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利用

  皇后的坤寧宮內，地上一片狼藉。 

  「娘娘您請息怒，保住鳳體要緊啊！」太監馬公公拉著還要砸東西的和鳳皇后勸解道。 

  「他就是一匹養不熟的白眼狼，現在翅膀硬了，就不把本宮和父親放在眼裡了。他也不想想，若不是本宮，若不是父親，他哪來的太子之位？」 

  和鳳氣得胸膛一起一伏，保養得宜的臉這時也一片慘白青紫，陰沉可怖。 

  馬公公是在宮中浸淫多年的老人，知道這宮庭中正是口舌是非最多之地。現在眼看著皇帝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太子的勢力卻越坐越大。現在和鳳皇后的父親嚴相又被判了斬刑，皇后也算是失了勢，若在這時候還去得罪太子，皇后以後的日子恐怕會更不好過。 

  「娘娘慎言啊……」馬公公顫抖著聲音道。 

  幸好之前就已經把宮中的宮女太監都遣了出去，若是這話傳到太子耳里，只怕不好。 

  「馬標，你說，本宮有哪點對不起他？這些年若不是本宮幫襯著他，他哪裡能夠穩坐太子之位。俞妃和她那個兒子對太子之位可是一直虎視耽耽著。若沒有父親扶持，憑他一個賤婢的生的兒子，也想榮登寶座？」 

  和鳳越說越氣憤，想起這些年來，長空表面上對她倒也很孝順，晨昏定省，年節禮儀，沒有一次落下。可沒想到，父親的事一被查出，他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連自己的懿旨都敢違抗不遵。 

  和鳳這時才意識到，長空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長空了，再不是她可以隨意揉捏在手裡的棋子。 

  其實和鳳也很清楚，她與長空之間只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當年她沒有子嗣，而長空沒有母族的勢力可以倚仗，加之長空生母李昭儀又是和鳳的侍女出身，關係總比別的妃子來的親近些，兩人合作，可以說是完全達到了利益的最大化。 

  她扶持長空，其實也只是為了穩定自己的皇后位置。這些年，若不是攥著長空這個太子，又有父親這個權相支持，只怕以順衍帝對自己的厭惡，早把她打入了冷宮。 

  之前，父親東窗事發，她便隱隱知道要不好。 

  想當年因為靜妃的事，順衍帝對她早生罅隙，廢黜她的心便一直都在。要不是她雷霆手段，讓父親施加威壓，又聯合護國公顏山扶持長空上位，穩固自己的勢力，順衍帝恐怕早把她打進冷宮了。 

  這幾年來，父親的勢力越來越大，需要用錢的地方也越來越多，她知道父親肯定是用了些手段斂財的，但沒想到父親居然會聯合李有道打國庫的主意。 

  這是抄家滅族的死罪啊！她怨恨父親的老糊塗。更擔心這件事，事態的擴大，後來聽說主審的是長空，她還心生了一絲僥倖。認為自己還算握有主動權。可沒想到，長空判處這個案子會如此雷厲風行，迅猛快捷。還未等她回過神來，案子便被長空做成了鐵案，連翻案的可能都沒有。 

  長空，只怕早在很久之前就想置父親於死地。 

  「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她應該早有預料的。自古以來的君主都不願被權臣左右，長空又怎麼能容他們父女倆一直拿捏著他。 

  「呵呵呵呵……」和鳳想著這些，忽然笑了起來，凄苦悲傷，讓看見的人也覺難過，「他們父子這次倒是難得的一條心，原來都早已迫不及待的想要置父親於死地。可憐本宮還想著無論如何，長空總還會顧念著一些情份，留得父親的一條命在。沒想到，最想父親死的人，居然是他。」 

  說著，說著，和鳳的眼淚便流了出來。 

  想他們嚴家幾代為相，榮華富貴到了極點。卻沒想到，終是逃不過盛極必衰的命運。嚴家，這一次是徹底的跨了。 

  和鳳還想到了自己的以後，沒有丈夫的疼寵，沒有子嗣的依靠。這一生，恐怕只能寂寥宮庭，默默老死於宮中了。 

  「娘娘不必過分難過，嚴相雖逝，可是嚴家還在。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娘娘只要忍過這一時之氣，好日子還在後頭。」馬公公幫她擦乾臉上的眼淚，寬慰她道。 

  和鳳搖頭，凄涼慘淡地說道：「嚴家沒有以後了，父親這棵大樹一倒，嚴家就算完了。家產被抄，哥哥弟弟又都是不成器的，更何況還被發配回了嶺北。馬標，趁本宮現在還沒有被廢黜，你另謀出路吧。陛下恨我入骨，只怕過不了多久便會尋了本宮的錯處，把本宮打入冷宮。到那時，本宮即便想幫你，只怕也有心無力了。」 

  馬公公聽和鳳這樣說，也流下了慘淡的眼淚，他用衣袖擦了眼睛，笑著道：「奴才跟了娘娘一輩子，哪也不會去了。娘娘榮華富貴也好，落魄潦倒也罷，奴才都只跟著娘娘。您能在這坤寧宮富貴一生最好，若真是萬不得已流落到冷宮去，奴才也願意跟著娘娘侍奉您一輩子。」 

  和鳳看著他那張清瘦慘白卻光溜溜的臉，止住的淚又涌了出來。 

  從自己成為順衍帝的妃子起，這個人便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後。三十多年寸步不離，悉心照顧。自己對他不差，卻也沒有多好。可是，現在自己落魄到這種地步，卻也只有這麼一個人願意死心塌地的跟著她。 

  和鳳覺得自己做人很失敗，簡直可以說是一敗塗地。 

  她有些心灰意冷，對馬公公說：「阿標，你真願意跟著我一輩子嗎？」 

  馬標愣愣地看著瞬間蒼老軟弱的和鳳，堅定地點頭道：「只要娘娘不嫌棄，碧落黃泉奴才也跟著。」 

  馬標說的這話其實很大逆不道，但他卻好像是被和鳳那個「我」的自稱蠱惑了般，不自覺地就說出來了。 

  他覺得這時候是自己和和鳳貼得最近的時候，他一定要這麼說，不然會後悔一輩子。 

  * 

  十月十日午時，嚴崇和李有道被斬於菜市口。據說當時民情激憤，死後都還被百姓潑了滿身的污穢。 

  太子監斬，威嚴肅穆，百姓們自覺地三呼「千歲」，場面壯觀。 

  十月十日晚，和鳳皇后自縊於坤寧宮，與她一同身亡的，還有她身邊的大太監馬標。 

  權傾朝野的嚴家，大廈傾塌，一夕便毀，也算讓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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