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災情揪心
顏汐到達雲州,是在五日後。
一路快馬加鞭,愛馬「踏露」差點被她騎得口吐白沫。
終於還是趕在了八月二十七日的傍晚到達雲州城。
一路行來,城外的慘況,顏汐已經了解。
蝗災過境,青綠澄黃的稻浪不復存在,只剩下半截光禿禿的稻稈。
她看見一個老農跌坐田頭哀嚎痛哭,遠處是個老婦人牽著幾個孩子在翻揀著那些被咬斷的碎稻,企盼著能從中揀拾出幾粒飽滿的稻穀。
因為災情剛發,更慘烈的景況顏汐還沒有看到。但是進了雲州城后,她還是看到了各個米行外的門前排著長隊。
他們有的拿著籮筐,有的拿著布袋,都眼巴巴地盼著米行開門。
可是,幾乎所有的米行都大門緊閉。
顏汐的臉綳的緊緊的,心頭煩亂的想殺人。
這些奸商,一個個都想趁火打劫。
他們在這個時候選擇關閉米行,無非是想等百姓糧盡食絕的時候,坐地想價,大發不義之財。
顏汐無法想象如果朝庭的賑災錢糧不能按時按量地發放,那些窮苦的百姓該如何渡過這個漫長的冬天。
來不及想得太多,顏汐直奔知府衙門而去。
柳謙治下嚴謹,政令清明有度,下放雲州三年,頗受百姓愛戴。
但江南富戶多重商,商人又重利,雲州的民風便一直不是很好。
太平豐年,大家豐衣足食倒還好。若是遇到災荒饑饉,打砸哄搶的事情也時有發生。
柳謙來雲州之前,便詳細地了解了這裡的情況,特向順衍帝申請了一支百人的府兵,以備不時之需。
這支府兵隸屬城防營,但與城防營駐守城外不同,這一百人常年駐守在知府衙門,可算是柳謙的親兵。
顏汐騎馬經過,便時不時能看到十人組成的小分隊在城內街道上巡查。城內還算秩序井然,沒有出現不可控制的局面。
等顏汐在府衙門口下馬,立即便有守門的衛兵上前盤問。
「在下台州蘭幽,有事求見柳大人。」
顏汐拱手作了禮,雖然一臉風塵,卻未損容顏的美麗。面紗上的一對剪水秋眸,因為沉重,反更顯深沉幽寂。
那個年輕的衛兵顯然被她驚艷了,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你在這稍等片刻,我先進后稟告大人。」
「那有勞小哥了。」
顏汐頷首向他致謝,便放開馬疆倚在石柱邊等。
守衛雖對她好奇,卻能目不斜視,足見柳謙治軍也很有方。
不一會兒,便見剛才那個守衛陪同一個青衫長須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來。
「不知道蘭幽姑娘遠來,宇文拓有失遠迎,還請姑娘恕罪。」
青衫長須的男子看到顏汐,立即拱手作揖,連連陪罪。
顏汐躬身還禮,她之前陪同長安來雲州的時候,已經知道此人是深得柳謙信賴的師爺宇文拓。
她客氣地道:「宇文先生客氣,我此番前來,是為了尋我家哥哥的。多有打攪柳大人和宇文先生之處,還請先生擔待。」
「姑娘這話真是折煞我們這小小的知府衙門了。安王殿下和柳大人去了祺嶺鎮,今日怕是不能回來。姑娘還是先在知府衙門休憩一晚,明日在下再陪同姑娘前去,可好?」
祺嶺是雲州的一個偏遠小鎮,之前治旱的時候,顏汐陪長安去過。知道那裡山路艱險,路途又遠。
她抬頭看了一眼已經墜落西山的斜陽,紅彤彤的火燒雲映紅了整個天空。
「好,如此有勞宇文先生了。」
顏汐雖然擔心長安的身體,如此困頓勞累,她不知道他能撐多久,但是,今日天色實在已晚,不宜趕路。再說,「踏露」連日奔波,也需要好好休整一下。
「姑娘請。」
「先生請。」
宇文拓雖然年紀已長,但是氣度極好,翩翩儒雅文士風範很足。
顏汐對他頗有好感,兩人便一路走一路敘話。
「姑娘既然是從上京來,可有碰到朝庭派出的賑災人馬?」
宇文拓既是柳謙的師爺,自然也算半個雲州父母官,他最關心的還是朝庭賑災物資調配的情況,已及朝庭對災情的重視程度。
「我比戶部的李有道李大人遲一日出發,卻在蘭台便追上了他們。」顏汐冷笑,目光里散發出的光也幽冷冰寒。
蘭台縣離上京城僅三十里,李有道卻足足走了一天。以他們的速度,顏汐毫不懷疑,他是故意在拖沓。至於原因是什麼,她現在倒還不清楚。
「怎會如此之慢?」
焦慮布上宇文拓額頭,攢緊的眉心,讓他看起來有些蒼老。
「聽說朝庭直接從戶部撥了五十萬石糧食,還有三十萬兩白銀。甾重多,走得慢些也是有可能的。」
顏汐的眉頭也攢得很緊,可她素來聽說李有道為官最老成持重,走得是穩當路子,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按理說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
「照他們這般速度,到雲州來指不定得半月以後。可雲州眼下災情嚴重,那經得起這樣拖。」
宇文拓雖然心中焦急,卻也毫無法子。事情會走到哪一步,他也不好猜度。只盼著李有道他們路上不要出什麼亂子,城內盡量安撫著,挨一挨,也許就風平浪靜的挨過去了。
「城內現在怎樣?」
顏汐路上看著還算有序,可具體情況還得問宇文拓。
「雲州這幾日暫時還算穩定,可再過幾日就不好說了。」宇文拓皺著眉,心情有些沉重。
「剛才接到邸報,說柳州城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受災已經半月有餘,朝庭的糧款又還未撥下,各地糧商更是趁亂鬨抬糧價,民怨本就頗深,柳州知府怕擔責,還不敢開官倉賑災,不鬧起來才怪。」
「雲州稍好一些,大人半月前就開了粥棚。又著官吏挨家挨戶查實了人頭,按人頭分發了些糧食。勉強挨了半個月。」
顏汐聽了宇文拓的話,只覺得心驚。
她驚愕地問宇文拓:「既是半月前就如此捉襟見肘,為何朝庭前日才收到災情邸報?」
「早在災情剛發的時候大人就寫了急報給戶部,許下被壓下了。日前大人見朝庭許久都沒有消息,才用了加急,直接越過戶部,上書給了中書省。」
「李有道看著不像是有這麼大的膽子的人啊?」顏汐失聲,驚覺自己失態之後,才緩了語氣道,「不都說李尚書是朝中最穩妥的人嗎?因著這個原因,陛下才把戶部交由他管的。」
要知道戶部是六部中最著緊的一個部門。它管著的是國庫,是大漓國的錢袋子。
「李有道膽小,為官最善察言辯色,誰都不得罪。戶部也算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條。可是,也正因為他膽小,才最容易被人拿捏。他如此做,許是被人逼迫的也說不定?」
「誰能逼迫他?難道是太子?」顏汐沒有官場的忌諱,便直接把她的懷疑說出來。
「恐怕不是,別忘了除皇上和太子以外,李有道還有個頂頭上司。」宇文拓說得諱莫如深。
顏汐卻冷冷一笑:「此番嚴相怕是要栽了。」
宇文拓不語,只目露精光,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