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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 進擊之娥!

  暫不提稍後來了六位退休人皇,與李長壽一同朝下方湖水落去。


  兩個時辰後;


  太白宮,小瓊峰。


  湖邊柳樹下,靈娥盤坐在縹緲霧氣中,纖指撥弄琴弦,奏出一陣悅耳卻沒有什麽明顯篇章的樂聲。


  靈風拂麵,不增煩憂,不減心愁。


  抬頭看了眼丹房的位置,靈娥仿佛能穿過層層陣法,看透師兄此刻或許正在打坐的身影。


  又藏哪了?


  靈娥纖指離開琴弦,抬手捏著自己下巴一陣思慮,又拿起石板刻下了一段音律,對著湖麵出了會兒神。


  師兄又用紙道人去外麵做什麽呢?


  若是師兄修行之餘不必管外麵的事,每天跟自己彈琴弄蕭、玩樂打鬧,那該多好。


  自己可以琢磨每日的餐食,做些點心、備些茶水,兩人在草屋中或坐或趴下盤棋、聊聊天,等著日頭西斜,在月色星光中散步談心……


  靈娥臉蛋微微一紅,自是想到了一些親密的舉動,比如站在樹下相擁而眠,自己躺師兄胳膊上睡一陣什麽的……


  煉氣士都要閉關修行嘛,靈娥也不敢總與師兄膩在一起,均算下來,每十年能這般膩歪一個月就好了。


  如果跟師兄像是度仙門那些道侶……


  “在想什麽?”


  李長壽的嗓音自側旁傳來,靈娥下意識跳了起來,抱著自己的長琴差點奪路而逃。


  但隨之,靈娥扭頭看了眼自家師兄,注意力頓時被李長壽此時的表情所吸引。


  她小聲問:“師兄,怎麽了?”


  “嗯?”李長壽勉強笑了笑,眉目間帶著濃濃的疲倦,對靈娥抬了抬手,坐在了湖邊樹下的草地上。


  身上的道袍都沒了靈光,李長壽整個人有些提不起精神,對著湖麵愣愣地出神。


  這是怎麽了?

  師兄很少會不盤坐,而是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細節》。


  “師兄。”


  靈娥輕聲喚著,收起長琴,撫平短裙的少許褶皺,走去李長壽身後跪坐,抬手在李長壽肩上輕輕揉捏著,想著該如何讓師兄對自己吐露心事。


  她能感覺到師兄心情的低沉,自不敢太過活潑,隻是用這般動作表示自己在他身旁陪伴著。


  李長壽抬手拍了拍她的小手,“來我身旁坐吧。”


  “哦,”靈娥起身走到李長壽身側,並攏一雙玉足纖腿斜坐下來,注視著師兄的側臉,小聲問:“可是在天庭中遇到了煩心事?”


  “煩心事……不算吧。”


  李長壽揉了揉眉角,歎聲道:“隻是突然間看到了點什麽,有些緩不過神。”


  “要喝茶嗎?我還做了些點心……”


  “在這陪我一陣。”


  “嗯,”靈娥不再多說,在旁靜靜坐著。


  她看著師兄那帶著倦色、無奈、糾結的側臉,低頭湊了上去,靠在師兄肩頭,呼吸都刻意變得微弱了些。


  湖麵泛著粼粼的微光,遠林填補著濃綠,小瓊峰近乎完全透明的陣壁之外,白雲朵朵、天空蔚藍。


  微風吹起兩人發梢,靈娥靜靜享受著這難得的片刻親近;


  雖然知道師兄此時心情不好,她也不能太開心,但總歸是抑製不住心底的歡喜,想讓這一刻能多延續一陣。


  可惜,自己師兄調整心情向來十分迅速。


  然而這次靈娥卻有些‘錯愕’,就這般靜靜呆了半個時辰,她都快舒服得睡過去了,師兄依然還是這般消沉著。


  靈娥思前想後,還是關切地問了句:“師兄,有什麽心事可以跟我說說嗎?嗯……我雖然不能幫你分憂解難,但聽你傾訴也是可以的。”


  “我能有什麽心事,”李長壽笑了笑,失落感已消散大半,“我隻是在想,如今做的這一切到底是對還是錯。”


  靈娥小聲道:“師兄你不是說,沒有絕對的對或者錯,對得起自己本心就好了呀。”


  李長壽頭也不回,左手抬起來,摁著靈娥的腦袋揉了揉,把靈娥精心打理的發飾揉亂了些。


  “還想用這話指點我?就你這點閱曆能理解這話是什麽意思嗎?”


