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上 百鬼擠宅
隨後我就反應過來了，我今晚看不見那些不幹淨的東西，想來是我的術法已經失靈了。但剛才我用驅邪符給苗嬰兒辟邪時，看效果明明還很有效的呀！
苗漢子一家是徹底的懵了！屋裏除了燈光一閃一閃地不正常外，還有陣陣陰風掃來掃去，加上那忽隱忽現的笑聲，讓他們全家連個大氣都不敢出，連那嬰兒也沒敢發出一點聲響。
但我卻沒慌，我在老家見到張家惡鬼的時候，也不會半分術法，那時年紀小見識少都不曾怕過，現在就更不會害怕了。
所以鎮定了一下後，我把脖子上的狗牙摘了下來，慢慢站起身後，反手朝發涼的後背外猛地一戳。
“啊——嗚！”一聲淒烈的尖叫聲在背後猛地響起……
回過身去，隻見昨晚那隻鬼物正扭曲著臉站在那裏，大張著黑呼呼的嘴嚎叫，一對黑眼眶越變越大，匯在一起後變成了白色鬼臉上的一個黑眶，並一直擴散到整張臉上。
我知道這鬼物在劫難逃了，常人沒有陰陽眼時都可以看鬼的模樣，那隻有兩種情況：一是鬼物故意想給人看見；另外一種就是鬼物被困和快被打散的時候。而這隻惡鬼現身，顯然是被逼的後一種情況！
既然已經出手，我不會再客氣和顧慮，把狗牙緊緊地戳在那鬼物胸口。我已經放過它一次了，但它還找上門來，就算王興良要滅了我，我也必須把這不知好歹的家夥滅掉！再說了，為了楊月琴，反正我遲早都得麵對紅苗寨裏的這些東西。
最先消失的是鬼頭，黑眶擴散完後，便化為一道黑煙散去，鬼叫聲也隨即消停。
但那惡鬼的身子居然不罷不休，頭都沒有了還抬起雙手過來掐我的脖子。
我把狗牙抽出，接著又重新戳下去，見那鬼身跟著猛地一顫，隨後身影就變得淡了些，掐我的手也趕緊鬆回去，於是就重複著那個動作……
直到那鬼物的身影徹底消失，我才收回狗牙長喘了一口氣。
苗漢子搶上前來，誠惶誠恐地問我：“鹿先生，剛才……剛才那個就是鬼？”
顯然，他們都是第一次見鬼！
我微笑著正要答應並安撫一下他們，忽然見對麵苗老婆懷裏的嬰兒直愣愣地看著我右邊。那眼光我熟悉，剛才我被惡鬼從後麵給按住的時候，那小不點就曾用那種眼神看我身後。
“放心吧！害人鬼是沒有好下場的！”我若無其事地回了一句後，接著便猛地又將狗牙向右邊刺出。
同樣的鬼叫，同樣是被狗牙戳中後就立即現形、隨即眼眶擴散鬼頭消失……
我把這第二隻鬼物收拾後心生一計，吩咐苗漢子一家靠著牆壁坐好，以防惡鬼侵襲，然後順著那個嬰兒無邪的眼光看處，指東打西地又用狗牙戳出一隻惡鬼來。
這次戳到的是一隻女鬼，那叫聲、那張扭曲的臉和那不停掙紮的身影，讓我用狗牙將她刺散時，心裏都不禁一陣陣地發毛！
我像是瘋了一般，把女鬼給打散後，又去觀察苗嬰兒的眼光看處。
苗漢子卻大聲驚叫道：“鹿先生，小……”
他開口前我就已經隱隱感覺頭頂一道陰風傳來，所以本能地就俯身一讓。
“砰——”
“啊——”
等我在苗老太和小苗姑娘的驚呼聲中抬起身時，被眼前一幕給驚呆了：苗漢子和苗老婆直愣愣地坐在那裏，圓睜著雙看看著我，在他們的脖頸上，那吊扇葉子深深地嵌入了木牆壁裏……
好一會後，苗漢子的身體慢慢歪倒，但他的頭顱卻還停留在那插進牆壁的電扇葉子上。看頸部的傷口，就如同被利刃給切掉的一樣！
苗老婆的身體倒是好好端坐著，雙手還緊緊抱著懷裏的嬰兒，但一顆頭顱卻也慢慢地從吊扇葉子上滑了下來……
苗老太驚叫過後，一把將苗嬰兒從隻剩身體的兒媳手中搶了過來，然後跪在原地大聲吩咐著苗姑娘什麽。
