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除名
雷策心境平和,他一早就防著親爹,留著這些票據以防萬一。
雷海心虛的低下了頭,對雷策這個兒子,他沒投入多少感情;自然不會為了一個在外的兒子,而暴露他的私房錢。
“村長,今天麻煩您主持一下分家,這個家裏的東西,我什麽都不要;隻要拿回我這些年寄回來的錢數裏的一半就行。”雷策壓下心裏無盡的失望和絕望,這個家,將他心裏最後一絲親情都磨沒了。
村長仔細一想,覺得合情合理,這些年雷策往家裏寄回來的錢一共有五千四百多塊錢,拿回一半也就是兩千七百多快;不算過分,至少,剩下的兩千多塊,夠兩老養老了。
“雷海,你覺得你兒子的提議,你能接受嗎?你要是接受,現在把錢拿出來,分家協議書馬上寫,這事兒就算完了;我還有事要去鎮裏一趟,再耽誤下去,一去一回的,天兒可就黑了。”他做了這麽多年的村長,最明白,別人家裏的事情,你能調和;但,不是做主,一旦做主就是招人恨啊!
雷陳在旁邊急的抓耳撓腮,剛要上前一步,準備反對;就被雷策那雙陰鷙的鷹眸給楸得後退了一步,再不敢說話。
雷陳怕雷策,陳大丫可不怕,她占著長輩的名分的,“你個小兔崽子,老娘把你養這麽大,你每個月寄點錢回來給我們二老用,不是應該的嗎?好,你就算是為了家裏的房間被我娘家侄子占了的事情,心懷不滿,你和我們說。你現在和我們要這些錢,是要逼死我們啊!”
“你不是要錢嗎?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陳大丫伸長脖子,往雷策麵前湊。
雷策望著遠在五步遠的老脖子,真想掐死她,“後娘,你不用威脅我,把我惹急了,我還真能掐死你。”
雷陳聽這話,便知大哥是真動了怒,急忙上前拉著陳大丫,“娘,您這是在做什麽?用孝道的罪名來壓著大哥嗎?你別忘了;大哥可是上過戰場的,他可是說得出,做得到,殺人都不帶眨眼的。”
“真的?”陳大丫看了一眼急的不行的兒子,不確定的問著。
“當然是真的,您隻是他的後娘,不是親娘。”雷陳這麽一提醒,陳大丫徹底冷靜了,為了錢去了命,她就是有錢也沒命花了;猛地退了兩步,警惕的盯著雷策,就怕他一個沒忍住,真殺了她。她還等著享兒子媳婦的福呢!
雷策陰冷地視線,落在雷陳身上,“管好你娘,別讓他來招惹我,這是我和爹的事;就連你也沒說話的資格。”
雷陳連連點頭,拉著陳大丫站到角落裏,不敢出來。
羅村長見此,倒是笑了,他都一把年紀了;卻在陳大丫麵前吃過不少虧;他家媳婦又不是個能說的,他這個大男人也不能和一個女人對著吵,“雷海,你給個爽快話,行就是行,不行再商量。”
“我已經用完了,拿不出來那麽多錢。”雷海低下頭,拿起煙杆捏了一卷煙,點燃煙,慢慢抽了起來。
陳大丫因著雷策的緣故,這時候不敢說話;急的雙手捏著腹部的衣裳。
“雷海,你可真夠作的,這麽多錢,你居然都用完了?”順過氣兒來的宋舅舅,一聽這話,氣的跳腳。
宋舅媽在一邊輕言細語的勸著,“三成,先別罵,把這事兒解決了再罵。”
宋三成理智回籠,叉著腰,呼哧呼哧的深吸一口氣後,對雷策道:“策兒,你說,這事兒要怎麽解決?”
“舅舅,您相信爹把錢用完了嗎?”雷策這麽一說,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瞬間就明白過來;他們差點被雷海騙了,雷海在家裏有田有地,又不缺吃少穿的,能花多少錢?
就算是吃大鍋飯那幾年,錢在當時還不暢銷,想用都沒地兒用;雷海怎麽用出去那麽多錢?這謊言編的破綻百出。
“雷海,叔說句公道話,雷策和雷陳都是你的兒子;你這時候把著錢不放,是要把雷策孝敬給你的錢,都給你小兒子?你這可是生生讓他們兄弟反目啊!”羅村長這話說的刺耳,卻也是實話。
宋三成冷哼一聲,“雷海,我妹妹有什麽對不起你的?你要這麽對她的兒子?你他媽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當年你窮的內褲都沒得穿,是誰給你做的?你吃不上飯的時候,我妹妹省也省下一半口糧給你吃,這些東西都喂進狗肚子裏去了?”
羅村長老臉一紅,宋三成可是在小輩麵前被揭雷海的老底兒,可真是戳心窩子啊!