  靈娥做了個鬼臉,“試試嘛,感覺挺有道理的!哎、哎……臉會被捏腫的!”


  李長壽略施懲戒,莫名開心了些,隨即頹然一歎,索性躺在了柳樹下,枕著胳膊一陣出神,不多時又歎了口氣……


  靈娥在旁先是臉蛋微紅,額頭冒汗,趕緊扭頭強行施展清心訣讓自己鎮定下來,又取下被師兄揉亂的發飾,讓青絲隨意披散,而後深吸一口氣。


  趁兄之危第二彈!

  她盡量讓自己動作自然些,慢慢地從斜坐變成側躺,一點點靠近師兄的胳膊,看都不敢看師兄的表情,也沒感受到師兄的目光,想去枕著師兄的臂膀……


  三寸……兩寸……


  真、真的要這麽做?

  這是不是太主動了點,自己還是個不成熟的小仙子,也該有點仙子的矜!

  那條被靈娥鎖定的臂膀突然挪了一下,靈娥纖柔的身子當即僵硬,下意識就以為師兄是故意躲開了自己,心底正要泛起一股失落;

  但她臉頰卻感受到了道袍布料的質感,已枕在師兄手臂上……還挺舒服的那種。


  一縷溫柔的氣息拂過,靈娥心底鬆了口氣,僵硬的身子也放鬆了些,保持側躺的她,此刻能清晰看到師兄道袍上布料的紋理。


  兩隻小手無處安放,最後隻能擺在胸口,摁著內襟的邊界。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隻是幾個呼吸,也可能已是一兩個時辰。


  靈娥聽到了師兄的低喃……


  “我知道錯與對沒有絕對,也知道個人的是非觀,在天地麵前微不足道。


  但有些事,我明知它錯誤的成分多一些,但對自己有利,能讓自己更穩定地在這個天地間立足,就想著去做,還刻意忽略它錯誤的成分,然後反過來告訴自己,自己不過是借勢而行,這天地如何與我本就無關,這就是洪荒天地,不能一概而論。


  我一直想做旁觀者,冷眼注視著這個洪荒世界,剝離它的道、觀察它的規則,利用這裏的道則讓自己變得強大、追求超脫……


  這個過程中,做些與自己觀念不符的事,是可以去無視的吧。”


  靈娥緊緊皺著秀眉,小聲問:“具體,是什麽事?”


  “很多事,說不清。”


  李長壽緩緩歎了口氣,“不該對你說這些,隻是剛才看到了一位前輩的慘狀,有些被觸動了。”


  靈娥微微搖頭,抬頭看了眼已漸漸恢複正常麵色的師兄,心底莫名的一揪。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主動伸出手,朝李長壽靠了靠。


  “沒有該不該的,師兄,能多跟我說說嗎?”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突然就玻璃心了。”


  李長壽笑容變得明朗了些,那扇剛打開的心門,已無聲無息合上。


  他道:“是剛剛見到了上古人族人皇燧人氏前輩,他被……嗯,被魔氣侵蝕,如今不人不鬼、非仙非魔。”


  一縷靈念流轉,靈娥心底泛起了這般畫麵:


  【被大陣封禁在湖底的火山口,滾滾濃煙散去,露出下方岩漿湖。


  岩漿湖上躺著一道身影,披頭散發、勉強保持人形,六把神劍穿過他的雙肩、雙腿、軀幹、頭顱,他躺在熔岩上,一根根鎖鏈將他渾身包裹……】


  李長壽歎道:

  “別的人皇,大多是遠古上古生靈轉生,如今在火雲洞中安逸生活。


  偏偏是這位為了與妖皇相抗,自墮魔道、與昔日魔兵一同鏖戰妖庭的人族前輩,卻要忍受魔氣侵蝕、天道鎮壓魔氣之苦。


  可笑又荒謬。


  罷了,世事多如此,感情用事太過不智,我能幫忙緩解下燧人氏前輩的痛苦,已算盡力了。”


  靈娥心底再次浮現出少許畫麵:

  【一名身著輕紗白裙、麵容聖潔端莊的女仙站在火山口上,背後有著柔和的光圈,渾身散發著的潔白聖光。


  她雙手合十,哼著一些曲調,似是在吟誦經文,一縷縷白光注入下方魔體中,抵消著一縷縷魔氣。】


  李長壽默然不語,目中帶著幾分思索。


  靈娥問:“師兄是覺得,天道對燧人氏不公嗎?”


