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末班
已是黃昏。
楊羽隻好收拾起心情，回大山裏去。幸好趕上了末班車。
人要是倒黴了，喝口水，都會嗆死。但這次，嗆死的不是楊羽，而是那輛車，車竟然半路拋錨了。
我列了個去，不是吧。這車上壓根就沒幾個人，這拋錨的地段還沒有路燈，別說行人，連個路過的車都沒有，荒無人煙啊，拋哪不好，拋這種地方？
司機一檢查，發動機壞了，修不了，得等公司的急救車來。楊羽哪裏等得起？
“這一帶沒什麽車，你們可以往前走段路，有個小鎮，那邊應該有過路車，你們去試試。”司機給了個建議。
那能怎麽辦？走唄。
今天已經走了一天的路了，沒想到，回個家，還得走，等下，還要連夜爬五座山，楊羽想起來，渾身就冒冷汗，但這些都不算什麽，問題是幹貨沒了，也沒賣到任何錢，回家怎麽麵對小姨？
沒有燈，路上很黑，更沒有行人。
突然。
楊羽兩人聽見砰的一聲，抬頭望去。一輛車子，將一人撞得飛起，啪得一聲，掉在了地方，一動不動。
那車子，停頓了片刻，突然，一個加速起步，飛馳而去，竟然肇事逃逸了。這一切，楊羽和李媛熙看得清清楚楚，愣在那裏，不知所措，人生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表弟，怎麽辦？要管嗎？”李媛熙急切的問著。
“你有沒看見車牌號？”楊羽最先問了這個問題。
“太黑了，他又開那麽快，而去那燈光要刺眼，啥都沒看見。”李媛熙回道：“表哥，你呢？”
“我也是啥都沒看見，不過好像是輛凱迪拉克。”楊羽向那人望去，那人躺在路中央，一動不動，不知道死了沒：“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萬一活著呢，命比什麽都重要啊。”
“可是，我們車牌都沒看見，萬一賴我們身上，怎麽辦？”李媛熙說出心中的擔心，這種事，新聞太多了，別說車禍了，扶老奶奶過馬路都會出事，連送孕婦回家，都可能被宰了。
“可人命關天啊，什麽東西都比命重要。”楊羽心裏很矛盾，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更不是雷鋒，雷鋒做好事不留名，但會記在日記裏，還會拍個照留念。可是，生命的價值不是其他任何東西能換取的。
救人，不是一個普通公民應有的嗎？這需要高素質需要雷鋒那麽高尚的節操嗎？
日本地震的時候，連黑社會都組團出來救人啊。
我救人是我的事，你訛詐我，那是你的事啊，再說了，幫助別人就是幫助自己，這不也是楊羽的座右銘嗎？
“先去看看吧。我們反正啥錢都沒有，想訛也訛不過去啊。”楊羽說著便奔跑了過去。
是一位老人，臉色很烏黑，楊羽把了下脈。
“還活著，表姐你去打車，看看有沒路過的。”楊羽將老人扶了起來，心裏也是疑惑，這種地方，怎麽會有老人到處亂串，難道是住這附近的？
這路上本就沒幾輛車，偶爾有一輛，看見了李媛熙這漂亮妹子心裏就樂了，可又一看，路上還有個躺著的老頭，我的媽呀，都像見個鬼似的，一溜煙跑了。
“表弟，攔不到車啊。”李媛熙也跟著急，這老人要是死在這裏，可能還真算他們兩人頭上了，你說這人，倒黴起來咋就這麽倒黴呢。
楊羽一琢磨，這老人的身子慢慢冷下去了，不行，等不起了，二話不說就背了起來，往前麵奔去。
這奔了十來分鍾，前麵一輛拖拉機轟轟的冒煙而來，震得馬路咯咯響。
“師傅，搭個便車，送醫院，急救啊！”楊羽大喊著。
那拖拉機司機啥也沒想，便說道：“救人要緊，還愣著幹嘛，趕緊上來啊，我知道這附近有家醫院。”
還真有家私立醫院，冷冷清清，像間鬼屋，上麵那紅色的霓虹燈倒像是黃泉路上的指引燈：送你一程。
可是這次，沒有把老人送上一程。
楊羽在急診室外等了半天，醫生來慢悠悠的出來，輕描淡寫遞來一份東西，說道：“內腔出血，得馬上做手術，不然恐怕是熬不過去了，這裏你們簽個字，去付下錢就可以了。”
楊羽拿來一看，是份合同，責任合同，便急了：“這你得找他們家人，我們隻是路過，找我簽這東西也沒用啊。”
“他身上沒身份證件，找不到他家人。就隻能找你們了。”醫生就冷冷著說著。
“我們跟他又沒啥關係，要不等找到了他們家人再付費簽字？”楊羽建議到，這傻子才簽字，我把他送過來已經是仁盡意盡了，萬一手術失敗，豈不是我扛責任？你當我傻啊。
“可以，不過估計熬不到那個時候了。”醫生似乎無所謂。
“不對吧，我記得衛生法規定，搶救時，如果沒責任人，醫療機構是可以代簽的啊。”楊羽納悶了，那出了車禍，萬一沒人在，難道醫院就不救人了？這肯定不對。
“你簽就簽，不簽我們不付錢就不手術，這是我們醫院的規定。”醫生就這麽說著。
日你媽，楊羽心裏罵著，呀的這就是私立醫院的霸王條約？
“表弟，這不能簽，出了事，我們得負責。”李媛熙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
