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夢半年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哥嫂房間裏另外的那張床上,隻有冉婭一個人守坐在我的床邊,正在整理她的衣服,而我的嘴裏還能感覺到殘留的一陣香甜。
我知道剛才她肯定是在按戚先生的吩咐,在給我喝那本來屬於小侄女的口糧,因為窗外強烈的陽光照射進房間窗戶,說明這已經是第二天了!戚先生曾說過,以後每天都必須沾得一滴母乳,那我飄出身體外的舊疾才不會複發!
見我忽然睜開眼睛,怔怔地看著她,冉婭先是跟著愣了一下,滿臉驚訝好似不可思議,用顫抖的聲音問我:“十五,你……你醒了?”
“嫂嫂,你們都還好好的嗎?”
見我微笑著輕聲反問,她臉上的驚訝瞬間就變成了驚喜,不顧一切地將我拉起來偎在他的胸間,大聲哭喊著叫道:“你可醒了!你可醒了……我還以為這一輩子你都醒不過來了呢!你可急死我了。要不是因為阿望太小我舍不得,看你這樣子我都不想活了……”
她大滴大滴的淚珠順著臉龐滴落在我的頭頂時,我心裏的感動無以言表!
冉婭嫁給我哥雖然滿腹委屈,但到了我家之後,對我向來不錯,上街趕集時再怎麽省也得給我帶點糖果什麽的回來,特別是後來她天天接送我上學放學,大著肚子還去摘野櫻桃給我解饞呢……
可以說,我能感覺到她是真把我這小叔子當親兄弟一般愛護的,否則此時她也不會如此喜極而泣了!就算我跟戚先生他們一起對付張二爺時受傷了,父母看見我醒來也不可能激動到失控的,況且醒來後我就仔細感覺了一下身體,除了渾身無力外好像並沒有受傷。
嫂嫂的哭聲驚動了她們床上睡著的小侄女,她也跟著“哇哇”大哭起來。畢竟母女連心、愛女心切,冉婭連忙停住哭聲,放開我後過去抱起小侄女低聲撫慰。
然而我卻感覺有些不對,因為小侄女的哭聲聽起來跟往常不一樣,待抬頭看去後,頓時驚呆了僵坐在床上:小侄女竟然麵貌也變了,我記得還未滿月的她明明是小小的一張臉,此時卻連著身體一起長大了好多。
我再細看冉婭,發現她也有些不同,明明留的是齊耳的那種學生頭,此時卻編了個麻花辮,從肩上拉到前麵來後都垂到胸口了。
這一夜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怎麽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冉婭抱起小侄女後,轉頭見我神色有異,連忙又過來我床邊關切地問道:“怎麽了,十五?是不是身體又有哪不舒服了?”
我搖了搖頭,腦袋清醒鎮定得一些後,才試著問她:“嫂嫂,我……我睡了多長時間了?”
冉婭的臉色輕鬆了下來,一邊把侄女抱過來扶坐在我的腿上,一邊開口笑道:“你是睡長了醒來有些不習慣吧?我告訴你呀,大前天阿望剛滿八個月,今天呀,是二月初七了,你睡了整整七個月零六天。”
雖然剛才我便隱隱意識到,自己昏過去可能並不止一晚上了,但也決沒想到竟然會一睡半年多,所以聽了她的話後我可真的是震驚了,連忙轉頭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還好,真的沒感覺到哪裏睡出問題來。
冉婭見我驚慌失措的樣子,破涕為笑地“噗嗤”了一聲,抱著小侄女逗弄道:“阿望,快叫叫小叔!你看,媽媽沒騙你吧,小叔很快就會被你叫醒的!”
我看了看可愛的小侄女,想要伸手抱抱她,誰知她不待我的手伸到,便撲過來在我的臉上又親又舔,逗得冉婭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阿望整天跟你在一起,還是對你最親,她現在認人了,有時可是連你哥她都不要抱呢!”
這話倒是提醒了我,趕緊開口問道:“對了,爹、媽,還有哥他們呢?村子裏現在怎麽樣了?”一邊說還一邊下床想要往房間外走,我醒來後這麽長時間沒見到其他家人,又睡了那麽長時間,心頭還真是有些著急。
“你慢一點!長時間沒走路了,小心摔到了!”
冉婭連忙過來扶著我,先關心地交待了一句,這才一邊扶著我往外走一邊應道:“他們吃過午飯就出去園裏栽菜了!吃的東西雖然有外麵定期送來,但蔬菜總是不新鮮,還是自己去種的好!我先扶你去院裏曬曬太陽,然後再去告訴他們。”
我睡了那麽長時間,走路這個基本功能倒沒喪失,除了感覺有一丁點虛弱外,其它地方也無不適。
冉婭把我扶到院裏的躺椅上坐下,又把小侄女接過去後,接著笑道:“你醒來我可省事多了,不用再抱上抱下嘍!”說完後便抱著小侄女去菜園裏叫我爸媽他們去了。
我抬頭看天,見一輪烈日當空,照得大地金色燦爛,即使隻是初春也感覺暖洋洋的;蔚藍的天際飄著幾朵白雲,兩隻鷹隼在雲的下方盤旋。再看四周山野,雖然仍舊能看見枯黃的樹葉,但更多的是新發出的嫩黃枝芽……
看來那晚上戚先生等人已經徹底消滅了張家惡鬼,村子裏已經恢複如初了!隻是不知我昏睡的這段日子,他們都去了哪裏,我以後還會不會再見到他們……
父母和哥哥都是奔跑著回來的,衝在最前麵的哥哥進來後不等我站起,一把抱過去便拋向空中,隨後又穩穩將我接住,大聲叫道:“噢——十五活過來囉!耶!”
