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5章 盲區
靳偉推薦的這家飯店名字叫馬老六飯店,老板外號就叫馬老六。飯店規模不大,裝潢卻十分考究,以家常菜為主,來這裏吃飯的客人不多,平時以熟客為主,但據說來吃過一次的人以後都會經常來。
我們三個人要了一個小包房,靳偉做主推薦了幾道菜,又要了一瓶劍南春。飯菜上桌後我們抓起筷子嚐了嚐,味道確實相當家常,但吃起來感覺十分舒服放心,讓人有一種在自己家裏吃母親炒的家常菜一般的感覺。
餘昔點點頭說:“嗯,挺好吃的,口味沒那麽重,用的油料和食材都沒有飯店裏那種味道,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難得,看來靳廳長也是個很講究生活品味的男人嘛。”
靳偉笑了笑,擰開酒瓶給師姐和我分別斟滿一杯酒,笑著說:“不敢當不敢當,餘書記過獎了。我平時吃食堂多一點,對吃的東西不是那麽講究,上次從外地來了一個同學要招待,想帶出去吃頓飯才發現我對濱河哪裏的飯菜好吃特別無知。於是就問了幾個同事,他們推薦我來這裏,來過一次感覺還不錯。”
餘昔抿嘴一笑,端起酒杯麵帶笑容說:“今天多虧了靳廳長及時趕到,否則我可小亮這次凶多吉少。早就聽小亮說起你們江海雙傑,今天親眼看到靳廳長在我們麵前露了一手,果然名不虛傳。來吧,我敬你這位大英雄一杯。”
幾句話說得靳偉心情大好,臉膛都顯得更為紅潤,他端起酒杯說:“過獎過獎,抓捕罪犯本身就是我的職責所在,餘書記太客氣了。”
靳偉說完昂起脖子,將一杯酒喝幹,喝完向餘昔亮了亮杯底。餘昔點點頭,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放下杯子,拿起酒瓶給靳偉和自己斟滿酒。
我在旁邊聽得都有幾分醋意,撇了撇嘴說:“你們兩個一口一個靳廳長,一口又一個餘書記,聽得我怎麽這麽別扭。既然是朋友私下相聚,就不要稱呼職務了好不好。”
餘昔說:“小亮說得對,既然他稱呼你靳大哥,那我以後私下裏也就喊你靳大哥了,你叫我小昔就好啦。”
靳偉點點頭說:“好吧,其實我也覺得怪別扭的。”說著他笑了一聲,然後扭頭望著我問道:“小亮,你把今天方曉如何混進你車裏的事情大概給我講一下吧,我想從中也許可以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我想了想,捋順思路,將今天出發後發生的事情大概跟靳偉和餘昔講了一遍,說完後我說:“其實我一直在想,方曉應該是在高速公路口的收費站那裏偷偷打開我的後備箱溜進去的,但這個時間差把握得太好了,如果當時身邊沒有人配合他,是很難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
靳偉低頭沉吟片刻,忽然眼睛一亮,盯著我問道:“你剛才說到,今天下午是刑警大隊大隊長譚明帶隊在高速公路口檢查?”
我說:“是啊,有什麽問題嗎?”
靳偉沉吟不語,認真思索了半天,抬起眼皮看著我認真地說:“如果照你所說,方曉唯一混進你車裏的時間差就是停車時那幾分鍾,那一定需要人配合。而能夠掌握你出發和到達時間,並巧妙利用那幾分鍾混進你的後備箱,必須提前有人通知他在收費站路口等待時機,並掩護他避開你的視線。而最有條件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必然是公安局內部的人,如果我的判斷沒錯,我們要找的那個內鬼就潛藏在檢查的這些人中間。”
靳偉的分析條理清晰,思路明確,與我的懷疑不謀而合。雖然縮小了目標,但當時攔路設卡的幹警那麽多,要找到那個人也不是那麽容易。
我轉頭望著餘昔,問道:“師姐,這件事你怎麽看?女人的思維方式和角度跟男人不同,你有沒有其他看法?”
