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威逼利誘
“峰兒,凝神靜氣,抱心守一,仔細觀察我打鐵的手法。你不是要我教你打鐵嗎?你心思都不在這裏我怎麽教你。”沐澤看向心不在焉的沐峰,臉色顯得有些陰沉不定。
“爹”沐峰囁囁嚅嚅,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峰兒,你是不是還惦記著習武,你是不是不想與我學打鐵?”沐澤質疑道。
“不是的,爹,我”沐峰險些脫口而出他與怪老頭的事情,他終於沒有說出口。
“那你看好,我再教你一遍怎麽打鐵。”沐澤嫻熟的用火鉗在熔爐中夾起一坨燒紅的鐵塊,放在了鐵氈上。
“大錘砸,小錘敲,百煉方能成精鋼。”沐澤雙手握錘,蒼老的麵龐上,容光煥發,如換了一個人般。
沐澤雙手輪換揮舞著起大小鐵錘,大錘乒乒乓乓砸,小錘叮叮當當敲。他在沐峰眼前上演了一出打鐵盛宴。鐵塊在沐澤的雙錘下延展變換,化凡鐵成精金。
然而沐峰此刻的心思完全不在學習打鐵上,此刻他魂遊物外,絞盡腦汁想著兩全之法。既能完成怪老頭交代的事情,又能使他的家人和落日村的村民免受滅頂之災。
如此難題別說交給他一個舞勺之年的孩童,就是交與村裏老人,他們一時之間斷然也想不出好的對策。況且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一切看似奇巧的計謀終都將會顯得蒼白無力。
怪老頭讓他殺了沐澤或者容雪?如此絕滅彝倫的事情,他不可能做得出來,想也不能想。
怪老頭口中讓他成為大神通修士的契機他也寧可不要。因為能不能成通天測地的修士和爹娘雙親的性命比來,顯得無足輕重。
怪老頭以為他給予的練氣心法便能打動我這沒見過世麵的山野孩童,任憑他使喚?或者是他快死了,想看我們自相殘殺而取樂。
不管怎樣,那個怪老頭修為確實很強大,是我生平僅見。落日村怕根本沒人是他的對手。
到底該怎麽辦呢?要不要去找遲大叔?不行,遲大叔可能打不過那怪老頭,不能害他白白丟了性命。圖騰大人呢,我雖然沒有見過它出手,但是,圖騰大人能不能打過怪老頭
想著想著,沐峰下意識的向懷裏摸去,正是怪老頭送的那塊刻有練氣心法的石頭。
“峰兒,今天就學到這裏吧。”沐澤收起雙錘,看向沐峰。眼中再次閃過一抹疑惑的神色。
“峰兒,將你懷裏的東西拿出來,給我看看。”沐澤眼中精光一閃,似想通了問題的關節所在。
沐峰終於回過神來,看著沐澤灼灼的眸光,不知如何是好。
沐澤搶步上前,一把朝沐峰懷裏抓去,一抓之下,“啪”的一聲響。一塊黑黢黢的石塊掉落在地。
沐澤一把撿起石塊,眯著雙眼,看了又看,眼中隱隱有光芒閃爍,而後無奈的歎息道
“峰兒,不是爹不讓你習武,我隻是希望你和你娘平平安安的在我身邊。習武對你來說真的那麽重要嗎?”
驀然間,沐澤抬手將石塊扔進了燒鐵的熔爐內。他看著石塊在炙熱的熔爐裏緩緩爆開皸裂,而後嘭的一聲關掉了爐蓋。
“峰兒,以後就跟爹好好學打鐵吧,其他的就不要學了,我自然有我的道理。”沐澤輕歎一聲,望向沐峰。
沐峰茫然杵在原地,既有些心疼練氣心法的損毀,更多想的是明天怎樣與那怪老頭交代他吩咐的第二件事。
“沐峰這孩子長大了,他骨子裏流淌的血,與少主一樣。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戰鬥血脈,即使前路枯骨遍地,亦要為了心中的信念而戰。縱然百戰而不勝,百戰而百死,他們血染疆場,越戰越勇,為站而生,為站而亡。”沐澤躺在床上,喃喃道。
“沐澤哥,你與峰兒說了嗎?”容雪問道。
“說什麽,沒什麽好說的。你們娘倆平安就好。”
“可是”
“睡吧,容雪。也不知道這樣安穩的日子還餘多少給我們。”
夕月高掛,蟲鳴聲淹沒了寧靜的村落。兩隻喜鵲雙雙飛上枝頭,它們並排而立,相互依偎,交頸而眠。
沐峰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晨曦的光穿過層層迷霧,將那古老的村落喚醒。
沐峰迎著朝霞,他蓬頭垢麵,衣衫不整。他知曉今日禍福在旦夕之間,但是必須要他親自去麵對。他拾起那有些破舊的背簍,背在肩上,毅然走出了村落。
“老伯伯。”沐峰站在山崖下,他一夜未眠,雙眼猩紅,此刻對著山崖輕聲呼喚。
“我要的東西,你帶來了嗎?”曲超風盤膝坐於洞口,驀然睜開了雙眼。
“我帶來了,老伯伯。”沐峰說道。