苗姑娘則搶過來從裙子口袋裏掏出隻小竹筒，塞進苗老太嘴裏。
“噓咿——”竹筒發出尖厲的哨響。
苗老太急吹了一聲後，嘴裏大聲呼叫著我聽不懂的苗話。隻見她的家裏各個房間、還有樓梯口不斷彈跳或飛舞出各種形形色色的蟲子，仍舊是一些現在我已經見怪不怪的蟲豸，迅速在地上聚攏後成為一個圈，便將其她們這剩餘的一家三口圍了個嚴嚴實實。
她應該是在以某種巫術來保護自己和孫子孫女。我卻愣了好一會都沒有動！死人什麽的我倒也算司空見慣，但我出手後自己的保護對象卻在眼皮底下被害死，我心裏的難過以及情緒的低落可想而知。
所以我怒了，看苗嬰兒仍舊不停把頭轉來轉去地看向四周，我怒吼一聲後持著狗牙像瘋了一般地在屋裏奔走狂戳。
被我狗牙戳到的鬼物，立即就現出了原形，短短幾分鍾內，我便打出了四男兩女六隻惡鬼出來。
但我不及像剛才那樣，一隻一隻地將它們全部滅掉，還好那些鬼屋現身後，可能出於某種忌憚，不敢再主動撲向我，最好的是它們對圍著苗老太祖孫三人的蟲豸也很忌憚，同樣沒有撲向他們。
縱然如此，我的心卻越來越沉重，因為苗嬰兒的頭竟轉得越來越快了！現在我已經肯定他是在指示我哪裏有鬼物存在，但以他的這種指示，我真懷疑他家裏是不是全部擠滿了鬼……
絕望之際，我想起玉虛師兄曾教過的一種術法——舍身訣！
那舍身訣說的是在遇到強過自己太多的對手時，以靈魂為代價作最後的拚死一搏！而且最大的好處是，即使從未修行過的普通人，隻要照那個辦法去弄，也能和道行很高的鬼怪殊死拚鬥一番。
按說我現在的處境不到那一步，完全可以使出所學的其它本事，但之前兩次施術失敗，我已經沒有時間了！而且我與鬼相鬥到此時，一晝一夜以來那些古怪的想法和追求，全部都拋到了腦後。
所以我便將舌頭一咬，感覺到血的味道後快速地在嘴裏用舌尖畫了個八卦圖形，然後身子轉了一圈，把混著血液的唾液向四周噴出……
這隻是舍身訣的第一步，目的是讓所有不幹淨的東西全部現出原形。要消滅它們，得看清楚對手的實力後再以口訣和手訣配合。
但就是這第一步完成後，我便悲觀地發現即使自己今天死在這裏渣都不剩，恐也難以達到目的了！因為正如之前最不敢預料的那樣，在這間寬大的苗人家裏，竟密密麻麻地擠滿了鬼影。
那場麵似曾相識，三年多以前我們家搬家的時候，路上遇到鬼王手下的百鬼送行，當時就是這種震撼的場麵。
可惜我現在卻連三年前也不及，當時自己身上有鎮鬼符，僅會的幾種術法使出來也頗有效，最主要的是當時還有戚先生和胡幺兒助陣！而現在，我單槍匹馬不說，所會的術法中也僅有這拚命的舍身訣還有效果，況且現在出現的這些鬼，從身影來看就是不亞於鬼王手下的厲鬼。
在那一瞬間，我想要放棄了！生死麵前，好像情愛、恩怨什麽的都不再那麽重要！我是很想幫楊月琴，也很想這幾天那夢中攜手的一幕成為現實，但前提是我還能活著。
那些鬼物全部現身後，苗老太輕輕放下嬰兒，垂目低首不再呼叫咒語，似已放棄了！苗姑娘則直接被那種場麵給嚇得暈了靠在苗老太身上。
就在我真打算放棄，想以狗牙拚出一條生路的時候，房門忽然被撞開，兩個人影衝了進來。
我以為是救兵來了，誰知看清兩人後，我卻是連逃跑都打算放棄了！因為闖進來的，居然是兩具腐爛得差不多的屍體。
“腐爛僵屍？”
我驚得大叫一聲，又忙著去抓那此先前自己撒在地上的符紙。那些符紙之前對鬼物沒有效果，是因為那時它們沒有現形，想來應該是避開了的緣故，而此時屋裏擠滿的鬼魂中，沒有一隻敢直接站在那些符紙上的！
