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3章 黑名單
我強忍著衝上主席台的激動，跟著所有人同時起立鼓掌，參會的許多人都跟我一樣，目光牢牢鎖定在餘昔身上。像師姐這樣又年輕又漂亮，而且還身居要職的女人別說在江海，就算是整個省的官場都十分罕見。因此看到這樣一個年輕美女在一眾官員的陪同下走上主席台，所有的人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來。
師姐在主席台上坐定，有意無意往台下望了一眼，目光從我臉上悄然劃過，嘴角似乎隱隱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神色。我心裏想，她是該好好得意一下，來之前招呼都不打一下，搞這個突然襲擊就是想讓我大吃一驚吧。
會議從師姐開始宣讀一份監察部和公安部聯合出台的一個新條令開始，宣讀新條令的時候，師姐的臉色十分冷峻，隱隱還散發出一種肅殺之氣，會場內陷入到一種極度詭異的肅靜之中，我注意到很多人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一種不安的惶恐逐漸在與會的人群中蔓延。
新條令主要是針對日益猖獗的黑社會犯罪的打擊治理，以及這些組織幕後保護傘的嚴肅處理，雖然條令是麵對全國的，但在江海這個地方，最大的黑幫組織大家都心知肚明，它幕後的保護傘是什麽人也近乎是路人皆知。
師姐宣讀完條令，清了清嗓子，端起茶杯淺淺喝了一口。在她停頓的間隙，底下的人開始竊竊私語，我聽到身邊的人在低聲議論：這個女人長得這麽漂亮，真是沒看出來居然是個狠角色。另外一個人小聲說：聽說這女人是中央直接派下來的，來頭不小，看樣子這回是帶著尚方寶劍來的，隻是不知道第一個拿誰開刀。
師姐發完言之後，輪到靳偉發言，他將本省近年來的黑社會組織從形成、演化和發展做了簡明扼要的介紹，對黑社會存在的土壤和社會因素也做了非常深刻的評述，顯得十分專業。靳偉發言完畢，會場居然爆發出經久不散的掌聲。
主席台上的主要領導都發言完畢後，覃康點名讓我上台發言，詳細介紹一下這段時間對本市黑幫勢力的調查結論。我在這個城市長大，從小耳濡目染，對本市的黑社會可以說是耳熟能詳。尤其近一年時間，我一直都在跟黑鷹組織打交道，對他們的了解比任何人都清楚。
根本不用打草稿，介紹起本市的黑社會我幾乎是信手拈來，上台後便開始滔滔不絕，講得頭頭是道。不過我也是很開闊地講，不好直接點名說出黑鷹和清水幫這兩個本市最大的黑幫集團。
發言即將完畢的時候，餘昔突然問道：“唐亮同誌，我聽了講了一大堆黑社會以及它們幕後的保護傘，但感覺十分空洞。你能不能舉例說明一下，在你們江海市，有哪些黑社會團體？對這一點，我相信在座的都非常感興趣。”
師姐這是要將我的軍啊，他們都不講具體的，卻讓我列出一個黑名單，在這種會議上點名，等於將我推上了眾矢之的。我眼睛望著餘昔，腦子裏飛快地運轉，思索著她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餘昔衝我點點頭，意思是大膽說出來，不要有什麽顧慮。我目光轉向靳偉，發現他的眉頭緊皺，遲疑了片刻後，同樣是默默點點頭。
這回難道真是要放手一搏了？我咬咬牙，暗下狠心說道：“目前本市真正成規模成氣候，並且形成嚴格的等級秩序和產業鏈，帶有黑社會性質的團體有兩家，一個是發源於濱河，在本市紮下根基的黑鷹組織，另外一個是從發源於清水縣，勢力不斷向本省其他城市蔓延的清水幫。這兩個黑社會組織目前已經成為江海，乃至全省的毒瘤，其危害之大已經對政府的權力構成了威脅，必須以最堅決最嚴厲的手段予以鏟除。”
這句話一說出來，會場頓時一陣嘩然，所有的人都開始交頭接耳，議論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很快，台下就有人做出了反擊，清水縣縣委書記樊東嶽第一個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大聲問道：“唐局長，你說這些話可有什麽根據？我們清水縣怎麽就成了黑社會組織的發源地，還憑空捏造出一個清水幫，你這是對我們清水人民的汙蔑和傷害，你要為你說的話負責任。”
