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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章 粉琴

  眾人大嘩。 

  這一趟鄭家子出行可謂是轟轟烈烈,所找的每一人無不是大家。書道上面的歐陽修、范仲淹、文彥博大多數人沒有看到他們的字,可是才名早已名揚在外。京城的杜衍與周越更不用說了,蘇氏兄弟也薄有才氣。 

  畫道上數人,燕肅的畫多數人未見過,可聽說過,宋澥的畫技同樣聽聞了,但哥只是一個傳說,恐怕他的畫連皇帝都沒有看到是什麼樣子。燕文貴與 

  高克明是大國手。 

  你一個賣葯的算那一門子殺出來的? 

  對鄭朗選擇了此人不解,也替鄭朗不值。 

  然而鄭朗並不生氣。 

  都不想悠雅?誰不想過舒服的生活?但又有幾人能做到呢? 

  此時許道寧連生計都成問題了,還有沒有心思與自己交流畫技? 

  微微一笑道:「先生那幅畫小子看中了,能否將它買給我?」 

  「行啊,你給多少錢?」賣狗皮膏藥與賣畫一樣,只要有錢就行。 

  「五十兩銀子如何?」 

  圍觀的人再次嘩然,有的喊道:「鄭家郎,多啦,給了一百個銅板,就樂死他。」 

  「不能給,小哥子,不值。」 

  是多了,陳某出千金是特例,一則那幅《春龍起墊圖》乃是高克明得意之作,二是商人的地位仍遠遠趕不上士大夫,就象後來的切爾西與曼城買球員,明明一千萬的身份,輪到他們買就變成了三千萬。真實的行情,象黃克明與燕文貴這幾個頂級大家的大幅佳作在一百金開外,當然,若是代表作,比如燕文貴的《江山樓觀圖》,再多的錢帛都不好衡量。再次一點的大幅或者難得精緻雅約的小幅只有幾十金。若是尋常的小幅,同樣不過在幾兩銀子到幾十兩銀子之間。 

  只論畫,許道寧剛剛畫的這幅《秋山圖》頂多十兩銀子。這是拋開名氣的,若是現在賣,鄭郎這幅仿《芙蓉出水圖》很有可能能讓人用幾十兩銀子買走,許道寧這幅畫有可能都沒有人出五百個銅板去買它。 

  許道寧一張老臉終於漲紅了,嚅嚅道:「不值,多了。」 

  「不多,他日君之畫技必然名揚天下,只是現在還沒有慧眼相識。」鄭朗很溫和的說道。宋代有許多讓後人啼笑皆非的怪人,許道寧也是其中之一,可多半卻是生計所迫。若是他象燕文貴一樣,被畫院賞中,會不會如此呢?又伸手道:「請。」 

  五十兩銀子收下了,許道寧此刻三斗米就讓他折了腰,況且五十兩銀子!認真的畫了起來。這一次是一個中軸,也畫得更用心。直到傍晚這幅畫才畫好,鄭朗就站在邊上看。因為畫得仔細,單論畫技,這幅《春山林溪圖》已不亞於他的名作《漁父圖》多少。僅這幅圖,不論觀摩帶給他的啟發,五十兩銀子也值了。 

  「謝過。」鄭朗接過畫,再次施禮,上了牛車離去。來就是來,走就是走,從來不拖泥帶水,因此姿態很瀟洒。許多百姓眺望著他的背影消失,然後艷羨的看著許道寧。明天這個賣葯的就名揚京城了。 

  事實也如此,第二天終於有人登門求畫,先是商賈,後來逐漸名氣起來了,他的畫得到更多的人承認,居然都有士大夫向他求畫。不過這小子死性不改,有了錢,狂吃狂喝,老酒吃高了,在京城與一哥子發生了衝突,將這個哥子打得半死,結果又逃回了長安。前面到了長安城,後面就被衙役圍上,賠了一大筆錢,知道是他的稟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案哭笑不得的消結。 

  然而這種稟性,打死國畫院的官員,也不敢將他納入畫院中來。老小子,行徑太過惡劣! 