麵對僵屍，符紙是我最後的救命稻草了……
雖然那些鬼物被我用狗牙和舍身訣逼得現形後，一時愣住沒有來為難我，但我仍怕它們的攻擊，所以撿符紙的時候也不停地揮舞著狗牙，並隨時準備著使出手訣行那舍身訣同歸於盡。
還好我有些想多了，見那兩具屍體進來後，那些鬼魂不但沒為難我，反而張牙舞爪地一齊撲了過去。
見兩隻僵屍低吼著一揮手便各抓了隻鬼物在手上，捏得兩隻惡鬼“哇哇”直叫。我徹底愣住了！這屍鬼曆來都是一家，咋還時興自相殘殺起來了？
不過很快我便明白原因了，因為門外傳來了一句叫喊：“鹿十五，僵屍有意識後別硬拚，用我教你的方法捆屍就行！”
是那個自從戚先生他們上山後我就沒怎麽搭理的孫大帥，這麻樹村趕屍匠胡風道士的徒弟果然不簡單，居然還能利用僵屍來對付鬼物。
確實，兩隻僵屍就是專門來幫我的，抓起鬼物後，他們捏得很用力的同時，還將惡鬼往自己身上貼去。
鬼上人身我見過不少，請魂入體的事我也曾做過，但現在這僵屍讓我又長了見識，他們居然把那鬼物給塞進了自己腐爛的屍體。
那鬼物進了僵屍的身體後，並沒有像上了活人的身一樣成為身體“主人”，而是奮力地掙紮著想要出來，但僵屍的身體就像一道網一樣禁錮著它。
一擊得手後，兩個僵屍又伸手向前抓去，還是一樣的抓捏住鬼物就貼上自己的身體！那些惡鬼本來可以躲避的，但不知什麽原因，卻都擠著爭先恐後地往前衝……
轉眼之間，兩個僵屍便各抓了五六隻鬼在身上了，這也使得他們本來就很恐怖的外形多了一層詭異：一具腐爛的屍體，身上卻有好幾個鬼的虛影在扭曲掙紮！
還好苗老太沒睜眼，小苗姑娘也沒醒轉，否則見到那種場景的話怕會直接嚇破膽！
我覺得自己現在就隻看熱鬧就行了，孫大帥卻在外麵叫道：“鹿十五，注意看僵屍，臉上有表情就代表有了意識，得趕緊捆屍，否則後患無窮！”
聽他這一聲吼過，我也顧不上仔細留意僵屍表情了，穿過那仍舊還很多的鬼魂便衝上前去，右手一個手訣戳在前麵那具僵屍額頭，左手同時虛擼，像握著一條繩子般地從屍頭開始“綁”起，快速地一直綁到屍腳。
從“綁”完後那僵屍便呆立不動的反應來看，我這點新學的本事倒還好沒失效！如果陰陽眼沒失效的話，我應該還能看到他身上此時纏著的捆魂索呢……
把兩個僵屍都捆好後，我卻有點犯愁！兩具屍體隻是困住了十餘個惡鬼，並沒有將之消滅，還有就是剩餘的鬼物那又咋辦？
孫大帥好像有著什麽感應，我剛捆好僵屍站起時，他便又吼道：“戚先生讓我轉告你，你現在身體有異，鬼物現身後就不會動你，所以叫你抓緊時間念誦清淨經。”
聽我應聲過後，他接著提醒：“又有僵屍來了，這次是六屍齊出，你別隻顧念經而忘了捆他們！”
我正慶幸鬼物不撲我時，真有六隻僵屍前後衝進來，對那些主動上前的鬼物開始下手！
怕魂力不足後捆屍的本事也失效，我便按孫大帥轉告的師父吩咐，嘴裏低低地念誦著。
但我的眼睛沒敢離開那些神勇無比的僵屍，念得幾句後又立時衝上，將他們給一一“綁”住……
孫大帥一共放了三批15個僵屍進來，把滿屋子的鬼魂抓了個幹幹淨淨。
綁好最後一具僵屍後，我怕屋裏還有沒現身的鬼物，奔回苗老太身邊看那個苗嬰兒的反應。見他隻是看著我咿咿呀呀地哼著，確定屋裏再也沒什麽不幹淨的了，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試著一邊沉思一邊完整地重複念誦清淨經。