雷海似毫無感覺一般,平靜的說道:“我沒錢,我就當沒這麽一個兒子,明天我就去把戶口改了;以後雷陳就是我的長子,也是我唯一的兒子,他雷策愛跟誰姓就跟誰姓去。”
陳大丫臉色一喜,隻要雷策不在戶口本上,他就別想拿走兒子的一分一毫;就連那幾千塊錢,也是她兒子的了。
雷陳臉上也有掩不住的喜色,他從此以後沒有大哥,他就是家裏的老大;他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麽苦。小的時候做活有雷策頂著,雷策走了以後,家裏有田有地了,他也吃不了什麽苦了。
“你……”宋三成猛地一竄,壓著雷海的頭,就是一陣拳腳相向,“你他媽的,你拿了雷策的血汗錢,你還要把他從戶口上除名;你這是要毀了他的一生啊!你這個做爹的,怎麽就做的這麽狠心。”
雷海抱著頭,也不反抗。
“家輝,拉住舅舅。”雷策杵著腋柺和宋家輝上前,把宋三成拉道一邊,悄聲說道:“舅舅別打了,我的戶籍早在十年前就放在了部隊,他戶口本上那個名字除不除都不重要。”
宋三成皺著眉心,輕聲問道:“遷走了?”胸口的氣還沒喘勻,老臉脹的黑紅。
“嗯。”
“那就好,那就好。”這麽說來,除名還是好事,少了許多麻煩;宋三成也是個聰明的,這時候可不能把雷策戶口已經遷走的事兒說出來;不過,他這時心情大好,大喜大怒間,他的臉色一時間轉圜不過來,顯得有些猙獰,大喝道:“雷海,你明天不去除了雷策的名兒,你就是個孬種;記住了,你從此沒有這個兒子,你不要雷策,我要。他以後就在我的戶口本上,你嫌棄他現在腿不好,怕他拖累你,我不怕。”
雷海抱著頭,蹲在地上,一點反應也沒有。
羅村長看著這場鬧劇,失望的歎息,連連搖頭,“雷海,你真不要雷策這個兒子了?”
“不要,一個瘸腿的兒子,還不如沒有。”雷海抱頭不起,說出的話,既狠又絕。
“好,那你明天就去改戶口吧!連分家都不用分了,你這個辦法可真好啊!雷策,三成,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記得明天去辦新戶口,這事兒我管不了咯。”羅村長臉色不好,走出堂屋的腳步都有些虛浮。
一個村子住了幾十年,今天才真真正正,徹徹底底地看清楚一個人的真麵目,他活了這麽一把年紀,也是白活了。以往還隻覺得那些事情都是陳大丫做的,現在想來,那些事情裏,哪件沒有雷海的影子?
宋三成走出雷家,心裏又喜又愁,“策兒啊!今天的事要是被部隊裏知道了會不會對你有影響?”
“不會的,舅舅放心。”雷策杵著腋柺,由宋家輝扶著,一拐一拐的走在宋三成身側。
宋家輝抬頭看了看滿臉嚴肅的雷策,這結實的身板,讓他羨慕不已,“表哥,我聽說部隊裏不要有汙點的人,這算不算汙點啊?”
“算吧!不過,這不是我的錯,部隊不是是非不分的地方。”雷策扯了扯嘴角,卻怎麽也扯不出一抹笑來;雖然,早就料到父親有可能會這麽做,但是,真正發生了,他心裏還是忍不住難過。
“這就好。”宋三成徹底放開了,隻要不影響外甥的前途,他就放心了,“走,策兒,回去準備準備,去楚家提親去;以後啊!舅舅家就是你家,你不是沒家的孩子。”
宋家輝扶著雷策,笑嗬嗬的打趣,“表哥,恭喜了啊!要娶表嫂了。”
雷策眼底劃過笑意,父親在他心裏留下的傷痕也淡了些。
回到宋家,雷策回房,從行李包裏掏出一疊大團結交給宋三成,“舅舅,這裏是八百塊錢。五百做聘禮,兩百辦喜宴,還有一百就當我孝敬您和舅媽的,接下來的婚禮事宜麻煩舅舅了。”
“婚禮盡量辦好點,酒席什麽的也不要省著;我常年不在村子裏,不能讓村裏人對您閑言碎語的。”
“成,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不過,孝敬就不用給了,結婚兩百夠夠的了,放心啊!”宋三成接過錢,數了一百給他塞回去,“拿著,你這腿還得花錢,別瞎用錢。”
“好。”雷策麵色柔和的收下。
“這就對了,過日子得精打細算,別用得太厲害。”宋三成臉色稍齊,拍了拍他那結實的手臂,“走吧!”這一去就得花出去五百多塊,他們一家好幾年的花用了,說沒意見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