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梨花樹下 上
寒酥退了一步,保持著一個遠近適中的距離,才道:「後宮不得干政,算起來下官言行僭越,是罪,哪裡有功呢?」
他道:「因你求情的人帶回來一批珍惜藥材,救了本王封地上的百姓。本王原該謝你的。」
寒酥繼續道:「陛下聖意,本就不願意禍延無辜。不過是借我的口,說出來了而已。」
夏侯燕道:「能揣測聖意,替聖上解憂是你的好處,也是你的本事。不過你進宮許久,就不想出去看看?本王的車架可以隨意出入皇城,你,可要出去走一走?看看外頭的天地,算本王謝你。」
寒酥低頭想了想,推辭道:「下官還未去告假?這如何使得,不合規矩。」
若是不願出去,自然是當即拒絕。
他又道:「你昨日受傷,今日不是有宮裡人告假了?出去幾日算什麼。」
「幾日?」
正問話間,紫色衣袍的護衛在暗處折殺了一枚宮婢的脖子,將屍身帶了過來,跪下請示。
夏侯燕道:「這宮裡還有眼睛時刻盯著你,本王查清了,昨兒去告密的人便是這宮女。不曾想今日竟然還能跟著你?」
寒酥瞧了一眼那丫頭,正是之前與自己有過過節的商閔月。又道:「王爺是為我出這口氣?還是為了她昨夜壞了你的事情而惱?那麼她究竟是誰的人呢。」
夏侯燕道:「本王沒興趣知道她是誰的人,這皇城裡敢窺視本王行蹤的,就是死罪。怎麼,那你可願出去走走。」
寒酥不曾想到這個人竟然這樣大膽,在皇宮裡便縱容下屬行兇。不過除去這個丫頭,也是一件好事,可是若是這般走了,想來自己未必不是涉於危險。於是道:「王爺好意,下官不敢不從,可是宮裡還要去安排一番才是,不如下官回去告知宮人,免得她們著急。」
夏侯燕笑道:「本王已經派人去知會了你凌霄閣,你也不必去更衣,這身衣衫,很美。」
寒酥長嘆了口氣,心道:「美或者不美,對於一個殘缺的男人來說,不正是全然無用的東西么?」
一時車架已經來了,宮人搬來了梯凳。而那地下躺著的屍體,卻悄悄的被挪走了。
寒酥四顧著這車架,內里華麗無雙,四角所垂的寸徑明珠微微發光。所裝飾的布料用度,可是連最受寵的妃子都比不上。她從前見過華麗的東西不少,一上車也被這裡頭的裝飾驚艷到了。
而桌上放著一疊子明珠大小的櫻桃與各色乾果子,一壺赤金鏨刻的酒壺精緻異常。
再仔細看時,她心臟已經提上了嗓子眼。
紫檀雕刻的桌子與器具之上,栩栩如生的刻著幾乎是不堪入目的圖樣紋案。
雖然前世府上也有一些美貌的男子,可是這麼一突然的,倒是教自己面色紅了起來。
真是身體越殘缺,心底越變態。寒酥心裡這樣想著,卻未表現出什麼太多的異常。側靠著的夏侯燕瞥了她一眼,閉上雙目笑了一下道:「方才沒見你塗胭脂?現在臉紅些什麼?」
寒酥伸出手指,捏住那壺倒出一杯酒,道:「王爺,您不會邀我出宮后,就給我扔在護城河裡吧?裡頭刀子那麼多,我要是掉下去了,可死得難看。」
夏侯燕道:「本王不至於。」
寒酥擱下酒壺,挽了袖子將酒推到他跟前道:「以前只是聽過這種酒,料想依蘭花難得,怎麼王爺竟然也喝著種酒?」
依蘭花本是本是催化情慾的,一個殘缺之人喝這個,不是自找苦吃么?
夏侯燕端了酒杯,一飲而盡道:「本王府里已經有十六房夫人了,可惜你長的不算漂亮,否則封你做個王妃也使得?」
寒酥按下心底泛起的殺意,冷笑道:「下官可不敢當,這自古以來,還未聽說過宦妃呢?」
封什麼王妃,也不過是借著這個由頭,對自己羞辱一番罷了。可她卻不是容易吃虧的人,便是昨夜那樣兇險的境地過去了,也未在這一刻使她有什麼畏懼。
還有什麼,比九幽煉獄更恐懼的?死而復生,可不把死生都看過了。
酒入喉,擱下杯。
「聶姑娘,現在車架出了宮門,你知道你這條小命可是捏在本王手中。」
寒酥撩起窗戶上的帘子,看著道路兩側的樹木,果然是出了宮門,且已經離開了宮門口的護城河了。天空竟是這麼的藍,離了監獄般的皇城,連外頭的空氣都輕鬆了許多。
「王爺還不捨得殺我,下官無意間竟然能為王爺立下些功勞,王爺也願意賞賜,想來下官還有什麼用處才是?」
夏侯燕道:「你倒是聰明,那麼皇城裡有多少人是覺得你有用處的?你便是靠著這點子用處苟活的么?」
寒酥撿了一塊櫻桃抿了一口,蜂蜜腌漬的櫻桃去了核,入口極香甜。
「人若是徹底的無用了,不就岌岌可危了。不過到如今,能看破的,也僅只是王爺一人爾。」
夏侯燕道:「本王昨夜有些不自在,今日知曉你是個善於唬人的。拿著皇權的權柄,在眾人眼裡做個好人,這是皇后教你的?」
寒酥搖搖頭道:「皇後娘娘母儀天下,和下官可不是一路人。且下官從來不覺得,皇權之下,便是權柄。便是權柄,也不過是輕飄飄的一片,陛下手掌翻覆之間,便化作烏有了?拿捏不實的東西,可不是下官喜歡的。」
「你這個性子,很像本王從前的一個故人?」
這話倒是勾起了寒酥幾分好奇:「王爺的故人?下官倒是有幾分好奇了,是誰還能和下官一樣,不易相處?」
夏侯燕道:「你不認得她,她去世很多年了。前朝一位叱詫風雲的人物,常山公主蕭秋水?也正是因為他,才造就了如今的本王。」
寒酥側面瞧著他,瞧了許久也並未認出這個人。這樣風華絕代的人,可從未在自己的周圍出現過,看著如今的年級,當年便是一個小孩子,也,也未見過。
小孩子,她什麼也想不起,只覺得頭疼欲裂,五臟俱焚。片刻之後,狠狠的抓住了坐墊上的墊子,靜下來才確認自己,的確是從未見過這個人。
「王爺說前朝公主是你的故人?這位公主不是朝堂後庭的禁忌么,無人敢提起。若是你真是她的故人,怎麼可能似如今,位及人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