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案中有案
難得糊塗,糊塗難得。姜山越來越理解鄭板橋這話的意思,人不到某些關口和環節歷練過,是不知其中滋味的。
姜山有時與人開玩笑說,現在人們生孩子怕疼痛、怕危險,想保持體型,不管怎麼說,瓜熟蒂落才是最好的。他說的不只生孩子的事,其實是有所指。
隊里有個法醫到公安之前是個婦產科醫生,因為找不到對象,就到了公安工作。人都有戀舊情結,那個法醫當法醫是個新手,但婦產是他的本行,凡事都好拿婦產那點事來做比喻。因此,他落了個「法醫里的婦產名醫,婦產科里的名法醫」外號。
人生歷練是個關口,經得住就成熟一大個台階,經不住的就是會塌掉,心理變化難以預料。
人生好多坎,是否邁得過去,需要良好的心理的素質。姜山既羨慕那些無心無肺、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的人,他們需要勇氣把自己放棄,讓自己碎屑一樣,落在哪裡就是那裡,隨遇而安。
姜山做不到,他就只好在有些事情採取折中的辦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事態發展,自己保持一定之規。這樣兩來無事,也是一種處理辦法。
姜山也知道鄭板橋的難得糊塗其實是一種看透了過後的糊塗。這種糊塗是大智若愚,是大徹大悟,是人生至境。
姜山咬牙瞪眼地堅持了大半天,審訊也進入正式交待階段,部分事實吻合。正如姜山預料的那樣,李同友先交待的。
馬明副支隊長與他們等了二個小時,也是等不及了,就是徑直去了審訊李同友的審訊室,把一個卷宗往哪兒一放,穩穩地坐下。他與李同友對視了十分鐘左右,其他人拿眼光注視他,他顯得信心百倍。
馬明嘴角不經意流露出一絲絲奸笑,朝一頭霧水的李同友說了句「別耽誤工夫,早說的比晚說的賺便宜。晚了有些事解釋不清楚的。」接著就認真翻他帶進去的那本卷宗。
僵局很快就被打破了。李同友怕冶金星把事情推了他身上就竹筒倒豆子,一點點交待了。
這時,姜山趁空一頭伏在沙發扶手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馬明回到這個房間時,萬局長還想把姜山捅醒時,馬明就示意讓他睡吧,還體貼地囑咐了句「累壞了,讓他睡個夠吧。」
姜山睡醒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審訊還在繼續進行中,房間里擺著開水與速食麵。萬局長與馬明副支隊長看樣子都已經吃過了,萬局長也在打盹,馬明眼睛緊盯著監控。
姜山醒了,到外面洗手間里方便了一下,洗了把臉,就又回去。他用開水泡了包速食麵,湊合著填填肚子。
速食麵的味道在開水的浸泡下,一下子衝進鼻子里,姜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速食麵傷害到了腸胃,條件反射,鼻腔和口腔里都不好受。姜山想起上高中階段,班裡有個家庭條件好些的同學,晚上加餐泡速食麵吃,把他們饞的還流口水呢。
萬局長也被姜山的噴嚏打醒了,一邊去看監控,一邊問姜山「餓了吧?」。其實,萬局長做這些時,意識還不清醒,似是而非地下意識去做著。
馬明示意他們都靠近了聽,注意李同友的交待。他交待時提到了三個人做的案,可哪個人是誰,他吱吱唔唔地說不清楚了。一會是冶金星的表弟,一會又是偶然認識的廣西人。他顯然是在迴避什麼,問那人去向,他也說是回廣西去了。
那邊冶金星才開始交待一些與案件相關的事,斷斷續續,試探著審訊人員的底。馬明簡單地向姜山介紹了主要案情,準備分工,連夜突擊,一舉拿下,爭取全案全結。
