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沉默是金》
「對我來說——關於自己這個命題真的很難。」
難得苦笑，林在山坦誠的講說：「我走過很多的錯路，留下過很多的遺憾。這些遺憾塑造了現在的我，要讓我用一首歌來描繪我心中的自己，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吳一凡等人都點頭表示理解。
直面人生，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還要用音樂給自己做自畫像，這要真的用心去做，絕對是一件傷神、傷命的工作。
可是這個命題已經出了，參賽者就必須要做，這對林在山來說，確實挺殘忍的——因為沒有非常合適的粵語歌能讓他照搬啊！
合適的國語歌倒是有不少，但將國語歌硬改成粵語來唱，效果會差很多的。
昨天晚上拿到這四個命題后，林在山便有思考過要用哪首歌來應這個命題。
初定的作品，是張國榮的《我》。
這首歌是一首絕對切題的描繪自己的歌。
曲是張國榮自己譜的。
詞是香港詞壇「雙偉文」中另外一個「偉文」林夕為張國榮量身打造的。
歌是經典的歌。
歌曲中那種超脫自我的境界，套在原來那大叔身上，卻有著一定的出入。
這首歌由張國榮自己唱，再貼切不過。
但要由林在山唱，就有點自戀的意思了。
當然，要真生搬硬套，倒也沒問題，如今的林在山，看待自己就是萬世沙礫當中的一顆而已，很平凡，但也很特別。
他喜歡現在的這個自己，這種喜歡可以從歌曲中表現出來。
但聽在別人耳朵里，以他這樣的背景，會招來怎樣的非議，就不好說了。
所以，林在山還備了另外一首歌，同樣是張國榮的歌——《沉默是金》。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如今的他，飽腹異世經綸，卻要面對無數的冷眼與非議，或許只有沉默，才是最好的應對方法。
沉默不等同於沉寂，而應該等同於思考。
在該說話的時候，人當然要站出來說話。習慣於永遠保持沉默的人，乃至民族，多半都是不幸的。
可以這麼說——語言若是樹，沉默就是它的根須；語言若是船，沉默就是它的舵手；語言若是箭，沉默就是它的弓弦。
當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候，人必須要挺直腰桿站出來說話！
但在沒必要亂放箭的時候，人就要學會沉默，擅於去思考。
原來那大叔，就是因為沒搞懂「沉默」的意義，才落得傷痕纍纍的下場。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林在山現在非常明白沉默的重要性。
張國榮這首《沉默是金》，講述的正是在娛樂圈中「沉默」的真諦。
這個圈子是光鮮亮麗的，就算是地位最頂尖的藝人，因著殘酷的競爭形勢，也是需要出來搏頭條的。
但在該沉默的時候，人必須用沉默的思考，來積蓄弓弦的力量，不能隨便亂放箭。
林在山如今的境遇，就正處在要繃緊弓弦的蓄力階段，多說一句話，都有可能遭遇到世人的曲解。
他公演唱的歌就更需謹慎了。
這首《沉默是金》，就正好反應了現在的他是什麼樣的。
「在很久以前，我去嶺南的皇家園林旅遊，看到一個穿著華服的小姑娘在湖亭中彈古箏，她彈的應該是練習曲，但很有意境。」
林在山將原來那大叔記憶中一段很模糊但一直沒忘掉的經歷同大家講了出來：「這麼多年過來了，我一直沒忘掉那段很優美的旋律。由那段旋律做觸發，我寫過一首音樂小品。」
「是關於你自己的嗎？」關雅玲感興趣的問。
「算是吧。這首歌的名字叫《沉默是金》——當年我要能有這份釋然與醒悟，後來就沒有那麼多事了。」
李孝妮心頭一觸，這哥哥從骨子裡發生了轉變啊！都懂得沉默是金了！他不會真的被雷給劈到了吧？這真是從靈魂層面的重生啊！
下意識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羅曉燕對這首歌亦很感興趣。剛剛林在山唱的《浮誇》，實在不適合現在這個階段公演。但這首《沉默是金》，聽名字，就很適合現在的林在山啊！
「這首歌我最早做的時候，有想過加入古箏編曲配器，現在我就彈著吉他簡單唱一下吧。」
李薇忙不迭的給林在山拿過來了木吉他。
在眾人的翹首期盼下，林在山翹起二郎腿，抱上吉他，從容淡定的慢撥琴弦，找了一下音準。
「這首歌是C調四四拍，稍微融合了一些古典元素，走的是十幾年前的曲風，其實用來應對復古命題也是可以的。」
