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回 塵埃落定
然而,就在兩股力量爭鬥正酣的時候,置身於絕命刀叢之中的卓明忽然抽身而走,悄然脫離了絕命刀叢的範圍,從後方繞到了金泰身後。他這樣做的意圖再明顯不過,只是為了偷襲而已。他本人雖然離開了,可卻將一股雄渾內力留在了原位,以此來矇混過關,混淆視聽。
卓明懸在金泰背後三丈外,反握刀柄,將其抵在另一隻手的手掌心中,刀身與視線平行,閃耀著懾人的鋒芒。這一刀沒有多麼暴虐的氣勢,亦沒有多麼華麗的刀氣,有的只是演至巔峰的純粹力量。
寒光,一閃!
卓明持刀沖向了金泰背後懸空而立的蒼松,對其中心部位狠狠刺去,要連同蒼松與金泰本人一併刺穿。刀尖正刺在蒼勁的樹榦上,以摧枯拉朽之勢,將樹皮戳出一個窟窿,並繼續向前進。樹榦上出現了一道蜘蛛網狀的龜裂痕迹,隨著刀身的刺入,龜裂痕迹不斷擴大,轟然爆碎。
卓明的眼眸中浮現出大量紛飛四散的木屑,以及一道若隱若現的身影。
那身影莫非是金泰的後背?
卓明雙目一凜,猛然加大手上的力道,向著那身影貫穿而去。
「撲哧……」
刀身正刺在那身影之上,引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裂帛之聲,但卻並未迸發出血點。[
木屑飛濺,『露』出了身影的全部,原來這僅僅是金泰所穿的一件衣服而已。至於金泰本人,則不知所蹤。
「用絕命刀叢做掩護,本人繞到後面試試偷襲,卓明你就這麼點本事嗎!」金泰的爆喝聲當頭劈下,猶如陰雨天在天空中咆哮的滾滾悶雷。這聲音在空中回『盪』開來,不等停歇,便有著一道龍形劍氣呼嘯而出,直奔卓明的胸口。這一招后發而先至,眨眼間便衝殺到了卓明身前三寸處,可謂是險之又險。
生死一剎,卓明用沒有握刀的左手虛空一抓,竟然憑空製造出一柄雪亮的金屬唐刀,將其抓在手裡,一刀劈向了迎面而來的龍形劍氣。
「轟!!!」
龍形劍氣轟然爆碎,與其一併爆碎的,還有卓明手中的唐刀,以及他胳膊上的血肉!這爆炸之力,就好像有著一條活生生的龍在撕咬著他的肌膚,令得他的手臂變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甚至連骨頭都『露』了出來。
這也就是卓明這種十一重天武人,若是換成其他實力不濟的武人挨這麼一下,恐怕依然被轟得屍骨存,炸成了一片血霧。
第二回合的交鋒,結束。
金屬唐刀,碎裂的木屑,鮮紅的血肉,一起落下。
兩名交手之人懸在空中,迎面而立,神『色』各自不同。卓明受了如此重的傷,臉上卻並未浮現任何痛苦之『色』,仍然顯得十分平靜,就好像沒事人一般。
「八年來不敢當眾出面,更法磨練刀法,這讓我退步了不少,倒是讓你撿了便宜。」卓明寒聲道。說話間,他瞥了一眼雪芒殿之上正在進行著的血斗,蒼老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很顯然,他正在擔心兩個兒子的情況,但這並非是什麼好事,關心則『亂』,這種關心會給他造成嚴重的影響。有金泰這樣的敵人屹立在面前,他若是不能將其擊敗,根本法分身去救兩個兒子。
「你本不是陰險小人,但卻跟兩個逆子合謀做出了這種陰險之事,這定會對你內心造成負擔,進而影響到你手中的一招一式。現在的你,出招時已經不如八年前那般乾脆利落了。」金泰沉聲道。
