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全世界追殺
耳中忽聽到有水流沽沽之聲，她慢慢扶著山壁走了幾步，立刻看到不遠處有水光泛動，卻是一條小河。
一條瘦削身影站在河中，不斷伏身捧水清洗身上。水流從他赤裸而結實的上身滾下，反映出天上星光，一時竟有種夢幻的美感。
女孩脫口叫道：“喂！”
河中的那人正是楊洛，聞聲抬頭一望，淡淡道：“你醒了。”
女孩頰上一紅，“嗯”了一聲，遲疑道：“是你……你替我包紮傷口的？”
黑暗中的楊洛雙目亮得似若天上星宿：“是，事急從權。”
一句“事急從權”把女孩滿心的責備全化成了流水，消去無蹤。她順著山壁慢慢走近，邊走邊道：“你……你剛才有沒有……受傷？”記憶中最後的那一次爆炸，兩人距離車子不足兩米，所以她有此一問。
楊洛啞然一笑，伏身繼續清洗身上：“沒傷我洗什麽？”
女孩走到河邊，藉著天上微弱的星光看他，才發覺他後背上竟有好幾個或長或圓的傷口，最長的一個足有三四厘米。楊洛不斷用水衝洗下，傷口處的鮮血不斷被衝走，隨即再滲出，看著十分恐怖。
“啊！你……你傷得這麽重！”女孩驚呼出來。
楊洛毫不在意：“沒事，隻是幾塊鋼片插了進去，很快就會好起來。”實情當然不像他說的那麽輕鬆，但也差不太多，當時劇烈爆炸後，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調整了身體的角度，使自己盡量和氣浪持平，以盡量減少被從車身上爆射出的物體射中的機率。由於爆炸瞬間的高氣壓，每一個射出物都像子彈一樣威力巨大，如果是普通人，被射進內髒都沒問題，但楊洛的身體強度遠勝一般人，僅有的幾片鋼片也隻是進入他的背肌後就嵌住，沒有帶來重大內傷。
女孩無由地心中一酸，低低地道：“你不用幫我的……”
楊洛一邊隨手澆水衝刷背上的血汙，一邊隨口玩笑道：“為什麽？因為你抓了我？”
女孩一震：“你怎麽知道我抓了你？”
楊洛也是一愕，隨即心叫糟糕。之前被抓著時，從女孩的角度來看，他一直是昏迷中，直到交易完畢後仍沒醒轉，沒理由知道抓他的人是誰。
不過此時情況不同，彼此已非敵對，他坦然道：“你用的迷藥對我效果很弱，在車上我就醒了。”
女孩沉默片刻，忽然道：“那你為什麽救我？你應該恨我才對。”
“這……搞不好是因為你身材不錯，”楊洛撓撓腦袋，“或者因為剛才你寧願舍棄逃命的機會，也不要刹車避開撞傷我。”
女孩愕然看他，半晌始語帶古怪地道：“你真是個怪人。”
“我還以為你要誇我是個好人來著！嘿！”楊洛不小心碰到了背上一個傷口，疼得皺起眉來。
“你過來吧，我幫你。”女孩放開扶著山壁的手，跪在河邊。
“這……這不太好吧？”楊洛有點猶豫。
“你幫了我，我應該幫你。”女孩堅持道。
楊洛想到自己這麽衝也沒辦法把傷口衝幹淨，隻好從河中央走到了河邊，背轉身：“別往下看，我怕你不好意思。”
女孩愕然垂下目光，登時移回，驚道：“你怎麽……怎麽沒穿褲子？”剛才離得較遠，她一時沒看清，原來楊洛身上寸縷不掛，河水的深度又恰好到他後臀正中，小半個結實的屁股露在水麵上。
楊洛有點無語地轉頭看她一眼：“叫你別看了都！小姐，我現在河裏，先脫個精光有什麽奇怪的？算了，還是我自己洗吧。”說著就要回河中央去。
“別，我幫你。”女孩急忙扳住他的肩，跪直身子，右手從河中掬起一點河水，澆到楊洛左背的一處傷口上，正想清洗，忽然一呆。
之前由於距離原因，她還以為這處隻有一個大傷口，此時細看，才知長達四厘米的傷口周圍還有十多個小點，上麵還插著細小的鐵屑。顯然楊洛是拔了大傷口的鋼片，卻因沒辦法看到傷口的具體情況，沒清理掉其它的小口子。
“你忍忍，我幫你洗掉這些鐵渣。”女孩柔聲道。
楊洛輕鬆地道：“有勞了。”
女孩翹起尾指，用剪得尖尖的指甲輕輕壓在其中一顆鐵渣旁邊，用力一挖，那渣應挖而落。
“疼嗎？”女孩側頭問。
“什麽？你動手了？”楊洛轉過臉來，一臉錯愕。
“嗯，沒事。”女孩探手繼續清理下一處。
楊洛當然有感覺，本來是想逗她玩兒調節調節氣氛，哪知道這女孩隻是淡淡一句“沒事”，心中有點沒趣。正要轉回頭，忽然瞥見她的跪姿，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轉回了頭，淡淡道：“這裏的氣候比日本幹燥多了吧？”
“嗯。”女孩應了一聲，隨即一僵。
楊洛笑了起來：“別怕，我愛國，但我不憤青。”
“你……你怎麽知道……”女孩聲音微顫。