  “這話不要亂說,”李長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正色道:“天道並非人族之天道,是洪荒之天道。


  而今人族雖大興,但在上古時,與天道最近的其實是妖庭,燧人氏墮魔在大戰之後,也成了天地的隱患,天道故此鎮壓禁錮。”


  靈娥眨眨眼,總覺得這些話師兄並非是說給自己聽的。


  聯係到剛剛師兄說‘很多事都有錯誤的成分’,顯然是師兄也並不認可天道在某些事上的處理方式,與天道有了分歧。


  靈娥沒事擴散仙識時,也在天庭聽到了些消息,知道師兄是大劫主劫者,天庭二把手,道祖最喜歡的仔;


  換而言之,師兄如今正是為天道做事,而後借勢修行。


  靈娥心底恍然大明白。


  師兄本身對人族很有感情,對妖族大妖下手從不手軟,但對人族凡人凶惡之人也會給改過的機會;


  雖然是兩重標準,但師兄曾與白先生辯論時,笑著說過這般話,剛好被去黑池峰送點心的自己聽到。


  師兄說:

  【白先生,我本就是人族,就是要站在人族這邊,別扯什麽格局眼界,做人不能忘本,對於妖族之外的萬靈族,隻要不與人族競爭,我也能做到一視同仁。


  天地大勢之爭本就你死我活。


  我不能享受著人族如今天地主角地位帶來的好處,反過來去照顧那些曾與人族生死搏殺的妖族。】


  由此可得出結論,師兄對曾帶領人族於黑暗中尋找到光明的燧人氏,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寄托!


  真相隻有一個!

  師兄這個天道金牌打手,對天道鎮壓燧人氏有所不滿,從而引發了心底對天道的怨氣!


  這就是師兄今天心情抑鬱的原因。


  但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不再多提天道之事,輕聲說著:“師兄,你還記得你之前對我說過什麽話嗎?”


  “什麽?”


  “與其在自己本領不足時逞英雄,倒不如一直活下去,等自己站在眾生之頂點,能去製定規則的時候,去改寫整個洪荒範圍弱者的生存環境。


  師兄,你其實已經做到了。”


  李長壽淡然道:“別當真,這不過是早年不想讓你頭鐵到處惹禍,隨便編的句子。”


  “這……”


  “唉,起來吧,自己去罰三百遍《穩字經》,我去跟師父呆一會。”


  靈娥小臉一垮,本想耍賴多躺一會兒,李長壽身形已化作一縷清風飄遠,隻留下了幾聲輕笑,惹的她不斷翻白眼。


  齊源老道的草屋中,李長壽現出身形,給師父的牌位上了三炷清香,站著一陣出神。


  火雲洞那邊,梅雯畫還在持續淨化燧人氏的魔氣。


  但李長壽已經注意到,她的靈力,也隻能起到‘緩解’的效果,無法真的根除。


  他與燧人氏並無關聯,也不相熟,但見到燧人氏這般模樣的瞬間,道心便忍不住輕顫了幾下,莫名地低落了下來。


  靈娥這次竟沒逃了……


  她剛才的話,李長壽自是記得,那是在靈娥上山不久,自己還因此被師父打了一頓。


  眾生之頂點……製定規則……弱者的生存環境……


  在這個洪荒,能照顧好自己想照顧之人,已經讓他心力憔悴,他又能管得了多少人呢?