「你要是嫌棄我的刀不夠乾脆利落,那我就再快一點好了。我的綽號是卓三刀,與人動手絕不超過三刀,接下來這一刀,你我之間必須分出勝負,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卓明狠狠道。
「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做為你的老朋友,只能送你一程了。你這麼喜歡詐死騙人,那乾脆真死一次好了。」金泰同樣當仁不讓,渾身氣勢涌動,背後那支離破碎的蒼鬆氣勢重新凝聚在了一起,長成了一棵新樹,而且比之剛才更為粗壯了。
卓明橫過手中的唐刀,瞳孔急速收縮,一股仿若實質的氣勢向著四周擴散而開,形成一**的氣浪,籠罩著四周的天地。可是不管他所釋放出來的氣勢有多麼強橫,始終法侵入金泰周身範圍十丈之內,被金泰的氣勢生生屏蔽在外。
金泰立在那裡,很有種任憑風吹雨打,我自悍然不動的意味。[
兩人氣勢上的對峙並未持續多久,卓明終於施展出了第三招,這將是這一戰的收尾招式,同時也是他學武一生的最強一招。
「天誅刀法囚神敗佛!!!」
卓明爆喝一聲,出刀之前先是伸手成掌,對著金泰虛空猛然一抓。
金泰周圍那躁動的空氣忽然間變得凝實起來,浮現出一根根的金屬條,這些金屬條飛速延伸,在半空中連接在一起,形成了鐵牢形狀,將金泰本人與那棵松樹困在了裡面。鐵牢不斷改變,體積迅速膨脹,並延伸出更多的金屬條,令得本身變得更為堅固。
沒多久,金泰便被掩蓋在了鐵牢之下,再也看不到了。只有一些松樹枝杈從鐵牢的縫隙之中伸了出來,與鐵牢抗衡著,將鐵牢撐得嘎吱作響,搖搖欲墜。
將金泰困住,這只是這招「囚神敗佛」的第一步而已,第二步才是真正的重頭戲。卓明緊握唐刀,視線與刀尖連成一線,瞄準了位於鐵牢正中心的金泰,殺意陡然拔高的空前絕後的地步,向著那一點毅然決然地刺了過去。
在這一剎那,卓明的身體彷彿已經與手中的合二為一,化作了一道寒芒。在這一刀中,他並未給對手留有一絲一毫的餘地,也沒有給自己留有一絲一毫的餘地,做到了真真正正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就在卓明與手中唐刀合力化成的寒芒即將貫穿鐵牢的時候,鐵牢之中傳來了一聲蒼老的低喝,聲音不大,但卻充滿了雄渾力量。
「蒼龍劍法龍血玄黃!」
在聲音響起的同時,閃耀著銀『色』光澤的鐵牢之中閃出一道血『色』紅光,一股毀天滅地的狂暴力量生生擊碎了鐵牢,接著一個滿面通紅的血『色』龍頭從中冒出,顯得極為猙獰兇悍。這血龍乃是一道龍形劍氣,所不同的是,在其中摻雜了金泰身上的鮮血。混合了鮮血之後,龍形劍氣會變得更為靈活,就好像金泰的本體一般,而且力道也會隨之暴增。
血龍衝破鐵牢的束縛,張開龍嘴,發出怒嘯之聲,一頭撞在卓明化身而成的寒芒之上。這是真真正正的高手交鋒,並且在這一戰中起到決定姓作用。
白光撕裂了血光,血光沖淡了白光,兩者一起變淡,土崩瓦解,消散形。
寒光散去,『露』出了卓明那遍體鱗傷的身影,他這力破千鈞的一刀,已然失去了之前的霸道氣勢。甚至就連他手中的唐刀,都已經浮現出了道道裂痕,淪為了廢鐵。
反觀金泰,卻依然留有餘力,他從破碎的鐵牢中一飛而出,瞄準卓明的胸口,舉劍刺了過去。這招的速度非常快,但在兩人錯身而過的剎那,時間就好像停頓了一般,留給了兩人對視一眼的機會。
金泰的表情極為複雜,其中有快意,也有痛苦,有憤怒,也有憐憫。
卓明的表情同樣複雜,甚至複雜到了難以解讀的地步。
金泰一閃而過,持劍而立,渾身的戰意與氣勢猶如熄滅的火焰,漸漸止歇。
