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想活下去的權利
李凝茹發問道:“我是他的友人,多年不見,甚是想念,特來尋訪老友。那他此時在客棧裏麽?”
客棧老板如是答道:“早晨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那我改日再來便是,若是呂浮生問起,寧就當作我沒來過,老友相見,驚喜一點好。”
客棧老板深鞠一躬,施禮道:“依小姐的意思,恭送。”從那駕華麗的馬車自然能看得出來,眼前的女子出身不凡,非富即貴,有禮待之定出不了差錯。
其實就算李凝茹沒坐著這輛馬車,依著男人的天性,客棧老板也不會橫眉冷對。
李凝茹微微躬身,施禮道:“那有機會,再見。”
小二和廚子點頭的頻率,變的越來越慢,倒不是沒了力氣,隻是遺憾還沒說上話,這麽漂亮的女子就離開了。客棧老板想的卻是,呂浮生這個神秘的小子,年紀輕輕,這幾日與其交集的都是王公貴族,就連老友都是如此美麗的佳人。
隻可恨晚來得子,自家生的女兒年紀太小,尚在繈褓。客棧老板都有撮合自己的女兒,嫁給呂浮生的想法。
人過於優秀,連怪罪都不舍得,隻能糾結在自身。
而就在依依作別之時,連接著東西兩市,城門直至王宮的玄武大道上,左右新立的臨時鼓樓響起轟鳴之音。聲音之大,震耳欲聾。不論住的多麽偏遠,博安城的每戶人家都能聽得見。把民眾手中敲擊的聲響,直接蓋了下去,滿城內隻聽得見暮鼓之聲。
也正式的向整個博安城的百姓宣告,宵禁已起,尚留在街邊鬧事者,可杖擊,需入獄。
車夫下了車,在李凝茹耳邊小聲道:“貴人,王上今日下達宵禁令,此刻已是到了時辰。莫不說是小老兒,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此時時萬分不敢再上路了,隻能找個地方暫歇,待到明日清晨,宵禁令過,才能再回驛站。”
李凝茹麵色有些犯難,客棧老板彬彬有禮,賣弄著文采道:“正可謂是法不阿貴,繩不撓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辭,勇者弗敢爭。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在博安,這法便是最神聖的事情,不落於元音國的佛言,基天國的神語,和聖羅國的聖儒論。”
博安人最為熱情,遇見犯難的人,能幫的便會伸出援手。而客棧老板從小在博安城裏土生土長,別的沒學會,但博安人的脾氣倒是一點沒拉下。
“小店雖然在這段時間被呂先生包了下來,但念在您與呂先生的友誼,想必您要是住下來,呂先生也定然不會責怪。若是您不嫌棄小店雜亂,在店內將就一晚,明日再走也不遲。說不準呂先生晚些時候也能回來,昨日便是亥時才回來的。”
李凝茹瞧著這兩個夥計不怎麽樣,但這客棧老板但像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再加上車夫也跟在自己身邊,倒也沒有危險的事情,索性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小二和廚子明白李凝茹答應了下來,可樂開了花。忙將馬車和兩人迎進了店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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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太陽如同戰敗的勇士,在大地上灑滿了鮮血。月亮作為戰
勝者,披著夜色的長袍,站在天上最高的地方,向世人炫耀著戰績。
柔和似絮,輕均如絹的浮雲,簇擁著盈盈的皓月冉冉上升,清輝把周圍映成一輪彩色的光圈,有深而淺,若有若無。不像晚霞那樣濃豔,因而更顯得素雅,沒有夕照那樣燦爛,隻給你一點淡淡的喜悅,一點淡淡的哀愁。
玄武大道上的每一個街口都站滿了武侯,一個個手持鐵棒,整裝待發,迎接著第二夜,轟動下讀書人更激烈的反抗。
這些武侯之中有本來當值的武侯,但更多的是虎賁軍軍士換上武侯的衣服,偽裝成的武侯。全城的武侯在這個時候根本不夠用,連武侯服都是下午時分,各個鋪子的工人拚了命的趕製而成,有些來不及的,隻是按著武侯服的顏色,裁了塊布貼在虎賁軍的軍裝上,顯得不倫不類。
這個時候,關於武侯服的製作,都不用王上下令,每間裁縫鋪的東家都是極盡全力支持。在夜間,受損最多的,便是東西兩市的商家,隻用些料子做衣物這等小事,可謂積極響應。
東西兩市街道坊口,守衛在這裏的,全部都是虎賁軍的軍人,這裏是今夜最危險的地方,隻能讓戰鬥素養更高的真正軍人來守衛,魏王也更放心的下。
