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假境真情
從我媽開口說話的時候，我心裏差點就已經忘記了這一切都是假的。特別是家人都開口後，每一句話都真情流露，所說的話也完全看不出半絲作偽，那種熟悉的親情實在讓我不敢再懷疑！
其實縱然知道這一切是假的，我也在祈求多給我一點時間與我的“家人”相處，三年半的時間，我真的已經對那份親情非常非常地陌生了……
“去吧，孩子！他們可是你的家人呀！回到他們的隊伍中去吧！親情，是人生所追求的最基本的道義！”戚先生很體貼地勸我。
但真正讓我動心的，是冉婭那溫柔的呼喚：“十五，爹媽和你哥、你侄兒侄女他們本來是在家裏的，但為了見你，為了改變我們一家分離的命運，所以我們才都來了！別的不說，你是吃我的……度過那兩年的，就念那些舊情，你也趕緊跟我們走吧！”
我對著戚先生點了點頭，慢慢走上前，先對冉婭說道：“嫂嫂，所有的家人，在我心裏都是比我自己還重要的！但這裏跟外麵不一樣，這裏很邪門的！所以，你們先分著把我這狗牙戴上，等我們安全出去後再說吧！”
眼見我的狗牙慢慢向她遞去，冉婭忽然一聲尖叫，身影便閃了不見……
我心裏有些悲哀，又看向我哥問道：“哥哥，我是在你背上長大的，難道你也隻是現身來騙騙我的？”
那句話問出時，我的眼角忽然就有點濕！從小到大，我和哥哥鹿斌的關係不言而喻，而且知道他是因我的出生才變得癡癡傻傻的，我從小就立誌要讓他幸福快樂，所以無論此時的情景是真是假，我的感情都是真的！
而奇跡的一幕竟還真就出現了，我那“哥哥”見狀後不但沒閃走，反而也上前一步要過來抱我，嘴裏仍舊憨憨地回道：“十五不哭，哥哥不騙你了！”
雖然感覺很意外，但我還是及時收住了手，沒有將狗牙往他的手上按，為了防止他沾到我身上的童子尿，反而還輕輕地推了他一下……
“吳玉章，你狗日的昨晚喝了毒豬血嗎？”我父親忽然就變回了九當家的樣子，對著我哥大聲喝罵：“你娘的，老子叫你來收服這道體借命先生，你反過來被人家給迷了，我盜門出了你這個‘人才’，以後還怎麽在鬼市上淘生活呀？”
我哥麵帶愧色，慢慢變成了一個年輕夥子後，卻仍舊用那種真誠的眼光看著我說：“十五，我變成你哥的模樣，其實就已經在心裏麵，把你哥哥鹿斌從小到大的人生走了一遍！我沒死之前也有個弟弟，所以……”
我鄭重地點了點頭，對著九當家說道：“這位前輩，我看出我們之間有點不一樣，但我也看出你們的本領術法，其實與道家真的很有淵源！道家講求道法自然，剛才的較量我並沒有勝過這位吳兄，勝利的其實是人世間的親情！”
接著我又回頭對著那吳玉章笑道：“吳兄，你是一個好哥哥，跟我哥哥一樣！做你的弟弟肯定也是件很幸福的事。”
吳玉章有些黯然地回道：“那我就不清楚了，我甚至都早就忘記他長什麽樣子！畢竟，他已經去世快兩百年了！”
我聽得一驚，連忙看向九當家。
九當家笑了一笑，問我道：“鹿十五，反正我們之間的較量你是勝了，戚先生又有話在先，任何人不得插手別人的爭鬥，那就讓我們小酌上一杯，一邊看別人的故事，一邊講我們的故事給你聽聽，不知你可有那雅興和膽量呀！”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見大家都還在跟這些盜門的人作著心靈上的較量，好像一時還真說不清誰勝誰負，於是定了定心神，向他應道：“雅興是沒有的，但膽量嘛，絕不至於丟了九宮門借命先生的臉吧！”
盜門九當家也絕非浪得虛名，聽我如此回答後雙掌一拍，在我們旁邊驀地就多出了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以他們那術法弄套桌椅出來不奇怪，難得的是那桌上足足擺了十大碗菜肴，有雞鴨魚肉不說，居然還都冒著熱氣才出鍋的樣子。