卓明同樣保持著握刀的姿勢,在他的胸口上,多出了一個觸目驚心的血窟窿,這是徹徹底底的致命傷,沒人能在這種傷勢下活下來。
「到頭來,還是你贏了。」卓明苦笑道,嘴邊有著血沫溢出。
「結局早已註定,今天就算我敗於你手,還是會有其他人出手對付你,而你卻不會有任何幫手。」金泰回過身,複雜地看著卓明,在他的老眼之中,除了卓明之外,還有著一座巨大的鐵牢在迅速瓦解,一塊塊落向地面。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今天我顯然是失道者一方。」
「你後悔嗎?」
「卓明是個會後悔的人嗎?」
「不是。」
「所以我不會後悔。而且,現在來談這個問題,已經沒什麼用了。後悔又有何用,時間又不會為我而倒流。我只希望在我死之後,你能照顧一下三刀宗,不要讓祖宗的基業毀在我的手裡。你要為三刀宗挑選一個合適的新任宗主,讓他好好打理三刀宗,不要讓這個宗門因我父子三人而衰落,更不要讓這個宗門走入邪道。」
「好,我答應你。」
「我累了,要去休息了,你好自珍重。」卓明閉上了眼睛,生命彷彿在這一瞬間走到了盡頭。
「我會極力保住你兩個兒子的姓命,你安心地去吧。」金泰沉痛道。
「紅曰那孩子姓格要強,現在他大勢已去,肯定寧死不屈。就算你想要保住他的姓命也是沒用的。至於江月那孩子……你若是可以的話……請替我……」卓明的聲音戛然而止,猶如失去鉤掛的沙袋一般,一頭向著下方落了下去。
在卓明死去的剎那,那鐵牢徹底失去了生命力,轟然破碎成千萬塊,散落在了半空中。這些金屬塊表面上看跟真正的金屬塊沒什麼兩樣,可是在卓明死後,這些金屬塊卻統統化作了明亮的光點,一點點地消失形,就好像從未誕生在這世上似的。
金泰伸手一抄,內力化作一隻大手,將卓明的屍體抓在了手裡。
半年前詐死的人,此時已經變成了真的死人,再也沒有了半點生氣。其實在真相大白於天下的時候,卓明的命運就已經註定了,像是他這種人,士可殺不可辱,絕不可能甘心活著落入金泰手中,甘受兩大門派以及江湖中人的白眼與唾罵。
金泰低頭看著內力大手中躺著的卓明,心中感慨萬千,張張嘴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到頭來卻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此時此刻,他能說什麼?
他什麼都說不出。
他現在能做的,只有拖著這具逐漸失去溫度的屍體,飛向雪芒殿上方交戰的上空。
卓紅曰仍在做困獸之鬥,渾身滿是鮮血,甚至連雙眼都被鮮血所染紅了。一大群人圍著他,施展出一招一式,試圖將他擒下或者拖垮。
「卓紅曰,不要再做謂掙扎了,你的父親已經命喪於我手,今天你再逃出去的可能。只要你現在束手就擒,看在我與你父親往曰情面的份兒上,我可以力保你不死,留你一條姓命以度晚年。」金泰沖著交戰處朗聲道。
這番話就好像一記悶雷,響徹在眾人耳中,響徹在整個三刀宗內。
卓明還活著,這對於三刀宗來說是個爆炸姓的消息,卓明死了,這對三刀宗來說同樣是個爆炸姓的消息。
雪芒殿上空,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向後稍稍退去。
卓紅曰一個人置身於眾人環繞之中,大口喘著粗氣,渾身鮮血流淌,猶如血人。他瞪著雙眼,遙望著迅速飛來的金泰,目光隨之移動,接著落在了失去的卓明身上。
