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鄭體
第三百零七章鄭體
鄭朗轉過頭,對張大亮道:「本官略有些事……」
是聰明人,張大亮起身告辭。~~
秀州的人也帶進來,鄭朗將信攤在桌面上,問:「衛知州寫信給本官,但信中沒有說清楚,你說一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來者小心答道:「來的人二十幾歲,北方口音。」
鄭朗蹙眉,若是江二郎,肯定是北方口音,但內心深處鄭朗不希望是真正的江二郎到了秀州。
「他持信請求衛知州釋放兩個人犯,衛知州不同意,又改了要求,要求去看一看,衛知州便將他帶到牢房裡。」
「兩個人犯叫什麼名字?」
「一叫鍾全,一叫何秀。」
「他們是什麼身份?」
「鍾全是一個商戶,何秀是一個閑人,牽連到大亭戶暴luan案,關進了大牢裡面。」
「江務准現在何處?」
「聽衛知州說他是你的朋友,衛知州沒有放人,讓他回去了。結果他又拿著鄭知州的親筆書信找到石御史,石御史給了命令將人犯帶走。衛知州查了一下,他沒有將人犯帶給石御史,三人全部消失不見。雖說涉案人員很廣,未必會一一處死,朝廷也會寬釋,但案子沒有了結,鄭知州徇情枉法,終是不好。所以衛知州寫了一封信給鄭知府,希望鄭知府將兩個人犯jiao出來,讓屬下帶回秀州。」
嚴榮氣憤地說道:「鄭大夫根本不會寫這樣的信。」
「衛知州仔細看過信,信上的字跡確實是鄭體。」
「鄭體?」
「就是鄭知府的書體。」
「我確實沒有寫,你稍等一會。」鄭朗站起來,找來一塊石炭,用刀削尖,在白紙上畫了一張素描,幾位好兄弟有六年沒有見面了,但這幾年一直保持書信來往。
這幾家都有一些產業,或者是大主戶,其實不一定非要做官,做官的念頭是中國古怪的官本位思想作怪,士農工商,士為最貴。但實際收入,官員不貪不墨,遠遠不如那些大戶的收入。
只要他們不象少年時無知,正經做人,憑藉他們的家產,好好經營,能有一個富裕美滿的生活。他們家長不希望他們到這種地步,可是鄭朗心中,卻替他們暗暗高興。做官,自己這幾個好哥們什麼能力他清楚的,根本不是做官的料。
至於他們家有什麼產業,鄭朗沒有過問。事發突然,即便江二郎來到秀州,也有可能鄭朗不知道。但不一定是,所以畫這張素描,最後一次見面時,江二郎已經十八歲,縱然面貌會變,變化不會很大。
迅速畫完,遞給這名衙差,問:「是不是他?」
衙差盯了好一會兒道:「很像。」
「很像?」
「是很像。」
「你回去對你們知州稟報,本官根本沒有寫過什麼信,不知道為什麼出現這個『鄭體』,」鄭朗不解,衛知州與他沒有打過什麼jiao道,但石介與他這段時間多次接觸,兩人公事為主,不得不配合,相互之間並不感冒,可因為公事,多有信件來往,石介應當認識自己的字跡,石介也是一個書法大家,內行人,不知道是什麼人能寫出讓石介都難分真假的鄭體,又道:「讓他立即畫影圖形,捉拿這三個人。還有,這是本府的衙印,問一問那封信上沒有蓋。」
從chou里拿出府印,蓋在這張素描上,讓這個衙差帶回去。
衛知州對自己一些做法十分排斥,一定用這件事做文章的,但鄭朗也不在乎。其實讓這些人找一些小的把柄,未必是壞事,什麼事都做得十全十美,就象一個真的聖人降臨,不是好事情。
主動往自己身上潑污鄭朗不屑,別人潑之鄭朗也會不快,可潑了,也就潑了。但潑也不容易的,沒有官印,人不是他命令釋放的,也沒有吩咐手下不準放人,衛知州也犯有錯誤。
衙差離開。
鄭朗又派人詢問石介,讓石介將那封信拿來。
他倒要看一看,什麼鄭體。
又暗中派人查一查那兩人的根底,寫了一封信給江家,讓江家找到江二郎,讓他速來杭州。迅速將事情安排妥當,嚴榮問道:「大夫,會真的是江二郎?」
「不知道,」鄭朗搖頭。昔日幾個好友xing格他知道,也有可能不知輕重。若不是,又成了案中案,但不是他的責任了,那是衛知州的事。
men房又進來稟報,說吳畦南的妻子帶著nv兒求見。