餘昔沉思片刻,搖搖頭說:“我對這裏麵的內情不是太熟,也很難提出具體意見。不過我同意靳大哥的分析,方曉一定是得到了其他人的協助。其實從人的情感出發,他在公安係統工作那麽多年,又做到了刑偵處處長一職,即便淪為逃犯,你們內部必然有人跟他有著不為人知的聯係,甚至是某種私下交易。”
靳偉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額首稱讚道:“小昔講得非常有道理,我們在分析問題的時候,一定要把人的情感因素考慮進去。其實要縮小這個可能的範圍並不難,隻要知道方曉在身份暴露之前,跟局裏誰的私交比較好,再從這次的人裏麵排除,目標就非常容易找了。”
這麽一說我們馬上就明白了,這個辦法的確是最合適的辦法,隻是我雖然在市公安局幹過兩年,可與方曉打交道並不多,我們三個人當中,對方曉最了解的人仍然是靳偉。
餘昔也點點頭說道:“那依靳大哥來看,這些人裏誰的嫌疑最大?”
靳偉遲疑片刻,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很無奈地說:“這個人的名字我很不願意說出來,可是現在一切都證明,他的嫌疑最大。”
聽靳偉的語氣,看他的表情,我心裏立即明白了他指的人是誰,心裏也不免暗暗吃驚。譚明,靳偉所指的這個人竟然會是刑警大隊長譚明,如果真的是他一直在暗中保護方曉,那的確太出人意料了,簡直讓我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假如他也加入了黑鷹組織,那這個人的城府之深就太可怕,太恐怖了,甚至比方曉還要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靳偉,錯愕不已地說道:“你是說譚明?怎麽可能是他?當初押送方曉和老曾等人去濱河,半路遭到黑硬組織的截擊,譚明還因此被方曉打傷,他怎麽可能還暗中保護方曉呢?就算是苦肉計,可他還能藏這麽深,那他也太陰沉了。”
靳偉淡淡地說:“你講的沒錯,一般人都會這樣考慮問題,正因為這是我們的思維盲點,他才能隱藏那麽深。以我辦案多年的經驗判斷,越是不可能的事情,當事情水落石出之後,反而都成了可能。”
餘昔忽然插話道:“我看過國外一本犯罪心理學的著作,跟靳廳長所講的理論一樣。辦案要看犯罪動機,但人的情感是一個十分複雜抽象的東西,有的人做事依常理論斷的確行不通,因此必須把經過和細節查清楚,蛛絲馬跡也不能放過。一個人幫助一個人有時候其實根本不需要理由,完全沒有動機,因此就顯得特別違背常理,但事實卻是,他在一種情感十分微妙的情況第一次幫助了一個人,那麽就一定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精彩,實在太精彩了,師姐這番話一說出口,靳偉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我們兩個人幾乎忍不住為她發出喝彩聲。
靳偉點頭讚許道:“的確如你所說,正是因為我們都覺得這完全不可能,根本就沒有往那裏去想,所以才會出現這麽長時間的盲區。”
我想了想,問道:“既然已經確定譚明的嫌疑最大,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是將他監控起來,還是直接抓起來?”
靳偉搖搖頭說:“我們隻是分析得出的結論,沒有任何證據,僅憑猜測就對一個刑警大隊大隊長上手段,那太草率,也太不負責任了。”
我接著問道:“那你打算怎麽辦?總不能放任不管吧。”
靳偉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故作深沉地說:“這個我們不必著急,既然方曉已經被抓住了,如果真是譚明一直在暗中保護他,那當他聽到這個消息後最先坐不住的人必然是他,而他一定會有所行動,我們隻要等著他自己跳出來就可以了。”
說完靳偉掏出手機,翻到彭強的電話號碼,撥打了過去。我和餘昔對視了一眼,心裏暗歎道,奶奶的,這一個個的都是老狐狸啊,再精明的獵手都鬥不過這些修行千年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