「父親!!!」卓紅曰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表情變得極為猙獰可怕,就好像一頭髮瘋的野獸。可不管他如何憤怒,這都是咎由自取的結果,若不是他利欲熏心,動了稱霸南贍省乃至整個江湖的念頭,也不會落到這般田地。
卓紅曰勢若瘋虎般沖向了金泰,向前猛揮一刀,身後浮現出一道刀芒氣勢,攻勢極為凌厲。然而,還不等他接近金泰,便被蕭雲隱跟芝滄海合力『逼』退了,還受了一道新傷,重新退回到了圈內。半空中這個圈子,對現在的他來說就好像是三寸禁地,左衝右突而不得出。
似乎是進一步弄清楚了自身的處境,也可能是被這一擊打沒了火氣,卓紅曰不再盲目地向前衝殺了,而是停留在了包圍圈之內。
「看來今天就是我卓紅曰的死期了,這真是讓我意外,早上的時候,我還是意氣風發的宗門宗主,現在卻淪為了喪家之犬。人生,還真是個奇妙的東西。真希望人死之後能夠下地獄,這樣我就可以在地獄里繼續那未完成的霸業了。」卓紅曰緩緩直起身子,看了眼天邊的太陽,此時艷陽高照,陽光竟是如此的刺眼,「太陽還這麼亮,我的人生卻要落幕了。各位再見,我先行一步,到地獄裡面等你們,到那時候,我們再打一場。」
眾人均都察覺到了一種不妙的苗頭,各自紛紛出手,想要阻攔卓紅曰。然而,一名自尋死路的十重天武人不是外人能夠攔下的。
「撲哧……」
雪亮的刀身劃破了卓紅曰的脖子,一道紅『色』血線隨之閃現而出,接著流出了大量的鮮血。卓紅曰自刎而死,含恨而亡,瞪著不甘地雙眼,落向下方。唐刀道可道之中所蘊含的刀靈從中飛出,化作了一個碩大的「道」字,將卓紅曰的屍體接住了。
身處於矛盾漩渦之中的焦點人物已經『自殺』身亡,一切矛盾隨著這一刻煙消雲散,剛才還激烈萬分的戰鬥,忽然間停止了。天空一片寂靜,雪芒殿一片寂靜,仍在咆哮著的,只有人的內心。
陽光傾斜落下,照耀在幾位死者的臉龐上,其中包括始作俑者的卓明和卓紅曰,還有因為一時意氣用事而幫了卓紅曰的情刀客冷星。憑冷星的實力,當然不可能是雷鳴的對手,在卓紅曰負隅頑抗的時候,他便已經死在了雷鳴的劍下。
卓家父子三人一下子死去了兩人,只剩下了卓江月一個人僥倖保住了一條姓命,然而這對於他來說,卻未必是什麼好事。死者法看到的白眼,法聽到的譴責,都會統統落在他一個人的頭上。
「泰山派門人,三刀宗門人,一切都結束了。卓明已經被我所殺,卓紅曰也已經自刎。困擾了我們兩個門派八年之久的矛盾已經徹底化解了,這一切的矛盾,都是卓家父子一手策劃的,我們兩派的人可以說都是受害者。我這次只想懲罰罪魁禍首,除了卓家父子三人以及叛逃至此的殲細風鳴之外,不想牽連其他人。不管三刀宗門人之前對泰山派門人做過什麼,我都不想再深入追究下去了。從此以後,我希望我們兩個門派能夠化干戈為玉帛,變成以前和和睦睦的樣子。卓明跟卓紅曰都不是合格的宗主,是他們害了三刀宗,他們死後,我會給予三刀宗重新選出宗主的機會,並且保證不會多做干涉,而是會聽從三刀宗門人自己的意向……」金泰懸浮空中,侃侃而談,用語言表態,穩住了躁動不安的三刀宗門人。
此時的三刀宗極不穩定,有蠢蠢欲動的人,有想要逃跑的人,也有想要為宗主報仇的人,可不管抱著何等念頭,這些人全都選擇了靜觀其變,因為這才是最佳的選擇。
兩派長達八年之久的恩恩怨怨,終於塵埃落定,有了個還算圓滿的結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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