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漫長一夜(五)
從西市趕向東市增援的武侯,不良人必須經過貫徹南門至王城的玄武大道,已到子時,讀書人卻一點停歇的意思都沒有,還是向虎賁軍不停的扔著石子,放火毀壞玄武大道街道兩側的所有建築。
駐守通往西市街道的虎賁軍還好,讀書人的注意力和攻擊衝撞目標主要集中在通往東市的道路,幸而西側的虎賁軍還能分出幾人組成巨盾陣,圍著裏麵的武侯,不良人在玄武大道中段圍滿的讀書人中穿過。
讀書人也不是吃素的,怎能輕易放過武侯,不良人通過。統統高拋手中石子扔進臨時組建的巨盾陣中。哪怕是臨時組建的巨盾陣,那也是安陽最強的一支軍隊的巨盾陣,能夠扔進去並不是士兵訓練不到位,而是好不容易湊出來的巨盾手實在是太少了,才會在讀書人的石子亂擊下亂了陣腳。
困在讀書人中的武侯,不良人沒有辦法,隻能透過巨盾的間隙拚命用手中的鐵棍綁著麻布亂揮,磕磕絆絆橫穿過玄武大道,受到了駐守西市街道的虎賁軍趕來的接應。
隻見橫列成一排,完整封列一條街巷的虎賁軍巨盾最中間開了一道口子,護送武侯,不良人的巨盾陣軍士緩慢的通過這道口子到了安全區域,當最後一名軍士剛踏進最後一步,不待讀書人反抗者反應過來,虎賁軍的守衛巨盾列陣又立刻封死了口子。
剛進入到安全區域的巨盾手立刻鬆開了手中的盾牌癱坐在地上嗬嗬大喘氣,武侯,不良人的當值校尉在清點人數準備開始下一階段的救援東市的任務。
遠處觀望著這一切的新兵王小二突然問向老兵道:“咦?武侯出動還算正常,怎麽那些不良人怎麽也跟著湊熱鬧,難倒城內已無兵了麽?”
老兵閉著眼睛養神回道:“閉嘴。如果你還想多活幾日,就不要瞎做猜測。”新兵不再不多嘴,也學著老兵的模樣躺在台階上閉眼養神,盡快休息準備兩個時辰之後的換防。
“切,還當著有什麽秘密,裝什麽神秘啊?”一邊不理解的士兵聽到了新兵和老兵兩人的對話,士兵隨意說道:“不良人自然就是抓賊辦案,出動了不良人不就是讓這些獠牙收集這些鬧事者的信息,等到秋後算帳麽?”
老兵輕聲與新兵道:“這人一看就是個短命鬼,你別再與他多做接近。”新兵點頭稱是,對於老兵的囑咐自己從來都是很信任的,正是聽多了老兵的囑咐,當年還是邊關隴右兵時的自己才在戰場上撿回來無數次性命。
臉上充滿疑惑的新兵王小二雖然不再談及不良人的事情,心底裏還是對這件事產生很大的疑惑,但老兵不想說,也不願說,心中暗道少年心性還欠缺磨練。
在他們身旁端著飯碗的呂浮生自然聽到了他們幾人的對話,起了興趣的呂浮生要上一口胡餅,飲上一口白肉熬膠菜的湯汁,雖然軍中大鍋飯比不得呂浮生常吃的那些小館美味,可在此時此刻此景,和這麽多軍士一起吃飯,別具一番風味,碗中的白肉變得更香,膠菜也變得更
甜。
因為先前的故事表演,呂浮生身邊擺滿了胡餅,呂浮生本不想要這麽多,直呼夠了,夠了。可軍中之士多豪邁,聽到呂浮生這麽可憐的身世,能幫就幫,多給幾張胡餅就算現在不吃拿回家中,好歹也能免去幾頓飯錢。
呂浮生挪動身子湊到近新兵,對著新兵的耳朵小聲道:“小兄弟,其實很簡單,真實的不過就是懷疑在這群鬧事者和搶掠的暴徒之中懷疑有敵國的暗樁在搞鬼,或者是在確認哪一方勢力在背後暗中支持,隻要確定就好辦了,隻要毀了源頭,就沒這麽多的事。”
老兵睜開眼睛轉頭望向呂浮生道:“小子,看破不說破。話多的人死的最快。”
呂浮生解釋道:“就算死,能夠讓未來變成蛟龍的魚兒多點閱曆也是值得的。”
“就他,能成龍。”老兵一臉不屑。
“在我眼中能,都能成。”呂浮生很堅定的望著老兵,拍了拍王小二尚且並不算寬闊的肩膀。
老兵有些疑惑的盯著呂浮生道:“你不簡單,最起碼不是表麵這麽簡單。”
老兵似乎看出了呂浮生的不同尋常,對呂浮生方才身份的解釋又起了疑惑,但也隻是身份的疑惑,並不是推翻自己對呂浮生不是敵國暗樁的確認,就算是呂浮生編造了一個假的身份,那也是為了穩住快要崩潰的軍心,敵國的暗樁費盡心思打入虎賁軍中來肯定不會做出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來。
就在呂浮生還想要與老兵再多說幾句時,武侯校尉走到這處街道的虎賁軍領頭將交談了幾句之後,虎賁軍領頭將領著武侯校尉來到數十位軍士正在休息的台階處,這也打亂了呂浮生和老兵接下來談話。