馬明還有把握地說,這個案件基本告破了,當務之急是取證。他初步與姜山他們的局長溝通了,準備把此案辦成精品案件,同時也組織一個慶功歡迎儀式,讓社會各界都知道滅門血案的破獲,消除前段久偵不破對公安機關造成的不利影響。目前,專案組的工作節奏必須加快。一邊加大審訊力度,一邊組織力量取證,還要儘快追捕第三名作案人歸案。
姜山聽著馬明副支隊長的安排,等著萬局長的指令。馬明的動作夠快的,所有的事情他都想到前面去了,現在是揚鞭策馬了。
姜山還想聽聽李同友的交待,他根據萬局長的安排部署,把人員分工下去,留下幾個主力,與他一同等著李同友交待出第三個作案人的底細,然後循線追蹤。
審訊工作就是在這個環節上卡住了。李同友就是說不清楚了,他反覆地說不知道那個人的底細,只說冶金星領出來的人,他也不好問。
案件不能在這兒擱淺,也不能因為這麼個小環節誤了工作進度。
馬明與萬局長一同到了審訊冶金星的審訊室,冶金星總是見過世面的人。他兩隻小眼睛一見進去兩個霸氣外露的老將,打了個照面,眼睛還沒對上光,就是長嘆了口氣。
馬明見狀微微一笑,說「給他點水喝吧,也該說了。」冶金星抬起頭,看著馬明,一臉坦然地說「不就那麼回事,我說就是了。早就知道有這一天。有煙嗎?」
馬明就拿出他抽的中華煙,示意看押民警給點上,遞給冶金星。冶金星看了看煙標,深深地吸了一口,說到「好東西就是好東西,抽起來過癮舒服,還不傷人。我也沒少抽這種煙,可老買不到真貨,這是真貨。」
冶金星用手拿煙,伏下身子用嘴去刁著吸上兩口,再放到被銬在鐵椅子上的手裡,擺著牌與馬明說話。看上去,還有些當老大的意思在裡面,他不怕死,他也有他的哲學支撐著他的理想。
姜山在監控室里一邊吃著速食麵,一邊仔細瞅著馬明審冶金星。看冶金星抽煙那麼陶醉,姜山吃的速食麵也就不那麼難吃了。人到了窮奢極欲時,什麼都沒有意思了,可是到了窮困潦倒時,什麼可能是美味佳肴。
冶金星故作高深地說了一番話,作為他交待犯罪事實的前奏。
他說「人生在什麼地方自己說了不算,但是人生怎麼過自己說了算。我們那個地方窮山惡水的,祖祖輩輩靠天吃飯吃不飽民,才會找出現在的謀生路子。人和動物沒兩樣,是狼就要吃肉,是羊就會吃草和被狼吃。我不想當羊,就得當狼。否則,我當了羊,和我們祖上早幾輩子那樣,土裡刨食吃,吃不飽就得挨餓,沒別的法子就當要飯的。窩窩囊囊也算一輩子,啥也沒見過,好吃的沒吃過,好穿的沒穿過,好玩的沒玩過。那活了個什麼勁?」
說到這兒,冶金星朝馬明揚了揚頭,「你說是不是?我們就不這樣活法,活著就要爭搶,搞到錢,能享受的享受過了,把後代送到個好地方去生活。你們抓不到,我們就賺了。被你們抓到了,我們也不虧,沒白活一回。」
馬明裝出聚精會神聽他的話的樣子。冶金星越說越來勁,順著就把那起他看起來沒什麼的案子交待了。
他狠狠地說「全該那個小子可惡,把說好給我們的錢不給了,他自己想花,沒門,就得去死。他知道我們的事也太多了。死了就撈不著花我們冒險拿命搞來的錢了。」
原來,那個青年被害人收購了冶金星他們盜竊來的豆粕什麼的,說好了給錢,每次他都剋扣一部分說下次給,而且還暗示他知道他們是從哪裡盜竊來的,知道他們是哪裡人。
當時,冶金星三個人去賣的東西,因為次數多了,互相有些認識。本來沒大事,互相都是銷贓購贓的主,都互相害怕。
沒想到的是,冶金星他們在一次臨時起意扒車盜竊時,與他們一起合夥的同村叔伯兄弟跳車時受傷,摔得腦顱骨骨折。他們偷偷送到附近的醫院裡,一檢查難治好,還需要花大筆的錢。
冶金星就與李同友一起拉著以到大醫院的名義,把這個同夥找一處工地掩埋了。因為怕他的老婆孩子知道,再找他們的事,就謊稱同夥生病住院,把娘倆騙出來殺掉扔到一條偏僻的河裡,用石頭綁了沉到水底。
可想來想去,還是怕有漏洞。最終想到了那戶收他們豆粕的人家,一方面去把錢要出來,另一方面試探一下他到底知道多少底細。
姜山聽完冶金星的這些供述,心想這下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