和父母自然也是極盡親熱,真如久別重逢一般!
動情地擁抱了好一番後,我才向他們問起當初的事,在父母和哥哥的搶著敘述,以及冉婭時不時地插嘴補充下,我才知道這段時間以來的事。
原來那天晚上他們也聽到了外麵嘈雜的聲音,甚至連張二爺的笑聲都聽得清清楚楚,後來還聽到了戚先生他們的廝殺聲,連不由自主地飄上天去的感覺也是真實的,隻不過他們飄上天空的時候沒有看見我……
後來聲音沉寂下去後,便有一陣陣狗叫聲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窸窸窣窣的蛙鳴蟲叫。
父母他們自然很是高興,因為從他們的經驗來看,村子的事情好像已經解決了。
果然,沒一會我家院門便傳來了戚先生他們的叫門聲。但我爹歡天喜地地把門打開後,卻又當場驚住了,因為他們看見戚師父手裏抱著像焦炭般一動不動的我,還有兩人分別攙扶著王騰越和嚴朗聞!
還好進了我家後,戚先生和那群裝束打扮怪異的同伴都安慰他們,說我是一定會沒事的,隻是可能要昏睡一段時間。那個心明大師還說了,我昏睡的時間越長越有好處,說那樣的話我的靈魂能恢複得更完整,要是醒得太早,反而可能會因靈魂受傷變成癡呆。
父母從戚先生口裏得知,他的這些同伴都是當年在前線助解放軍對抗敵軍法師的人物時,總算是放下了心來,連夜把家裏僅有的一些存糧拿出來,煮了滿滿一大桌盛情招待這些恩人,如不是得知三個和尚師父不進葷腥,他們甚至是要去殺豬來招待的。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是興高采烈,父母在得知嚴小強拜入心明大師門下,已經改名為朗聞了,也替他感到高興。
但有一個人除外,那就是穿裙子的楊苗子,他從始至終都沒說一句話,宵夜也沒動一口,隻是時不時地從隨身帶的小瓷瓶裏倒出一顆藥丸咽下。
父母不敢相問,不過待其他人吃飽喝足後,戚先生隻一句話便把楊苗子給說得興奮無比,而聽著他們隨後的對話,我的家人也是非常驚喜。
戚先生是這樣說的:“楊苗子,我看中的這小兒子鹿十五,七年前吃了一隻白苗的水行屍蟲,因為當時是隻沒有脫殼的小母蟲,所以我就隻當沒看見。現在過了七年,想來已經長成會下蛋的大屍蟲了!”
楊苗子一聽就坐不住了,“謔”地站起身來問道:“你是說……屍蟲在這娃兒身上會長?”
“他是無命道體轉世,又得無顔道魂投生,乃是正子極陰極陽之時出生,屍蟲在他體內成長有什麽奇怪的!”戚先生說起這些的時候,頗有炫耀之意。
楊苗子卻不管那麽多,過去握著我爹的手便激動地懇求道:“老鄉,你兒子不是苗裔,就算養了屍蟲來也不能用,現在請你們同意讓我拔了他所中的五害,我會一輩子感激你們的救命之恩的!”
我父母一聽自然大喜,因為我身上已經七年的五害,連白苗長老熊寨長都不敢動的屍蟲,看來是可以徹底解決了!他們隻是不明白,楊苗子為何會說什麽我家人對他的救命之恩,要講恩情也是他對我的恩情才對呀!
還是戚先生說明了原委:去年他看到我的時候就知道我中五害的事了,之所以一直沒幫我解決,就是惦著老夥伴楊苗子,怕萬一他有狀況的時候,我這五害能為他解難!在對付張二爺的時候,楊苗子的護身蟲紅蠍子被弄死,這護身蟲和養蟲人乃是性命相連,蟲死後養蟲人一般也活不過三天。
楊苗子的真實身份是紅苗掌門,自然不會因護身蟲死而跟著身亡,但蟲死之後,他一身本事三天後也必定全失,這對一個學“手藝人”來說,無異於比喪失了生命更為痛苦。
他唯一的轉機,就是尋得他人身上的護身蟲,最好是屍蟲,然後轉到他身上養著,這樣便可不受影響。
但護身蟲就是養蟲人的命,誰會願意將其獻出來呢?不懂五害之術的人身上即使有蟲,也隻是個害人的東西,當不得那護身蟲。可沒想到的是,蟲養在我身上卻是例外。
所以,楊苗子給我拔除五害自然是在救我,更重要的是救了他自己!
這個插曲也算當晚一喜了!把楊苗子的問題和我身上的五害解決了後,戚先生他們天不亮就出村去了,心明大師還帶走了已無家可歸的嚴朗聞。臨別時,戚先生又交待冉婭,說我的魂魄必須每日以母乳喂養,勞煩她千萬不可忘記。
村子裏第二天一大早便晴空萬裏,雖然村子裏隱隱還有一些臭氣混雜在空氣中,但久違的日光讓大家都重新看到了生的希望。
隻不過走出家門後,他們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而張家惡鬼雖除,村民們卻仍舊走不出村子半步,因為村裏的事還沒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