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做好你的狗
蕭筱見無顏跪在那裏並沒有離開，問道：“怎麽？還有什麽事嗎？”
“女皇，屬下……有些事，不太明白。”無顏支支吾吾的說道。
“什麽事？”蕭筱顯然並不在意無顏的話，敷衍的問道。
無顏回答：“既然這件事情，不能讓歌雅團長知道。為什麽，您還要我偽裝成歌雅團長的樣子帶那些人過來呢？直接偽裝成傳令官不是更好嗎？”
“我的事情怎麽做，什麽時候也要你來提意見了？滾！”蕭筱輕蔑的罵了一聲。
無顏聽了，低下頭解釋道：“女皇，女皇我隻是擔心您，您知道的……我……”
“我知道什麽？”蕭筱打斷無顏，兀自站起身，裸著玉足，走到跪在地上的無顏身邊，微微彎下身，伸出一隻手扶住無顏那虛無的下巴，抬起，道：“無顏，你想我知道什麽？我是這亞天帝國的皇帝，你這麽一個沒有臉的東西，難道還要做我的皇妃嗎？你不覺得可笑？”
蕭筱語氣中滿是不屑與嘲諷，轉過身走回床上，輕聲道：“你就是我的一條狗而已。你要做的也就是當好你的狗。滾出去吧。”
無顏被蕭筱一陣羞辱過後，卻也並沒覺得有什麽，隻是跪在地上再次行禮：“是，女皇。屬下滾了。”無顏說完便朝後跪爬倒，退了兩步微微起身走出寢殿。
無顏是被蕭筱的父親，也就是亞天帝國上任皇帝，在一次出遊之時撿回來的。老皇帝當年見他麵目奇特，其手下告知皇帝，說出了此人的能力。皇帝自然是不會放過擁有如此異能之人。當即便把無顏帶回了皇城。
無顏記得，那時候他大概六歲左右，在一個無名城市的無名街角，他被幾個人拽上了車。從那以後，他來到了一個富麗堂皇，對他卻完全陌生的地方。在這裏，他見人要低頭，要低聲，還要跪。但讓他開心的是，夥食和住宿的條件比以前的街角好得多。
亞天皇室皇三女蕭筱，從小便展露出了一個皇帝應該有的諸多優良素質。所以無顏在十歲的那年便被人要求成為了那個比自己小了兩歲的女孩的奴仆和守衛。那女孩兒既聰明又漂亮，他覺得那女孩兒是整個世界唯一一個不嫌棄他這副長相的人，女孩兒會去如對待正常人一樣，跟他說話，跟他玩鬧，甚至在乎他的情緒。他發誓，他甘願為這女孩兒付出生命。他記得那段時間他很幸福。
但好景不長。隨著女孩兒的逐漸長大，女孩兒開始變得越來越工於心計，她的手腕變得越來越硬，心，變得越來越殘忍。她對外人謙卑有禮，對無顏卻是愈發的蠻橫，甚至多有打罵。女孩兒似乎是拿他當作了一個供自己發泄的物品。一件專屬於自己，供自己發泄的物品。
可無顏麵對這樣的打罵，卻不知道究竟是出於哪樣一種變態的心理，竟然並不覺得有什麽，甚至開始享受這樣的打罵。無顏覺得，女孩兒這樣的打罵對他而言是一種幸福，那是女孩兒跟自己親近的表現。
後來女孩兒執掌了亞天國政，她的變化越來越大，對無顏的打罵與侮辱也愈發的頻繁。她開始讓無顏利用自己的能力變成很多人，去做很多殘忍的事情，無顏心地善良，但這些是她讓自己做的，無論到底是對是錯，無顏都心甘情願。
再後來，女孩兒成了整個亞天帝國的王，成了女皇。那女皇二字扣在頭上，仿佛是已經侵蝕了女孩兒心中最後的一絲溫暖，剩下的隻有黑暗。無顏知道，從前那個很好的女孩兒，已經徹底變了。她早已不再是她。他想過離開，但他舍不得，他寧願這樣，成為一個任女皇淩辱卻享受，幫女皇作惡卻無感的狗。這樣，至少他可以不用忍受不舍的痛苦。
看著無顏離開，蕭筱沒有任何感覺。她也真的隻拿無顏當一條狗而已。
世界就是這樣，有的時候很殘忍。你養了一條狗，那狗見到了你，他會開心的搖著尾巴。你生氣了對那狗打罵，他也對你不離不棄。甚至你遇到了危險他會挺身而出，他會拚盡全力的去保護你。對於那狗而言，你就是唯一。
可那又怎樣呢，狗，終究是狗。他能做的隻有狗應該做到的用處，卻不能附加更多。倘若哪天他死了，你也隻是會傷心那麽一段時間，甚至不會傷心，等你找到了一條新的狗，你照樣會微笑。
蕭筱不想去思考無顏的感情究竟如何，因為他隻是狗，他不配被一個女皇去思考什麽。這就是對蕭筱而言，狗的價值。
蕭筱此刻想的是今天所做的事情。
今天所做的一係列舉動，可謂是大費周章，看似漏洞百出，對蕭筱卻是深思熟慮的決定。她知道楚心瀛，墨銘哲那一眾人等，毫不誇張的說都是天賦異稟之人，腦子靈光的不在少數。自己和神羅的這種決定，那些人肯定會猜到個大概。