其實我已經想到，這句話一說出口，樊東嶽必然會跳出來，他不跳出來反而不正常。我冷靜地說：“我說這番話自然是有證據的，否則也不會在這樣嚴肅的會議上信口雌黃。就在幾天前，我們抓獲了幾名黑幫分子骨幹，目前就關押在南城分局，這些情況都是這些人交待出來的。據他們交待，還有更為觸目驚心的不為人知的內幕，樊書記，要不要我把這些也一並講出來跟大家分享？”
樊東嶽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半天，反駁也不是，不反駁又沒麵子，顯得異常尷尬。
市委書記孟暉壓了壓手手，示意樊東嶽坐下，然後接過我的話題接著說：“大家現在應該都明白了，這次中央和省委反腐打黑的決心非常堅決，絕不是喊一喊口號就了事，無論遇到什麽阻力都必須克服，因此這次的反腐打黑專項行動務必堅決果斷，要用拿出真正的成果，否則我們沒有辦法向全市人民交差。現在，是與會所有人表決心的時候了，有沒有信心完成這個政治任務？”
台下鴉雀無聲，大家都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寂靜當中，誰也不敢第一個表態。孟暉環視一番台下，第一個舉起手，鄭重地說：“那我就第一個表態了，本人鄭重表示，此次堅決擁護和支持黨中央和省委的決議，堅定不移執行黨中央交給我們的任務，無論涉及到誰，無論遇到任何困難和阻力，都鑒定不移完成黨中央和省委交給我們反腐打黑的政治任務。”
孟暉這是要拚命了，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他的態度，沒有人敢發表反對意見，在市長覃康的帶領下，與會的人紛紛舉起拳頭，在會議上表了決心。
動員誓師大會在中午十二點之前就結束了，參會的人在離開會場時，很多人都繃著臉，顯得憂心忡忡。大會在這樣一種詭異的氛圍中結束，市委這邊連工作餐都沒安排，大部分人離開會場後不做停留匆匆離開市委大院。
市委這邊應該給省上來的領導安排了招待午宴，不過沒有提前接到參加午宴的通知，應該沒我什麽事。開完會後我磨磨唧唧留在禮堂，用手機給餘昔發了個短信，問她中午飯怎麽解決，下午有沒有什麽安排。短信發過去半天，她都沒理睬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我起身準備離開時，孟暉的秘書從禮堂外進來，徑直走到我身邊說：“唐市長，你留一下，孟書記聽說你和省紀委的餘書記是大學校友，特意讓你去市委招待所的餐廳參加今天的招待午宴。”
這是讓我去作陪啊，我說餘昔怎麽不吭聲，原來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我心裏暗笑，這個女人心思還挺多的，官場這一套很清楚嘛。我故作為難地說：“就算是校友，可我們也不是特別熟，人家又是個女同誌，我怕完成不好作陪的任務。”
孟暉的秘書說：“你去就是了，畢竟在一個大學裏上過學，有共同回憶，總是能找到話題的。餘書記剛從中央下來，市裏的領導對她都所知甚少，擔心吃飯的時候冷場，你去還可以調動下氣氛。”
我心裏暗爽，臉上卻不好表現出來，裝作不太情願地說：“那好吧，我去會會這位美女高官，萬一哪句話惹得人家不高興，你們可千萬幫我擔待著點。”
孟暉的秘書點點頭，快步離開禮堂，我坐下來點了根煙，琢磨了一會今天餘昔和靳偉都示意我親口講黑鷹和清水幫列入黑名單，到底是出於一種什麽考慮。
雖然這表明了他們一查到底的態度，可會議上人人都心照不宣的黑名單，卻借我的嘴巴捅出來，總讓我覺得自己又被人當槍使了，心裏有點不大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