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丟河裏喂王八
四個人於是繼續向前趕路,李子牧則向林新月,繼續講述著秦家三兄弟的光輝事跡。
秦有德的家安在村頭的公路邊上,而他的兩位兄弟,則在旁邊的老房子裏住著,兩人門前是他家的土地,就在公路兩旁。當初修公路的時候,這條路剛好從這地裏穿過去。
秦有德陰損,剩下的倆兄弟,也沒好到哪兒去。
這倆貨為了來錢,擱屋裏憋三天,嗨,還真讓他們想出個法子。也是在大晚上的,這倆人溜出去,將門前的那段公路,硬是用洋鎬刨出來三米多長、兩米來深的大溝。嗨,這下可好,路上來往的人,隻要是騎車的,誰也別想過去。想過去也有法子,那就是從他們家的地裏走。
不過有一條,走他們家的地,得收過路費。
必須出錢才行!
走一次出的錢也不多,大車兩塊,小車一塊,自行車兩毛。那時候斜著眼的秦有財,脖子上專門掛著個牌子,上麵寫著如何來收費。用不著解釋,來人隻需要看看,絕對是一目了然。
這麽折騰沒兩天,兄弟倆就光榮的去陪他們大哥嘍。
那時候要是犯了事兒,是會在霸王鎮遊街的。遊街的時候,秦有財站在遊.行的車上,脖子上麵也掛著個牌子,這牌子和原來的一模一樣,隻是上麵的字嘛,可就完全不同了。
秦家三兄弟這樣搞事兒,你說他們的日子怎麽能過好。
這些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的事兒,這三個腦子聰明得像黃鼠狼的家夥,卻是懵然不知。仨兄弟前後腳出來,最開始倒真消停了一段時間,不過好景不長,沒多久就不行了,依舊是狗改不了吃屎,常常搞些混賬事兒出來……
林新月聽到這裏,越發覺得這三兄弟有意思。
女孩兒一直生活在城裏,沒法兒像村裏人那樣感同身受的,對這幾個兄弟相想出來的鬼點子,也沒覺得有多氣人,反倒覺得李子牧講得蠻有趣。
聽到李子牧話裏似乎還有下文,女孩兒美目裏異彩漣漣,催促道:“哎呀,你這人,故事要將就講完嘛,這樣講一半留一半的,最讓人討厭啦!”
李子牧皺皺眉,看了秦雯一眼:“不是我不願意講,隻是接下來,便要說道秦雯他爹和著三兄弟間的事兒,我怕秦雯她不愛聽……”
“秦雯——”
林新月頓時可憐巴巴的看著她。
秦雯沒好氣地道:“你都引出來啦,這下子能不說嘛。說不說吧,全都說出來,這事兒我知道的不多,也很想聽聽呢。”
“那好吧!”
李子牧在腦子裏整理下思路,然後又開始慢條斯理的講起來……
秦家三兄弟入獄的那段時間,恰好趕上南柯國搞改革,小河村裏的山民們,那真是芝麻開花節節高,家家戶戶的生活,都普遍上了個檔次,那什麽萬元戶,大哥大的,擱當時早就是句土話,根本就不再時髦。
眼看著別人一個個富起來,小日子越過越紅火,這秦家三兄弟,那可真是紅了眼。
可你要說老老實實賺錢,對這哥仨來將,那根本就不可能。這哥仨覺得,他們腦子比誰都精,隻要小小的動動腦子,那錢就會像小河溝的水,嘩嘩嘩流到手裏。
就在前幾年,李子牧十來歲的時候,小河村這裏發了一場大水。
小河村是霸王山腳下的一個山村子,村子旁邊便流著山裏形成的一條小河。這河水淺的時候,連五歲小孩子的膝蓋都淹不到,尋常水深得時候,幾乎有一人來高。不下大雨不發水的時候,倒還沒什麽,可一旦發起大水來,嗨,那就瞧好吧!