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跟著孫大帥那湘西口音沉重的聲音喝道：“亡人忘生身、亡魄認死門，生身跟我走、死門不留魂……亡人過路，生人回避！”
我知道那是他在召喚那群僵屍，讓人家跟著他離去。僵屍隊伍龐大，又身攜那一百來號惡鬼，我真擔心他能否如願將其引走！
可我放鬆之後身體立即就虛了下來，也顧不上他的情況了，隻全身心地沉思在清淨經裏……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個聲音喚醒。抬眼看去時，隻見紅苗那個女大巫老人阿慶站在身前，連忙起身來行禮。
我其實是想先跟她道歉的，因為我沒保護好這家苗人，害苗漢子夫妻倆命喪黃泉。但不等我開口，阿慶大巫便慈祥地說道：“鹿十五，你很好，很好！這些惡鬼今日被你這一除，百年之內便不再有惡鬼敢與我們紅苗作對了。”
接著她像知我心事似的，安慰我道：“咪銀家有這一難是逃不了的，今晚惡鬼不來，他們也會被自己的陰刀自戕，助你收了惡鬼，他們反倒能埋進上寨的仙塚，還為家人帶來不少福分。說起來得感謝你呢！”
我見屋內一片狼藉的景象不在，苗漢子夫妻屍體也被收走，而且苗老太祖孫也不見了蹤影，所以不知阿慶大巫所說是真是假，隻輕聲問道：“這……這紅苗寨陰魂作亂的事，難道已經解決了？”
“解決了！你和聖女的事我們就不再追究，蚩尤老祖也不會再降罪給聖女。現在你就算公然和聖女一起去月兒湖淨靈，紅苗寨所有苗人也會認為是理所應當。”阿慶認真地回答我的同時，眼裏卻頗有猶豫之情。
果然，接下來她又說了句：“但那陰陽醫生也說了，聖女身上所中妖蠱要想解除，還必須去尋得血藤，而且還要以血溶祭，所以聖女的事還沒完呐！要是你真心喜歡聖女，那後麵的事還多著呢！”
我聽明白她第一句話的意思，那就是自己能光明正大地談情說愛了！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術法失效的煩惱也早拋在腦後，跳起來就興奮地問道：“大巫的意思是，我現在可以去見月琴妹妹了？”
“聖女應該一直在等你！”阿慶大巫可能被我感動，微笑著應了一句。
我幾乎是飛奔而出，朝著中寨最高的那幢木屋跑去……
其實阿慶大巫的後麵那句話我也聽清楚了，但那是自己早就決定要去做的事，不用她說我也肯定全力以赴，所以此時倒沒放在心上，隻想著趕緊去和楊月琴繼續那天被打斷的相處。
內心雖然興奮無比，但我奔跑的腳步卻越來越慢，因為我的內心隱隱覺得自己這樣做太過自私！孫大帥的本事我倒不懷疑，控屍毀屍肯定都不成問題，但最後那步滅魂，他能不能應付那麽多的亞鬼就很難說了。我沒確定這個幫手的安全，就隻顧著自己去看心上人，那是不是有點太那個了？
所以都已經來到楊月琴木屋邊的時候，我又返身朝去，一直沿著回下寨的路跑去。
紅苗寨陰魂橫行的事好像真的解決了，平時常人都能感覺到的陰氣已然全部消散，我一個人夜裏趕路也沒有遇到什麽怪事。
但在回到下寨我們的住處時，仍坐在客房下棋的戚先生和胡幺兒卻都站起迎了過來。胡幺兒隻顧上下打量我，戚先生去歎道：“可急死我了，我還以為這些年來的心血，始終還是給白費了呢！”
見我不解，他卻又凶道：“回來幹什麽？那小趕屍先生一個人牽著那麽多僵屍下山，再不去幫他一把，怕要不了多久他便被人家反趕回來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