嘲道。

  「那姑娘為什麼?便以為不是了,想來一直不也是好好的么。」流蘇道。

  寒酥玩笑道:「你怎的這麼關心他?」

  「奴婢是關心你。」

  流蘇聲音有些委屈,辯解道。

  寒酥又緩緩道:「柒王爺是不錯,一直都很是不錯。可是冥冥之中,我總是隱隱感覺到他身上的一種怯弱。說不上來,彷彿是一夕之間,便覺得不合適了?」

  她從未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同牧柒誠的過往。也曾經有過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可是彷彿真的是在某一刻,那種感覺戛然而止。

  「我是九幽之下彼岸花,他是九天之上的暖陽。彼此本性不同,如何能相互的感同身受?說到底,雖然曾有短暫的知己之感,可是到底是隔著一道不可逾越的牆。」

  寒酥這才明白過來,緩緩說道。

  說完后,卻聽得流蘇笑了幾聲,毫不留情的戳破她的話語。

  「姑娘是至情至性的人,這些哪裡是最要緊的緣由?什麼無法理解,戛然而止,不可逾越,本性不同,根本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流蘇跟著她這麼久,對於眼前這個人的脾性,早早就看透了。恩怨分明,手段凌厲,操控權勢,計算人心。明面上冷漠克制,凡事看七步以外。

  可是骨子裡,確是個極為隨心所欲,因性情做事的。

  寒酥便問道:「哦?那是為的什麼?旁觀者清么。」

  「追究其緣由么,無非是姑娘雖然曾動過心,卻也僅僅只是動過心而已。否則以姑娘的脾性,再多的阻礙不合都不會真的阻礙了。說到底,能戛然而止的,無非是無關緊要。」

  寒酥靜默了片刻,不得不承認的是,對於牧柒誠,她的確長久的不願意露出半點心防。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之,甚至於任何危難時刻,都不願意他投入一星半點的幫助。

  所以,不愛才是理由,旁的都是借口。

  而此刻心緒的複雜,是這般的讓她心裡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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