我用德吉和尚教的方法感應了一下，那些飯菜還真不是什麽虛幻的或者說是其它什麽東西變出來的，這令我立即就食指大動，也顧不上客氣便先自開吃。
狼吞虎咽地吃得幾口後，我才發現陪著我坐下的九當家和吳玉章都沒動筷子，但從表情上看，至少那吳玉章的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於是示意他們一起吃。
九當家笑道：“這些東西我們也很想吃，但吃不了！因為我們既是活人，卻也是死人，死人是不會吃東西的。”
見我不信，他示意吳玉章道：“你吃一小口給他看一下！記住，隻能吃一小口！”
那吳玉章也真的是有些誇張，不但拿筷子的手都在顫抖，夾起一小塊紅燒肉送到嘴邊的時候，說話的聲音都在跟著顫抖！
“我有快五十年沒食過這種人吃的菜了！”
我正想問他此話可當真時，隻聽見他“嗬嗬”地哼叫了兩聲，原本還算帥氣的臉上、還有雙手忽然就以極快的速度在變色，並立即就開始腐爛了……
空氣裏也立即就飄蕩著一股腐屍的惡臭，差點讓我將剛才吃的那幾口菜給吐了出來！
“食物的誘惑有多大？經曆了上百次的腐爛痛苦，仍舊戒不掉這種誘惑，你就可以想象到了！”九當家笑了一句後，將手中的杯子遞給吳玉章。
而吳玉章接過那杯子喝了一口後，手上臉上又慢慢地恢複了過來……
被兩人鬧了這麽一出後，我再也沒有胃口了，放下筷子不解地問道：“你們好歹也是人，難道說平時都已經不食人間煙火了？”
九當家搖了搖頭道：“哪裏，剛才他不是見了，吳玉章也喝了東西，然後才恢複過來了嗎？如果沒有了食物，我們同樣會被餓死，而且死的方式仍和他剛才一樣，會爛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自己也抬著杯子喝了一口後，他接著說：“有時做死人比做活人要更難！我們除了怕陽氣、怕陽光外，也怕陽食！平常為了這一杯吊命的食物，我們得想盡一切辦法、付出比活人更甚百倍的辛苦！而你也看到了，為了生存，我們也得舍命來保護這地底的一席之地！”
我心裏忽然就真的覺得他們活著很是痛苦，但看著戚先生他們仍在和眼前的幻象糾纏時，又隱隱覺得哪裏不對。
九當家長抬起杯子一飲而盡後，長歎了一聲，隨即便大聲叫道：“盜門的人聽著，都撤下吧！跟這些正道人士攝心，即使勝了也未必就見得贏。讓他們好好見識一下我們的苦，看他們是否真是鐵石心腸！”
話音落下後，圍著戚先生他們的那些三三兩兩的人，瞬間就都閃身隱去消失不見，而孫大帥和王興良兀自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中，一個大叫“師父別走”，一個則低喊著“媽媽原諒我”。
剛才我就看得清楚，那些活死人所用的其實都是打人情牌攻心！出現在戚先生身邊的是一個老頭、一個漂亮的紅苗姑娘和幾個年輕道士；出現在心明大師身邊的則是五門個中年和尚；德吉和尚麵前的是一個身披金色袈裟的光頭孩童……
住手後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我們這邊，而我也是比較激動地站起來大聲勸戚先生：“師父，這裏既然是盜門的一席生存之地，幹脆我們就把妖蟲滅了、幫興良哥拿到那翡翠麵具，再救走楊掌門父女，這些也都是我們必須要做的事。至於那什麽令旗和昆侖天梯，我看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