  “唉。”


  李長壽背起雙手,靜靜地站在師父的牌匾前,目光略微有些複雜。


  火雲洞湖底密地中,梅雯畫吟唱了三日;

  小瓊峰草屋中,李長壽在師父的靈位前靜靜站了三日;

  湖邊樹下,刮了石板三百次的靈娥,正坐在那捧卷讀著經文,時不時扭頭看一眼草屋中的身影。


  當梅雯畫有些虛弱地放下雙手,目光滿是溫柔地注視著岩漿湖上躺著的人影,幾位帝君從側旁飛來,下方人影似是大夢初醒、緩緩坐起來;


  師父草屋中的李長壽輕笑了聲,身形化作一縷青煙,飄回了小瓊峰山體內,隻給靈娥留下了一句傳聲:

  “以後莫提天道,這裏可是天庭。”


  靈娥嘴角輕輕撇了下,又想到了三天前自己在師兄胳膊上枕著,禁不住雙手捂臉,感慨自己太過大膽,還在指縫擠出一句……


  “哼,口是心非,臭師兄。”


  ……


  地下密室中,李長壽身形於書桌後現身,施施然坐回書桌內,提筆凝神,心神一分為二。


  半數心神負責與火雲洞幾位帝君商討下一步行事,半數心神繼續細化麵前擺著的這份計劃。


  《釣大魚》。


  以第八道的第九縷鴻蒙紫氣為引,宣傳造勢、以假亂真,做魚餌;

  以【玄都城為天道之缺口,第九縷鴻蒙紫氣在天地間劃過,而後便經玄都城直接遁入混沌海消散】這般理由為魚竿。


  在玄都城中設下重重埋伏,盡自己全力做到九成八的把握,調動自己能動用的一切資源,稍後便去碧遊宮中尋一位有誌青年相助;

  做出一根,鯤鵬也無法掙脫的魚線!


  當然,總體思路是這般,計劃方案還要準備幾分備用。


  如何將此事對洪荒天地的影響降到最低,如何避免引發大範圍煉氣士大亂,假若其他不出世的大能也被引出來,自己該如何應對……


  這些都要提前考慮清楚,做好應對方案。


  其實,李長壽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的習慣,也為此做了一定的防範。


  有些計劃是能夠寫在布帛、紙張、玉符中的,甚至可以說,是她故意寫在這上麵的;


  比如這次對付鯤鵬的計劃。


  李長壽料定天道能監察、且會監察自己,這些都能落到道祖眼中,這份計劃誕生、完備,或許就會產生一係列的影響,降低稍後執行時的難度。


  而有些計劃,李長壽隻能在心底構建,並用一些隻有自己才能懂的字符,提防被天道窺察自己道心。


  比如他在師父出事後,在混元金鬥呆的那十一年,李長壽就當著大劫化身的麵,做出的百年算計、千年規劃——《x的消失》。


  也由此斷定,天道並不能隨意窺探自己內心。


  天道能搞明白這是啥意思,他李長壽……也不敢亂插旗。


  對付鯤鵬,五成是因這次鯤鵬的算計,涉及到了自己身旁親友,三成是因鯤鵬繼續跳下去,會讓自己陷入被動。


  而剩下的兩成原因,就是跟這個《x的消失》計劃有關。


  某種程度上,鯤鵬此前如果不出現在天道範圍內,自己就不必對他出手;

  可這個明明遁出了洪荒,卻不甘潛伏在混沌海的洪荒生靈又回來了,這就讓李長壽不得不考慮將鯤鵬幹掉,或是抹掉它‘不可控’的屬******前輩不管品性如何、是否瘋了要毀滅天地,都與他李長壽無關。


  但浪前輩的悲劇,李長壽絕不會再走一遍!

  ‘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幾個字聽著霸氣,卻不是隨便喊喊就能做到的,而是要千年布局、萬年謀劃,一點點算回來的。


  李長壽其實已經預感到了。


  穩的盡頭依然是奮力一搏,九成八到了最後,或許還要依靠那零點二才能活。


  他,終究是能做……


  “你是何人?”


  心底突然泛起了這般帶著虛弱和滄桑的嗓音,李長壽立刻將心神雜念摒棄,大半心神歸於火雲洞密地,看著對自己傳聲之人。


  燧人氏,此刻已站了起來,鎮壓自身的神劍隱去,穿著破布麻衣,抬頭注視李長壽的紙道人。


  李長壽的紙道人露出淡淡輕笑,對著燧人氏做了個道揖;

  本體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臂,那裏綁著一塊碎玉,有遮掩天道探查之力,便是人皇火德玉的碎片。


  這份因果,今日倒是可以還上了。


  “太清弟子、天庭星君、人族煉氣士李長庚,拜見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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