可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楊羽心一橫，送佛送到西，竟然給簽了，還去ATM機取了兩千塊錢，臨時先墊付一部分的手續費。這兩千塊還是這個月剛發的工資呢。
“天下就你是雷鋒啊。”李媛熙一臉怒意，沒想到這個表弟會這麽傻。竟然還真簽字真墊付了？
楊羽隻希望這次遇到的不是個坑爹的老人，錢沒了就沒了吧，能救人就好。
半小時後，醫院出來了，說道：“幸好手術做得及時，病人暫時脫離危險期。”說完，便走了。
楊羽和李媛熙總算鬆了口氣，至少救了個人，也算值了。
看看時間已經是八點，這事等病人的家屬來了，到時把錢要回來就可以了，而明天自己還有課，必須得回去，所以楊羽留了村裏的電話和地址就準備先回去。
楊羽不指望別人感謝自己，隻希望把這醫療費給要回來。不過，說來也奇怪，這救了人，心情都好了，耶，運氣也好了，出了醫院門，竟然遇到了公交車，天那，還就是之前拋錨的那輛車，還是同個司機，你說巧不？
小姨，芸熙是焦急著等待著楊羽的回家，現在已經近十二點了，不免擔心起來。楊羽路上還不知道怎麽跟小姨交代今天的遭遇。
“表姐，等下小姨問起來，要不你來說？”楊羽不好意思的問道。
“怎麽？現在知道丟臉了？”媛熙白了他一眼，自己也不知道怎麽說，隻能如實交代了，可是，兩人都不想看到媽媽和妹妹們那失望的樣子。
所以，當楊羽和媛熙回了家，那三人一臉興奮像是秋收了一樣的表情看著兩人，見他們兩人雙手空空，自然以為賣光了。
“表哥，錢呢？賣了多少錢？”二妹雅熙忍不住先問了。
楊羽摸了摸腦袋，看了看表姐一眼，說道：“有點餓，要不我們先吃點飯，再說吧。”楊羽知道自己肯定會被二妹一頓臭罵，所以趕緊填飽肚子先，不然，恐怕晚飯都別想吃了。
李媛熙邊吃著飯，邊把今天的遭遇仔仔細細的完整的講述了一遍。
二妹那是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世上會有這樣的奇葩？
“表哥，你腦子被驢踢了啊？你是去賣幹貨的，結果呢？幹貨一斤都沒賣出去，還被城管給全沒收了，這還不止，還被白白打了一頓，打了就被打了吧，我也不心疼，可你怎麽敢救人呢？你救人就救人吧，你幹嘛把工資也給白白搭上啊，你……我真被你氣瘋了。”二妹氣得直跺腳，她渾身都抓狂了。
“就知道吃吃吃，你是豬啊，姐姐你也怎麽也跟著表哥瞎搞亂，下次你們誰都別去，我去。”二妹皺緊著大眉頭，咬牙切齒，一看見楊羽還吃得那麽香，心裏的火氣就更大了，過來，直接搶了碗筷，給端走了，嘴上還念著：“吃吃吃，表哥你還吃什麽，吃屎去吧。”
楊羽愣在飯桌上，嘴巴的米飯還塞得鼓鼓的，愣在那裏不知所措。
“這東西沒賣出去，那地裏的蔬菜怎麽辦呢？還曬不？”小姨這次本來是抱了很大希望的，她也希望這次真的能掙幾塊錢，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已經種下去的熟了就繼續摘了曬，至少新種子就先放放吧，我再想想辦法，實在不行，就隻能賤賣了。”可這就虧大了啊，花了這麽多的精力，錢沒掙上幾塊，哎。
“表哥，你鼻子怎麽樣了？”倒是芸熙，一直忍著困意，隻要表哥安全回來了，她就開心。
楊羽摸了摸芸熙的頭，微笑著說道：“表哥沒事，你先回去睡吧，看把你給困的。”
“那醫療費，還能要回來不？好歹也是兩千塊錢啊。”小姨倒很心疼這兩千塊錢，這數量在農村可算不少了，雖然在醫院裏，這僅僅隻是手術費的小部分而已。
“我留了電話和地址，我想他家屬總不至於這麽沒良心吧？”楊羽說道。
“怎麽？表哥還指望人家送錢過來？我怕，到時人家拉上一群人來我們家不訛我們就不錯了，反正要是他們來了，我就說不認識你。”二妹坐在另邊的板凳上，一股子的氣。
“不至於吧，哪都是壞人啊。”楊羽摸著後腦勺回著，其實自己心裏也沒底，這種新聞太多了，社會是什麽樣子他也是清楚的，隻是，隻是給自己一個安慰而已。
如果真的見死不救，那老人要是就這樣死在馬上上了，自己不就成了跟那佛山小女孩被車撞，18個路人冷眼旁觀一樣？這種事，楊羽還真做不出來。
楊羽不是什麽大好人，但還不至於冷血到那種地步。
“表哥還不信了，我們打個賭怎麽樣？”二妹晃著腦子不服氣。
“好啊，怎麽賭？”楊羽一聽，打賭，這還真不信了，哪世上都是壞人呢，自己今天都倒黴成這樣子了，還真不信，老天爺想讓自己倒黴成啥樣？賭，還真不信。
“要是那病人家屬二周內來還錢，表哥贏，我就答應表哥做一件事，如果沒來，就是我贏了，我要求也不高，到時每晚睡覺前，表哥去我房間讓我騎一周的木馬就可以了。”二妹見賭就有了興致。
“就是我學著小狗，四肢趴地上，你騎我背上鞭策我？”楊羽問道，見二妹狠狠的點了點頭：“好，一言為定。”
沒想到，又賭上了。
楊羽吃飽了飯，衝了澡，躺在床上反思，反思幹貨為什麽沒賣出去，可不死心啊，想著想著也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