而對付這種腦袋好用的人，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所有原本簡單的事情變得繁瑣化，讓原本可以順利有效去執行的過程變得複雜、低效。給人看到一種漏洞百出的效果。
一旦出現這樣漏洞百出的情況，這種腦袋好用的人反而會去多想，他們會下意識的，去試圖解開整個過程中所有的漏洞。但這樣的漏洞又錯綜複雜，數量不少，其中有很多連蕭筱自己都解釋不通的迷惑行為包含其中。
楚心瀛等人一旦去試圖通過邏輯解釋所有的漏洞，就會很容易深陷其中，隻顧著去解答其中漏洞，卻忘了他們真正想知道的答案——蕭筱此舉的真實目的。
至於真實目的，其實蕭筱也並沒有多加任何隱藏。真的隻是希望可以通過犧牲時空森林這個皇家修煉聖地，以試圖真的練就九個九階九級的巔峰強者。但其實際上也並沒有想去通過這些巔峰強者以圖護神魔大陸眾生周全那麽高大上，說白了蕭筱隻是忌憚於邪宗的力量，讓這些人進入時空森林修煉也隻是護自己周全而已。
但讓蕭筱也有所不解的是，連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一定要聯合神羅帝國鍾離末，把墨銘哲和戴沐沐兩個神羅的人也編入了時空森林的修煉中。這個念頭以及她犧牲時空森林的決定，仿佛都是在一瞬間突然湧進了自己的大腦一般，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要產生這樣的決定。
蕭筱形容不好這種感覺是什麽樣的，就好像是大腦在強迫自己。哪怕自己的理智清楚，這樣的決定並不是優選，但她還是如同被一種力量推動著一般，匆匆的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甚至不惜瞞過自己的所有心腹去做這件事。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自己不知道為何，明明心中已經察覺神羅當時提前的演兵舉動，異常可疑。但她還是毅然決然的聯係了鍾離末希望達成同盟，並且提出了時空森林的觀點。而鍾離末呢，竟然也就毫不猶豫的同意了。
心中總有一種受到了某種控製的感覺。理智卻又似乎異常的清醒。就是不斷的有一個念頭在她腦海裏出現，迫使她做出這樣的決定。蕭筱對於這種事也想了很久，但始終也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麽原因。
無奈之下，也隻得當作是這一段時間裏，亞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讓自己太過勞累了，索性不再去想，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與此同時
鬼域
邪宗
邪尊殿
邪尊殿中，李一凡斜靠在王座上，王座一邊扶手上，扶傷正兀自擺弄著手中的浮殤劍。
王座之下站著三個人，大憨，肆野和墨銘涵。
大憨此時正在王座下滔滔不絕：“少主，我還是覺得您這件事有的做的太過火了。”
“是啊，少主。”肆野也跟著附和道：“您這麽做，如果真的達成了目標確實是好事，也確實可以提高憶雪郡主複活的機率。但是您想沒想過，那可是九個九階九級啊，更何況還是九個近戰，法驅，輔助，禦甲應有盡有的契神士隊伍。”
肆野掰著手指，一邊原地打轉一邊對李一凡說著：“這樣一支隊伍，本來戰鬥力就可以達到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更何況，那是一支配合多年，默契度極高，而且全員九階九級的隊伍。這樣的力量會有多恐怖，不用我們說，少主您自己也是知道的啊！”
李一凡一隻手托著腮，暗紫色的眼眸靜靜的看著王座之下手舞足蹈的二人。
大憨和肆野兩人在那裏兀自說了半天，終於發現自己的動作似乎是有些太大了，跟耍猴可能差不多。而李一凡呢，好像也並不在乎他們說的什麽，隻是兀自看著兩人。
兩人都了解李一凡，知道李一凡此舉是完全把他們的話當成了耳邊風。也隻好都識相的閉了嘴。