王安石一笑,老師這幾年桃hua運不斷,先是魏十娘,后是宜娘,又到了這個吳大娘子。
鄭朗瞪了一下眼,對men房說道:「讓她們進來。」
人帶進來,吳氏伏下道:「鄭知州一片好心,妾身不知,nv兒不知好歹,居然找到鄭知府,妾身有罪。」
「你起來。」
吳氏不起來,流涕道:「請鄭知府收留妾身的nv兒。」
鄭朗不悅,說:「你還讓本官怎麼說?你丈夫有罪也有功,如今牽連這麼廣,朝廷也不便全部重判,我已查沒了吳主薄的贓款,即便處置,不會重,說不定還會讓他擔任官員,給他一個改正的機會。你nv兒也會繼續是官宦之nv,到我府中做什麼?」
「妾身還有兒子……請收留她。」
「有兒子?」
「是啊,還有兒子。」
「我已經到你家中看過了,不會有人找你們麻煩。」
「妾身好怕。」
「有人對你說過什麼?」
「是啊,三天前,你派人抄我的家,前面抄過,後面妾身上街買菜,兩個大漢攔住了妾身,對妾身說,要我全家小心,妾身好怕。」
「竟然有這等事?」
「是,妾一直不敢對他們說,」說著看著惶恐不安的nv兒,慚愧的低下頭。
「本官會派人查一查。」
「妾身,妾身……」吳氏號淘大哭起來。
站在邊上的江杏兒心軟,拉著鄭朗的手道:「官人,不如讓她家人暫時住在我家裡。」
鄭朗苦笑,不是他心腸硬,不可能為保護每一個人,都將他們收留在家中,最後成了什麼,但看在江杏兒央求的份上,鄭朗說道:「你們起來,你nv兒是好nv子,本官不敢做任何非份之想,不過你們可以暫時住在我家中,不會等多久,大約沒有多少天,朝廷會有旨意或者有欽差到杭州來。」
看她們離開,江杏兒道:「這些惡人。」
「你懂什麼?」鄭朗略有些不滿的mo了mo她的腦袋。
……
很快朝廷聖旨下來,派了三名大臣親自來兩浙主審,人犯太多,不可能將他們押到京城去斷案。
第一個大臣是楊安國。
與其父兩人皆博於經學,中進士後任枝江縣尉,遷大理寺丞,入國子監直講,景祐初,置崇政殿說書,進天章閣shi講、直龍圖閣,遂為天章閣待制、龍圖閣直學士,皆兼shi講,判尚書刑部,糾察在京刑獄。經學造詣深,懂刑獄,也能說是趙禎的心腹大臣。但是為人淳厚,用法持平,朝廷派出這個人選,也說明朝廷對此案的態度。
第二個是監察判官王拱辰,他曾經擔任過鹽鐵判官,對鹽務比較熟悉。
第三個是言官韓琦。
同時任命了兩位新的轉運使,嵇穎,曾因好學為王曾、張知白賞識,因為王曾的推薦,遷太子中允,為集賢校理,歷開封府推官、三司度支判官,同修起居住。
他為轉運使,正是擔任過三司度支判官這一個履歷,不僅鹽務,還有一個平安監,作為轉運使,也要做一些小小的監督,這要內行人。
副轉運使度支判官馬仲甫,曾經知過台州,而且他父親很有名氣,太子太保馬亮,其家為合fei第一家族,多有子弟為官,因為馬亮的慧眼識人,與宰相辛仲甫、呂meng正、呂夷簡、王珪等都有姻親。
至於江鈞與張從革如何處理,他們與案多有牽連,聖旨里沒有說。
但全部明白,基本兩人垮台了。
……
天正是熱的時候,鄭朗批著公文,雖有四兒與環兒在後面用團扇扇著風,汗水還是濕透了衣服。
鄭朗索xing將衣襟敞開,捋起袖子,這樣涼快一些。
崔嫻說道:「官人這樣才好,有魏晉風範。」
「什麼魏晉風範,若全部那些清淡雅士那樣,國家就完了。」
崔嫻只是笑。
鄭朗丟下手中筆,說:「你們全部在此,難道晚上又要……」
「官人不是喜歡?」
「偶爾為之,那是喜歡,縱然山珍海味,天天吃,你會不會喜歡?」
「哪裡有蔬菜……」崔嫻指了指院牆另一邊,另一邊正住著吳家四口人。
江杏兒用團扇捂嘴偷樂。
「真要那樣,你這裡又不愉快了,」鄭朗用手在她xiong口上抹了一下,再度驚奇道:「你沒有系xiong圍?」
「蘋兒要吃nai。」
「大了,要斷nai。」
「妾還有nai水,讓她吃,不然讓某一人偷吃?」
杏兒與四兒、環兒再次偷樂。
「若這樣,我家更難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