街道上除了武侯之外再無其他人,想象中人擠人的場麵並沒有發生,但每一位武侯都不敢放鬆警惕,他們心底知道這是風雨欲來前的平靜。
也終如所料,今夜的讀書人,必然有人在幕後指揮。
明顯發揮出了讀書人的優勢,士農工商,“士”的社會地位比其他的要高出不少,是因為士之階層都是讀過書的人,所讀之書除了四書五經等科舉用書外,那些先賢古人所著作的兵法書也不在話下。
善用兵者,避其銳氣,擊其惰歸。
現在幕後人嚴格根據兵法書上的計謀,在等待著滿街的武侯最勞累的時候,攻其不備,出其不意。
武侯作為博安城內負責保護百姓的一支力量,卻是老子卸任,兒子頂上,一輩傳一輩的軍戶製。
所招收的武侯,從先前的全員精兵發展的越來越差,以至於到了如今,多是老弱病殘,再加上潑皮無賴,在武侯中什麽人都有,趁著城內暴亂,仗著武侯的身份,尋摸著渾水摸魚的也不在少數。
街上除了從每家每戶傳出來的敲擊聲響之外,沒有一位百姓。這也讓某些武侯心思活泛了起來。
白天每戶人家都在搶糧。富人根本不考慮價格,大手一揮,隻要還有餘糧的米鋪,就會被那些富家權貴統統賣光,甚至就在米鋪前,平日裏關係不好的幾家隨從,不顧當街大打出手,造成流血事件。
而這些富人家的大院,也不是地位卑微的武侯能惹得起的,更何況那些動了壞心思的武侯,又有幾個是真正忠肝義膽,能夠劫富濟貧的豪傑之士。
武侯每月的餉銀並不多,但每個人都有想要活下去的權利,餉銀少,買不到多少米糧,但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人被餓死。人心惶惶的時候,隻有糧才是真正值錢的東西,也是為何不管出了怎樣的大事,百姓第一個能夠想
要的就是囤糧。
武侯們隻能鋌而走險,盯著窮人家的那些米糧不放,偏偏不巧,今夜被盯上的就是下午時分,還在看著老大爺們談天說地的王小二家。
幾個武侯在王小二家駐守的街口,互相商議道:“就這家,我今天盯了一天。他家隻有一個受重傷的小子,和一個婦人。晨時,那婦人出去的早,回來的時候,抱著的米袋裏可是裝有不少的糧。”
一個比起其他武侯,身材顯得略微健壯的武侯決絕道:“那就這家吧,不管如何,能騙就騙。實在不行,才能強。”
此人一看便是這些武侯的頭目,不然也不會做出相應的決策,而後剩餘的幾人也點頭稱是。
”上。”
“哐啷。”
一聲大響,但在滿城的敲擊聲的背景下,已經算不上動靜。甚至除了躺在床上,當過兵的王小二有些警覺外,連王小二的老娘都沒有注意到,大門何時已經被人踹開了。
幾個一身武侯服的男子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張口便是:“家裏有糧麽?奉王上令,現今博安城內糧食不足,所有百姓需要將家中之糧上交國庫。”
王小二的老娘是在戰亂時代,被餓過的百姓,所以才會機敏的在一大早,米糧還沒漲價的時候,就出去買足了糧食。在平日裏,卻有些老糊塗。
聽著身著官服的人來要糧,便乖乖的走向廚房,想要將剛買的糧食,交給這幾個年輕力壯的官人。當年,老太太年輕的時候,也經曆過被軍人搶糧的事情,對於國家征糧,見怪不怪了。
這幾個沒了良心的武侯,覺得原來騙人是一件如此容易的事情,便有變本加厲道:“還有,昨夜為了抵抗暴民,軍中可是出了不少傷亡,需要每家每戶把值錢的物件也拿出來,交給軍隊。”
這句話可引起了王小二的不滿,征糧也就罷了,拿點糧食換個平安無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可昨夜受傷的軍人,不是這幾個宵小之徒能夠用來提起作為招搖撞騙的資本。
王小二冷冷的問道:“既然是國家征糧征銀,你們可有戶部和兵部聯合下發的公文麽?”
不知怎麽回答的武侯在頭目的眼神示意下,掏出準備在今夜抵禦讀書人的鐵棒,朝著王小二的胸部便是一棍。嘴裏還不斷的碎念道:“叫你他媽的多嘴。嘴巴老實點,免得皮肉之苦。”
王小二的老娘一看兒子被打,也顧不上自己的年齡,抬手就要去搶武侯手中的鐵棒。可又哪裏是年輕小夥子的對手。越來越急之下,武侯隨手一推,王小二的老娘便一下子,被推出老遠。
腦袋直衝衝的撞在房間中央的桌角,老年人的身體不經折騰,頓時鮮血橫流,幾息過後便永遠的閉上了雙眼。
“娘——”
王小二赤紅著雙眼,從床上掙脫了出來,忘了自己腿腳還不聽使喚,直接摔在了地上,牙齒重重的磕在地上,滿嘴鮮血混合著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流淌。
幾個武侯一看事情要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下去,趕緊搶過還在王小二老娘手中,死死攥著的米袋,就往屋外跑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