李一凡沉默片刻對二人緩緩開口道：“決定我已經做了，命令也下了。亞天和神羅結盟的消息，明天一早就會傳遍神魔大陸。你們兩個說這麽多有什麽用。”
如果蕭筱此時在場，一定會恍然大悟一般的明白事情的真相。
那些對於蕭筱匪夷所思的舉動，在李一凡這兒，所有的動機其實都異常的明了。
李一凡曾在對亞天宣戰之時，闖入過蕭筱的寢宮之中。暗瞳曾經在蕭筱身體中留下過一個可供指令的力量。而李一凡則是在得知了九個九階九級參與進複活憶雪的計劃之中可以最大概率的提高死而複生之術的成功率之時，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楚心瀛，墨銘哲等一眾人等，無疑都是天賦異稟的奇才。其九個人，絕對都擁有突破九階九級的實力。而亞天帝國境內的時空森林中蘊藏著李一凡父親，李邪死後留下的血契之力結晶，對契神士的修煉有著極其巨大的幫助。
李一凡自己已經達到了雙九階九級的程度，李邪的血契之力留著也是留著，倒不如讓那九個人去時空森林進行修煉，通過李邪的力量使他們達到九階九級。如若這些人真的可以如同李一凡所想，爭氣的達到了九階九級，李一凡隻要想辦法把那些人統統打敗，強行讓他們進行死而複生之術就好。
這樣的想法一產生，李一凡就沒再猶豫過什麽了。暗瞳在東海時就已然發動，使得蕭筱腦海中產生了一種如同意識一樣的命令。這樣的力量有一個缺點和一個優點。
缺點是，這樣被李一凡留在蕭筱腦海中的精神力量隻能被使用一次，一次之後，除非李一凡再次殺到蕭筱寢宮，對蕭筱發動瞳術，否則這樣的力量將不能再次使用。本來這個瞳術是李一凡為了在進攻天亞契神院的時候以防產生意外而設立的。
優點是，這樣的力量發動，蕭筱並不會產生任何的察覺，隻會認為那是她自己的一個念頭而已。這也是為什麽連蕭筱自己都對自己的行為感到迷惑的原因。
“少主啊。那您這也太冒險了！……”大憨和肆野再次說道。
李一凡看著大憨和肆野還在喋喋不休的告訴自己這麽做風險有多麽多麽的大，有些不耐煩的打斷道：“行了。”
見李一凡開口打斷了自己的話，兩人都隻好再次閉嘴。
“我都說了。命令已經發了。少在跟我磨磨唧唧。”李一凡等了大憨和肆野一眼，接著說道：“你們兩個。準備準備。”李一凡看著大憨和肆野說道：“明天一早，跟我去木林族找往生草。”
“少主……明天就去啊？”大憨又問了一遍。
“你聾嗎？”李一凡反問道。
大憨被李一凡這麽懟了一句，似乎老實了不少，不再廢話了。肆野則是再一旁偷笑著。
“好了，沒什麽事回去……”李一凡正說著，卻被身旁的扶傷拽了拽衣服。
李一凡轉頭看向扶傷，扶傷則是呆呆的說道：“我……也去……”
“這次……”李一凡猶豫了一會兒：“算了。這次你還是先別去了。咱們兩個要有一個留在邪宗。”
李一凡考慮到自己剛通過瞳術使蕭筱決定讓那群人進入時空森林修煉。雖然這事情是自己一手操作的，但蕭筱對抗邪宗的念頭卻也難免會增長。此時自己要離開邪宗，邪宗之內如果沒有絕對強大的人留守，一旦真的出現一些意外，恐怕會很棘手。
扶傷見李一凡看著自己，兀自想了好久，才緩緩開口，有些勉強的道：“好。”
李一凡輕笑，朝扶傷點點頭，又轉頭看向墨銘涵叫了一聲：“銘涵。”
墨銘涵在王座之下已經呆呆的站了很久，此時還在原地發著呆。
李一凡見了微微皺眉，自從在東海回來，墨銘涵便是這個樣子了。雖然李一凡自己也清楚墨銘涵是在想著什麽，但卻並不想去問。隻是又叫了一聲：“銘涵？”
“嗯……嗯？”墨銘涵聽到了呼喚，才猛然抬頭：“老師？怎麽了？”
李一凡並沒有多問什麽，隻是說道：“你和扶傷一起留在邪宗。我去尋往生草的這段時間，需要你跟長生門陳典方麵溝通好。密切關注亞天帝國動向。”
“是。老師。學生知道了。”墨銘涵聽了低頭應道。
李一凡聽了，點點頭，吩咐道：“沒什麽事情，就都回去吧。”
“是，少主。”肆野和大憨齊聲答道，紛紛退去。
墨銘涵卻看著李一凡，遲疑了半天也並沒有走開。
李一凡也看著墨銘涵。片刻後才問道：“怎麽不走？是有什麽事嗎？”
“老師……我……”墨銘涵似乎萬分的猶豫，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李一凡雖然知道墨銘涵想問的是什麽，卻也並不提醒她，隻是安靜的看著墨銘涵。