“我聽到你的歌了，很好聽，雖然有點小小的憂傷。”楊洛很隨意地道。之前在車上聽到她唱的那歌，他還以為是某處的方言，但剛才看到女孩的跪坐姿態，登時激起他的回憶，想起那歌的語言不是本國方言，而是異國之聲。
女孩沉默下來，繼續清理他背上的東西。
“你的中文非常好，在中國長大的麽？”楊洛卻沒壓抑自己好奇心的意思，繼續問道。
“不，我過來隻有兩年時間。”女孩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楊洛大奇：“才兩年？你這水平恐怕很多外國人學一輩子也未必達得到，還有你那個同伴，國語水平真不是吹，比我還強著一籌半點！”
“為了活命，人總能做到一些平時做不到的事……”女孩幽幽地道。
楊洛聽出話中的含意，愕然轉頭：“怎麽你好像很怕別人發現你不是中國人似的？”
“我們……在家鄉得罪了很厲害的人，不得不離開。他們勢力很大，如果我們不逃，就會死。”女孩輕聲說著。這些事平時沒有吐露的對象，隻能深藏在他們心裏，此時跟楊洛說起來，她竟有種輕鬆的感覺，仿佛說出來後，心裏的壓力也隨之泄出。
“太誇張了吧？得罪個人就得從一個國家跑到另一個國家來避難？”楊洛有點驚訝。
“不是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而是從一個國家到很多國家。”那女孩低低地道，“到中國之前，我們去過歐洲、美洲和非洲的六個國家，最後都被他們發現了，然後才逃到這裏。”
楊洛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這女孩看來不過二十來歲，居然已經有了那麽豐富的閱曆了！
“你們得罪的是什麽人？”楊洛大感好奇。這女孩雖然看來格鬥能力不怎麽樣，但是那朋克男身手非常不錯，能讓他們逃跑並隱藏到這種地步，對方絕對不容小覷。
女孩略一猶豫，說了出來：“京都青葉組。”
楊洛虎軀微震。
女孩雙手都放在他身軀上，當然不可能察覺不了他的異常反應，訝道：“你知道它？”
“號稱‘後帝國時代七大黑幫’之一的組織，新聞上聽得多了。”楊洛恢複了正常情緒，隨口掩飾，“你們能從他們手上逃脫，也算很了不起了。”
女孩沒有說話，但過了兩秒，楊洛突覺背心微熱，竟是她的額頭輕輕靠到了他背上。片刻之後，抽咽聲響了起來。
楊洛駭然轉頭，耳邊一聲慘然：“內野他……他死了！”
楊洛聽出她語聲中的哀慟和絕望，心內一震，沒有動彈，隻緩緩轉回頭去，望向小河的上遊。
不需要多問，他就知道那個“內野”肯定是這女孩的同伴，那個帶他去跟汪凱交易的朋克男。兩個相依為命的人，突然之間少了一個，剩下的那人毫無疑問會陷入無可抵禦的哀痛中。這女孩能忍到現在，已經算是非常不錯。
腦海中掠過一張堅毅的麵孔，那是塵封在記憶中多年的人。
楊洛心中一陣抽痛，雙拳捏緊，骨關節喀喀作響。
晉輝。
當時的痛苦，不會比女孩現在要弱，但是楊洛畢竟是個堅強的男人，足以承擔那痛苦。這女孩能嗎？她能把失去同伴的痛苦消除埋入心底、重新振作嗎？
那女孩越哭越大聲，到了最後，由抽咽轉為痛哭，哭聲遠遠傳出去，在丘陵之間帶回回音。她哭到激動時，不再隻是趴在楊洛結實的背上，雙手一起前摟，像是生怕失去什麽似地緊緊把楊洛摟住。
楊洛毫無保留地感覺到她嬌軀的柔弱，以及那份柔弱中帶出的傷痛，還有傷痛中無法抑製的恐懼和絕望。
對未來的恐懼，對前途的絕望。
時間漸漸流逝，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女孩終於停住了哭聲。
楊洛溫聲道：“好點了嗎？”
那女孩有點不好意思地鬆開他，輕輕地“嗯”了一聲，掬水擦了擦臉，低聲道：“謝謝。”
“沒事，我能體會到你的痛苦。”楊洛轉頭露齒一笑，笑容有點猥褻，“從你貼我最緊的那部位上……”
女孩一怔，隨即想起剛才和楊洛緊貼的部分乃是自己豐滿的胸部，登時頰上微熱，卻沒說什麽，雙手撫上楊洛的背，繼續給他清理。
楊洛看她反應，知道這一招轉移注意力頗有成效，不由鬆了口氣。
幾分鍾後，女孩幫他清理光了背上所有鐵屑，正要說話，忽然發覺楊洛背上幾個大傷口居然都已經止了血，不由大驚。
雖說傷口不深，但是好得這麽快，絕對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楊洛轉頭道：“對了，我叫楊洛，你叫什麽名字？你這麽性感，名字一定也很漂亮。”
那女孩回過神來，聽他誇讚自己，出奇地第一次沒產生厭惡感，說道：“我叫千雪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