  …… 

  繪畫不僅是山水,還有人物、畜獸、花木翎毛、鬼神、屋舍,這是一門博大精深的藝術。 

  但鄭朗此行到此為止了,反對的人多,這一點很讓鄭朗感到無力,自己畫技還跟不上來,過於求急,效果不會很大,又不敢分太多的心。因此觀摩了三個大家足矣。 

  還是很他帶來一些收穫的,不過這個收穫眼下是一粒種籽,還要等它發芽、長大、開花、結果,最後才能收穫。 

  於是轉到另一行當去了,琴。 

  第一個對象就是柳玉娘,當初還有一個約定要承諾。 

  吃了晚飯,來到紅嶂館,讓一個龜奴通稟一聲。不久后,柳玉娘身穿著一件大紅毛氅,迎了出來,來到鄭朗面前,伸出酥嫩的小手交疊在小腹上,按腿叩首,手撫鬢角。也就是萬福禮,非是滿清的萬福禮,而是宋代的撫鬢萬福禮。 

  略過隆重,一般女子欠一下身,就表示行過禮了。 

  這是表示對鄭朗尊重的。 

  「不敢當,」鄭朗虛扶了一下,帶著江杏兒與四兒來到柳玉娘的香閨。柳玉娘有些幽怨,心裡想到,你到我閨房裡,幹嘛帶兩個小姑娘一道過來,又不大好說。鬱悶的將鄭朗帶進了閨房,這是鄭朗第二次進入妓院行首的香閣,看了看,紅被疊浪,青帳捲雲,脂粉味也很重,香氣襲人。相比於江杏兒那間簡約的閨閣,柳玉芳的閨閣更濃艷一些,也多了一層曖昧的氣息。 

  屋內也生起了炭火,溫暖如春,柳玉娘脫下了大氅,裡面是一件寶榴紅敞口薄紗長裙,裡面一件鵝黃色的胸圍。略略有些暴露,可也不算過份。不過因為胸脯很大,一變腰時,一對玉乳隱隱隱欲現。衣著不算暴露,可這樣反而更讓人心猿意馬。 

  鄭朗嘆息一聲,可惜了好名字。本名叫柳玉芳,不過宋代喜歡稱為女子為娘,所以多叫柳玉娘,這個名字很純潔的,然而這個女子雖沒有打過什麼交道,但絕對深諳歡場真味,在紅場中滾打不休的艷妓,與清純無半點關係。 

  但自己只是能聽聽她的琴,無所謂。 

  柳玉娘很客氣,又讓丫環沏茶,端上來一盆果子,熱情招待。鄭朗說道:「打擾了,我想聽一聽你的琴。」 

  「喏。」更失望。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又不想真與這個少年人發生什麼,要的是這個勢,兩次赴京,第一次入閣,是自己的閣,事情傳出去,自己奪琴風波也自然消解,於是臉上再度浮現微笑,道:「奴敢不奉命。」 

  彈了幾首雅曲。 

  京城的貴人多,因此多以雅曲為主。什麼樂鄭朗不計較,好曲子他腦海里更多。關健是觀摩她的手法。單論琴技,柳玉娘名滿京師,的確遠在陳四娘之上。 

  然而聽了幾曲后,鄭朗再度感到了格格不入的地方,一邊聽一邊想,忽然想明白。區別就是心性! 

  琴曲最烈最孤最傲,一度都讓統治者拒之雅樂器之門,正是這種孤傲之意。琴彈得好的人,都有一種冷傲的氣質,比如嵇康,柳玉娘琴技絕對有了,可心性不夠。因此,琴音在她手底下滑出,流於艷媚。說通俗一點,人家彈琴是賦雅興,發心性,她彈琴,是為了「色」服務的。上哪兒尋找高潔之意? 

  想到這裡,也觀摩了近一個時辰,決定離開。 

  再說,是男人總有一點那個念頭,在這種香艷的環境下,柳玉娘穿著清涼,彎腰撫琴時,雪白的雙峰時隱時現,軟香膩人,就是鄭朗,又能分出幾分心思去觀琴? 

  「這就離開?」 

  「時間不早,打擾了。」 

  「奴送你一送,」大約有些慌,手一撩,發簪被她撩到地上,一縷烏絲立即披散下來,但沒有管,草草的將大氅重新披上,都沒有系嚴密,露出胸前一堆雪白,就將鄭朗送了出來。 

  不知是不是她有意安排的。但走出來,別的狎客不是這樣看的,柳玉娘頭髮散亂,衣冠不整,似乎臉上有些潮紅,額頭上還涔出一層細密的汗珠。看到她香艷的模樣,一些狎客露出會心的微笑,甚至有人在心裡想,鄭家子為什麼還帶著兩個小姑娘進去,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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