墨銘涵原本以為自己這老師可以一語中的的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也好讓自己把這說不出來的話給說出來。可沒想到，李一凡就是這麽安靜的看著她，竟然絲毫都沒有說話的意思。
“我……我想……我想問個問題……”墨銘涵支支吾吾的又道。
李一凡聽了輕輕微笑：“那就問啊。什麽問題？”
墨銘涵本就是聰明的很，看了李一凡這麽輕輕一笑，心中已經明白，李一凡這是在等著她自己把話說出來。
無奈之下，隻好咬著牙問道：“我想……了解一下……了解一下那個叫墨銘哲的。”
墨銘涵平時便是一副高冷的樣子。她本來已經堅信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擁有任何的親人了，她原本是這樣想的。但自從那天在東海她看見了墨銘哲，那個人的契神術跟她相同，長相跟她有幾分相似，甚至是身上的血契之力都會讓她在猛然的一瞬間倍感親切。
那個人會在跟她對峙的前一秒收回迸發而出的力量，那一瞬間，她心中竟是突然間的一暖。那是一種她從小到大都未曾體會過的感覺。那天她體會到了，有些暖，也有些受寵若驚。此刻她終於鼓起勇氣跟李一凡問了出來，那張白皙的麵容竟是突然一熱，紅了起來。
李一凡看著墨銘涵已然紅潤的臉蛋，心中似乎感概良多。自己像這個女孩一般大的時候，已經沒了至親、至愛。相比自己，墨銘涵顯然更加幸運。緩緩點起一支煙，吸了一口。
那原本渾濁的煙霧，從李一凡口中緩緩吐出之時已經變得清澈許多。
“我不是說了。他是你的同胞哥哥。”李一凡看向墨銘涵又問道：“你想問他什麽？我都告訴你。或者，你如果想回到哥哥身邊，我也同意。”
墨銘涵聽了趕緊搖頭：“不不不。老師。我不是這個意思。”墨銘涵解釋道：“是老師您讓我重獲新生，還讓我成為了魔焰堂的堂主。此等大恩，銘涵怎麽會離開老師？”
李一凡聽了，隻是笑了笑：“你無需說這些，隻要告訴我，你想問什麽就好。”
“啊……好。”墨銘涵聽了再次低下頭：“銘涵……隻是想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因為我聽說，老師您和他是昔日的好友。所以……”
可能是因為頭一次去問自己親人的情況，墨銘涵竟然有些語無倫次了。
“昔日好友？是大憨和肆野告訴你的？”李一凡問道。
“是……”墨銘涵此時已經慌了神，回答完，才突然發覺自己是在無意之間把大憨和肆野給賣了，趕緊又搖搖頭：“不……不是不是。”
李一凡笑道：“行了。沒必要替那兩個混蛋遮掩。”
看著墨銘涵慌張的樣子，李一凡竟然反而有些開心。墨銘涵平時一向是以沉著冷靜，聰明過人的形象示人，此刻這樣的慌張，李一凡還是第一次看到。或許這才是她這個年歲的女孩應該有的樣子吧。
又吸了一口煙，李一凡緩緩回答道：“你哥哥，墨銘哲。”李一凡靠在王座上，看著邪尊殿的暗紫色穹頂似乎是在回想著。
“他是現在神魔大陸第一大宗，聖火宗的三少爺。是個……特別溫柔的人。實力很強，天資聰穎。五歲便得到了聖火宗鎮宗神劍熾焱的認可。平時不是很愛說話，性子沉穩，老練。做事認真……”
李一凡努力回想著，兩人實在已經太久沒有以朋友的身份相處了，甚至李一凡都已經太久沒有把墨銘哲當作是朋友那樣去想過，一時間竟然找不到更多形容墨銘哲的詞語，好一會兒才對墨銘涵又道：“他是個很好的人。”
墨銘涵聽的很認真，見李一凡不再說了，才抬頭看去。
李一凡見她抬起頭，問道：“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沒……沒有了。”墨銘涵臉上竟然出現了一種抑製不住的笑容，此刻對著李一凡使勁搖搖頭：“知道這些就行了。謝謝老師。我……我先走了。”
墨銘涵說著，麵含著笑意轉頭跑開了。
李一凡看著墨銘涵頭一次展現在他眼前如同孩子一般蹦跳的背影，也是微微笑著。
“她……開心。”扶傷也看著那背影，聲音緩緩傳來。
李一凡聽了，點點頭：“是啊。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