這群休息的軍士看著武侯校尉摸索著下巴不知怎麽開口,虎賁軍領頭將先開口道:“這是一件額外的事件,剛剛這位武侯校尉清點人數發現武侯之中少了兩人,不良人確認一人是自願留在西市救援百姓,而另一人是方才在通過玄武大道是被那群鬧事者拉了出去,不過當時形勢危急,沒能立刻救援。”
武侯校尉打斷了虎賁軍領頭將接下來準備講的話,自己接過來道:“實在是我對不起我手下的兄弟,當此刻我得到的命令是支援東市,救火以及抵禦暴徒。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我們沒有在回去找人的時間了,我已經丟下了一個兄弟,我不能再看著還有兄弟因我喪命,所以我懇求各位能夠助我找回我手下的兄弟。求求你們了。”
武侯校尉很是激動,他是真的很看重手下的每一個人,說到最後不隻是聲音顫抖,甚至直接雙手抱拳跪在了地上,在講究官位品階的安陽能遇到這樣的上級很是不易。
這些正在休息的士兵看著眼前的武侯校尉跪在地上的樣子,軍人的血性此刻激發了出來,王小二第一個站起身扶起武侯校尉簡短但有力的道:“我願去。”
而後又有幾人起身站了起來道:“我也願去。”
呂浮生本不想多管閑事,還沒等著
勸王小二坐下,王小二便熱血的衝了上去,搖了搖頭輕歎道:“這小子,真是的。”
王小二身上有一種獨特的熱血感很容易感染他人,這也是呂浮生很看好這個年輕人的原因,再看著這麽多人都站了起來,拿起身邊的頭盔工整的戴在頭上,站起身來跟著喊道:“我也願去。”
老兵費力的撐著台階站起身來舉起手來道:“我也去。”
虎賁軍的領頭將大致看了眼人數道:“夠了,再多也沒有那麽多的盾牌供你們使用。”其實虎賁軍領頭將也是有私心的,雖然自己也想幫助武侯校尉找回那位士兵,可自己也是接受著命令,自己的命令是守住這道街道不得讓任何人通過。若是把接下來將要換防的士兵全部派出去,兩個時辰之後將沒有足夠的士兵能夠守住這些鬧事者的衝擊。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若是在下還能活著,定報各位救命之恩。”武侯校尉跪在地上不停的感謝這些站起身來的士兵。水火無情,在大火麵前,武侯,火師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看見第二天的太陽,校尉此時這麽說,在場的虎賁軍士兵都能夠理解他話語中的無奈和真情。
武侯校尉帶著自己的手下走了,看著他們的神色真的是不能再耽擱片刻,校尉隻留下來一句話:“珍重,拜別,願不是最後一麵。”
雨後的微風吹過,有土壤的味道,有燒焦的味道,有鮮血的味道。
這些站起身來的虎賁軍士解下來身上的佩刀,放好先前的長槍,接過方才護送武侯和不良人的巨盾兵手中的巨盾,另一隻手上都拿著木棍等候著領頭將接下來的命令。
領頭將望著這些麵孔深深又道“此次任務是救出圍困在那些鬧事者中的武侯,隻救人,不要多生事端。一點一定要切記,不可殺人,不可傷人致死。”又開著玩笑道:“你們都能完整的回來,我這張嘴開過光,說的一定能成真。”
這些手持木棍的虎賁軍自然是知道這一點的,不然也不會把自己手中的長槍佩刀換成沒有殺傷力的木棍。雖然這些鬧事者手持石子攻擊軍人,可是他們沒有動刀,這就說明他們最多隻能算作是暴民,卻算不得上是叛亂,殺了他們,見了血,這就是殺了讀書人,殺了平民。世人誰還敢來安陽,誰還敢住在安陽。
而這些久經沙場的老兵心裏也沒底,畢竟這次任務與戰場搏殺並不一樣,在戰場上尚可一刀製敵,而此刻麵對著自己的同胞,隻有被動挨打的選擇。
接著領頭將來到呂浮生身前替他緊了緊重甲上用於連接的紅繩道:“真不好意思,你本已經退伍,還把你拉了進來。若是我手下能再多一個頭,也不會讓你涉險,畢竟現在你也應該算做是我們該保護的人。”
重甲哐的一聲,呂浮生狠拍自己的胸口道:“招之即來,來之能戰。這是我在退伍時對著日月旗發下的誓言。”
不用再多說什麽,就這一句,足夠振奮人心,足夠穩定軍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