關雅玲眼睛一直在盯著林在山撥弦的手。只要是有人彈吉他，她總是會很關注。吉他的聲音，聽到她耳朵里，是最撩撥她心弦的。
簡單的試音之後，林在山便捏上了和弦，用仿古箏的清遠旋律，開始了歌曲的前奏彈演。
和剛剛《浮誇》的意境走了兩個極端，這首歌是如此的婉轉靜謐，讓人乍一聽都有點不適應了。
所有人都還沉浸在剛剛《浮誇》的震撼中，看林在山還有點像看剛剛那首歌中被娛樂圈逼瘋的小人物。
現在古樸優雅的旋律一出，令人瞬間就有了一種全新的聽覺觸動，就好像那個小人物糾結的心境一下子就變得豁然開朗雲淡風輕了。
如今的林在山，身上的變化也是這樣的嗎？
將情緒融進忘我的旋律，林在山輕柔的開聲了——
……
夜風凜凜~獨回望舊事前塵~
是以往的我~充滿怒憤~
誣告與指責~積壓著滿肚氣不憤~
對謠言反應~甚為著緊~
……
受了教訓~得了書經的指引~
現已看得透~不再自困~
但覺有分數~不再像以往那般笨~
抹淚痕~輕快笑著行~
……
這首歌算是張國榮和許冠傑合作的經典之作。
由張國榮譜曲，許冠傑作詞。
當時正值香港歌壇狂熱的歌迷之爭——「譚張爭霸」到白熱化的階段，於彼時推出這首《沉默是金》，對張國榮具有借歌明志的意義。
對於現在的林在山來說，這歌也有借歌明志的意義。
極具故事性的柔磁腔調，再配合上他身上過去發生的很多事情，這歌一出，吳一凡等人腦子裡一下子就浮出了很多的想象和感觸。
剛剛那個浮誇的小人物，搖身一變，成了一個雲淡風輕的大叔。
如此強烈的對比，全是由眼前這個白髮的中年人用音樂抒發出來的，看似輕描淡寫，但處處踩到人心，誰都想象出這背後沉澱了多少的故事與閱歷。
李孝妮從監聽耳機中聽著林在山釋然的演繹，深受感動。剛剛被《浮誇》撕碎的靈魂，又被一雙溫暖的大手給慢慢的聚合上了。
林在山這首歌唱的是他自己的故事，何嘗又不是她的故事呢？
站到樂壇峰巔，誰沒有點風風雨雨，誰不遭受滿世非議？
她這些年身上承受的壓力，可不比當年的林在山小。
雖然她堅強而努力的去化解了很多，但心口裡始終都憋著一股火，難以完全爆放出來。
這股往內燒的火，給她熔煉出了一顆很強大的內心，但同時也很傷她的身體。
直到現在，她還無法看開這些事。因為她眼前永遠都堆著一座難以翻越的欺世大山。
在翻越那座山之前，她很難做到真正的雲淡風輕。
仔細想想，林在山也是經歷了多少風霜與坎坷后，才歷練出了如今這樣釋然的心態。
這哥哥，有時候真的很像她人生的一個風向標和燈塔。
他經歷過的事，似乎，她也要都經歷一遍才行。
這是孽，還是緣？
李孝妮不知道，但聽到這樣一首抒心明志的歌，讓她心底里和林在山自始至終就沒有真正拉遠的距離，又變得更近了。
……
冥冥中都早註定你富或貧~
是錯永不對~真永是真~
任你怎說安守我本份~
始終相信~沉默是金~
……
是非有公理~慎言莫冒犯別人~
遇上冷風雨休太認真~
自信滿心裡~休理會諷刺與質問~
笑罵由人~洒脫地做人~
……
沒有多唱，林在山只是簡單的將這首歌的意思唱給大家聽了。
最後一句「笑罵由人，洒脫的做人」真是唱到了李孝妮的心坎里。
什麼時候她才能像林在山這樣，浴火重生，真正洒脫的去面對和擁抱這個世界呢？
想到這些，不禁就有些傷感了。
吳一凡等人聽過林在山這首歌后，之前對林在山心存的擔憂與遲疑，幾乎全都煙消雲散了。
就連羅曉燕對林在山都有些刮目相看了，非是真心的浪子回頭，他怎麼能做出這樣情真意切沉默是金的音樂呢？
這天上午，林在山在彩蝶待了一個多小時，很盡興的和吳一凡等人聊了音樂，也簡談了人生。
彩蝶的團隊給林在山的感覺非常好。
吳一凡的為人直爽仗義，這點讓林在山很是受用。
關雅玲更是拋開了導師的身份，與他互相稱師，平等的交流音樂，甚至還有點小粉他的音樂，這讓林在山也很受用。
他選彩蝶，就是不想讓人對他腹中的那些異世經典指手畫腳。看樣子，他的這個選擇沒有錯。
彩蝶里雖然也有人對他的過去仍抱有忌疑，但他們願意從客觀的角度來從新認識他，這對林在山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彩蝶的團隊這天上午真正明白到了，他們撿了一個怎樣的大漏。
林在山一走，關雅玲立刻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將門關緊，興奮的同還沒有下線的李孝妮聊起來：「姐，林在山的音樂沒讓你失望吧！是不是像我說的那樣——他的音樂很棒！你現在都有想倒帶的衝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