那一年便遇到一場百年難遇的大雨。
暴雨整整下了六天六夜,整個村子都給圍在了水中間。這還是當初在小河村落戶的第一個老祖宗有遠見,村子安得地方地勢夠高,要不村裏就不是被水圍住,而是整個就衝沒了。隻是電線杆子衝沒了,出去的路也給水淹著,天上小雨點還在滴個不停,看情況,沒有個十天半月的,這天是別想放晴了。
村裏人知道,不能傻等下去,不然恐怕連命都得丟水裏。當時的村長,就是秦雯的老爹秦富貴,連夜將村裏的小夥子老爺們都叫到一塊,家家戶戶卸門板,想要搭臨時船劃出去。
秦富貴這麽做,也是為以防萬一。
眼看雨一直下下個不停,誰都知道很危險,平常那些不管好不好說話的人家,全都老老實實讓小夥們將門板卸下來。秦家三兄弟年輕力壯,又是本族的關係,按輩分,他們還得管秦富貴叫爹,所以秦富貴和他們將事兒一提,這仨兄弟便拍著胸.脯應下來。
於是家家戶戶拆門板。
誰知道卸著卸著,仨兄弟的鬼主意又上來了,真不知道這仨貨腦子裏想些什麽,卸三塊就偷偷藏兩塊,等到全村的門板都給拆完,秦家三兄弟的院子裏,也堆了滿滿一院子的門板。
當然,這一切,都在暗中進行。
哥仨兒自認為這事兒幹得天衣無縫,卻沒想到又讓人給瞅見了。
等別人向秦富貴一提這事兒,秦富貴頓時氣得火冒三丈,他奶奶的,這都啥時候了,眼看著就要淹死了,這仨貨還搞出這樣讓人掘祖墳的事來,這他娘的不是成心找死嘛。
秦富貴沒敢耽擱,領著一幫人就奔秦有德家去了,那氣勢洶洶的架勢,嚇得秦有德大著肚子的婆娘小臉慘白,連口大氣都不敢喘。
一夥人衝進院子好一頓找,將門板上的玉米杆子挪開,門板一塊塊露了出來,大家夥粗略一數,起碼也有百十來塊。
秦富貴腦袋都氣得快冒煙了,指著秦有德的鼻子就罵上了:“秦老大啊秦老大,你說你…你這一天到晚的,你你你…你這豬腦子裏在想些啥!你…你他媽的生的豬腦袋啊。”
整個小河村,敢這樣當著仨兄弟指著鼻子罵的,除了秦富貴,怕也沒有別個能夠這樣的膽兒。倒也不僅僅是他有村長這個職務在身,另一個來講,秦富貴的輩分和仨兄弟的老爹平起平坐,在這樣一個講究輩分的山溝溝裏,仨兄弟敢說些什麽。
秦有德的臉,青一陣紫一陣的,憋了老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我…我這不是…替大家留條後路嘛……”
這貨不說還好,這一張嘴兒,頓時將秦富貴搞得火冒三丈。
秦富貴抖著手指頭,斜著眼罵道:“留後路?留他媽的什麽後路,你到是給老子說說看!秦有德,老子告訴你,別他媽的以為你爹媽死得早,就沒人治得了你,有老子當村長一天,你就得聽老子一天!”
“貴爹呀,你消消火嘛。按倆人一張門板來算,院子裏的這些都是餘下來的。貴爹啊,你說以後,這水要是退了,咱們這一大家子的,沒個門板,到時候來個賊,那可咋整嘛!”
“我…你…你他娘的,還有臉和老子提賊!”秦富貴唾沫星子直飛,破口大罵道,“你他娘的,你不就是個賊嘛!”
“貴爹!……”
“秦有德,你啥也別給老子講,門板都在這兒,老子沒空收拾你,你去把你兄弟們叫來,這些門板,都給老子送過去,過去幫著搭臨時船。你他娘的要再敢耍花腔,老子就讓人把你丟河溝裏喂王八!”
秦富貴罵完,帶著一夥人,氣呼呼的走了。
秦有德帶著倆兄弟,老老實實將門板送去,可這貨在心裏,卻多出來個疙瘩。
不為別的,隻為秦富貴走前那句話——
“把你丟河裏喂王八!”
秦有德的媳婦長得俊,自從他開小賣部,村裏村外的大老爺們,成天圍著女人身邊瞎轉悠,就和現在的邱飛燕似的。這婆娘原本就不安分,常聽人說和村裏的男人有來往,名聲臭得像死了發臭的臭魚。
別的國家不清楚,反正在南柯國,自古以來這王八倆字要是落在男人頭上,就和綠帽子差不了太多。王八就是綠帽子,這事兒誰都知道。
當著那麽多的人,秦富貴提到王八倆字兒,雖說秦富貴沒多想,可是秦有德卻不一樣。何況這貨蹲了三年牢,剛出來沒多久,媳婦竟然懷上了六七個月的孩子。這要是擱誰頭上,誰會不忌諱別人提起王八來?
頓時他心裏便認為,這秦富貴是在嘲罵他。
“我操!你他媽的,還真以為是老子的親爹?老子偷門板為得誰,又不是老子自個用,我他媽還不是想為了這一大家子好?罵老子是王八,我他媽要是王八,你就是個老王八犢子……”秦有德領著倆兄弟送完門板,心裏麵越想越不舒服,走在路上就這麽罵了一句。
這貨沒想到,說出這話的第二天,就被蹲在村長家撒尿的小孩兒們,在村子裏給傳了個遍,其中一個小孩,便是李子牧……
“咯,大概就因為這,秦雯家和他們家鬧得很僵,所以秦雯才懶得和你提起他們。”李子牧笑著解釋道,又看了看秦雯,發現女孩兒臉上並沒有不爽的表情,也就放下心來,長舒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
林新月點點頭,終於搞清了故事的緣由。
就在這時,陸小櫻歡快地叫道:“小木哥,就快到啦!你們看,秦有德地裏好多人呢!走,咱們快走!”
李子牧放眼望過去,發現在霸王山和村裏的小河溝交接的那片梯田似的山地上,密密麻麻站了好些來看熱鬧的人,支書郭明義帶著一群人,圍著地裏凸起來的一個大石頭,站在那裏不知道在幹些什麽。那石頭非常大,遠遠的李子牧便看了個大概。
那塊大石頭,果真如陸小櫻所說,很像隻大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