“哦?”曲超風驚訝道。他眼中精光一閃而沒,起身邁步,一步之下,已然到了沐峰身前。
“在哪裏?我怎麽沒看見?”曲超風目光撇向沐峰背上的背簍。而那背簍裏蓋著一層黑布,看不清裏麵的事物。
曲超風麵露譏色,暗道這小娃娃果然沒有抵擋住成為神通修士的誘惑,竟然將自己的親人殺了。
他袖袍輕撫,一陣風過,黑布徐徐飄出。然而,背簍裏除了一碗猶冒著熱氣的飯菜,再無其它事物。
“好小子,你戲弄老夫不成。”曲超風蹙眉,輕喝道。
“老伯伯,要不然你先吃飯吧,趁熱吃點。”
“我早已辟穀,要這勞什子飯菜有何用。小娃娃,你這點討好的算盤對我沒用。”
“老伯伯你不要動怒,你要的東西我確實帶來了。它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看我脖子上這顆頭顱如何?老伯伯你要就拿去吧。”沐峰梗著脖子,呐呐說道。
“這可不符合我的要求。我要的是你至親至愛之人的頭顱。”曲超風道,他麵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老伯伯,你要求是我至親至愛人的性命。我難道不算我至親至愛的人嗎?還是老伯伯你覺得有人會愛他人勝過愛自己?”沐峰急忙說道。
“妙,妙極!你這小娃娃有點意思。”曲超風右手撫須,稱讚道。
“既然老伯伯同意了,那你就拿去吧。隻是求你放過我的爹娘和落日村的村民。”沐峰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好,好得很!這第二件事算你過關了,然你有取巧之意,這好處嘛自然就沒有了。明日你再來見我,我與你交代最後一件事,你走吧。”
“老伯伯”
沐峰左顧右盼,四下張望,卻哪裏還有曲超風的影子。他雙腿一軟,一跤跌倒在地,手心後背,全被冷汗洇濕-這第二件事總算通過了。
他砍了顆青岡木,心中惴惴,下山而去。
“峰兒,昨日你心有旁騖,今日可要看好了。別以為打鐵很簡單,你要認真觀察我的打鐵手法。我先打一塊鐵,你用心去感受。”沐澤說道。
沐澤提起雙錘,他雙手各執大錘和小錘,大錘落敲擊三次後,小錘接踵連擊三次。大錘和小錘在沐澤左右手中變換翻飛,舞動中似有一股渾然的玄意在形成。
“鐺鐺鐺!”
最後三錘完畢,沐澤張吐出一道濁氣,收回小錘。一塊寒光凜凜的精鐵在鐵氈上燦燦發亮。
“看明白了嗎?”沐澤看向鐵氈上的精鐵,露出滿意的神色。
沐峰心神震動,他這是第一次認真觀察沐澤打鐵。他覺得沐澤不像是在打鐵,反而像是在演練一種千錘百煉的武技。
這種武技不似遲大年般大開大闔,縱橫披靡。也不似怪老頭般信手拈來,穿金裂石。它似一顆老鬆,在淵渟嶽峙之間收發自如。不動則已,一動便是狂風暴雨般的摧枯拉朽,一動便是一往無前的所向披靡!
“我用大錘,你用小錘從旁協助我。”沐澤道。他將沐峰的神情看在眼中,他知道沐峰感受到了他打鐵的手法,他很滿意。
“鐺鐺鐺,鐺鐺鐺”小小的四合院內響起了節奏分明的落錘聲,這是大錘和小錘敲擊在鐵石上,共同譜出的一段原始旋律。
忙碌了一天的沐峰父子,放下了手中的鐵錘。
今日,沐澤蒼老的麵龐上始終洋溢著滿意的弧度。沐峰勤奮好學,已經能熟練使用小錘鍛造一些弓箭,匕首,彎刀之類的小型兵刃了。
“歇息下,吃飯了。今兒可把你們爺倆兒累壞了吧。”容雪站在一旁,看著父子二人的隔閡消除,心裏泛著幸福。
“容雪,給我湯一壺酒,我要喝兩口。沐峰,我們去衝個涼,再來吃飯。”沐澤爽朗的笑聲在四合院內飄蕩。
“爹,娘。我吃飽了。我去把爐灰清理了,明天好燒鐵。”沐峰放下碗筷,轉身朝熔爐邊走去。
“峰兒不得了,這才一天時間就快要有你的風範了,沐澤鐵匠你收了個好徒弟呐。”容雪打趣道。
“那是,也不看看峰兒是誰的孩子。”沐澤端起酒盞,咂了一口酒,滿意的看向沐峰。
“峰兒十四歲了瞧你那美樣,再過兩年,我在村裏為峰兒找個對象,我看丫丫就不錯。到時候我們就樂享天倫了。”容雪笑道,她眼中有一絲失落,一閃而過。
“是啊,峰兒也不小了。”沐澤歎道。
黃昏的餘光再次鋪滿落日村。
落日如同一個出門而歸的遊子,它朝出而去,在晚歸而回之時,它用最後的光輝灑在落日村,似歸家遊子向母親呢喃低語。
遙遠的荒林大山中,一隻燈籠大小的眼睛,在黃昏中閃爍著光亮,它遙遙望向落日村。此時村口的豹首圖騰似有所感,它驀然睜開雙眼。兩道目光在空中相遇,一閃而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