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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一步驚心

  屋子裡的氣氛隨著邵振與馬師傅的對話在潛移默化中慢慢變得不再那麼緊張。 

  這屋裡都是老式的傢具,天花板上好像都隱隱約約可見幾道不大不小的裂痕。客廳沒開空調,連電風扇也沒有開。 

  小徐最怕熱了,從進屋到現在已經熱得不行,連連用手抹了抹額頭的汗珠,這倒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屋子實在是又悶又熱,內心在急著邵振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撤離這裡。 

  邵振斜睨了下屋子,不想在屋裡當著孩子老人談公事,這一向是他最忌諱的,隨手搭在馬師傅的肩膀上,使了個眼色,示意到門外說。 

  馬師傅也是明白人,當然不願在家裡當著老婆和孩子的面談這些「不正常」的事,他更不想讓家裡的人擔心,於是也很配合的回頭跟家裡人打了一個招呼就跟邵振出門了。 

  「馬師傅,您確定那輛跑車的車牌號沒記錯么?可是我兄弟查到車子后發現根本不是什麼跑車,而且車主出差去香港已近一個多星期,你這是玩我們么?」邵振剛還溫和的臉色驀地一變,渾然已是另外一個人,樣子極其認真嚴肅,邊走向樓梯的安全出口處邊說道。 

  馬師傅一出門都還沒緩過氣來,就被邵振這一表情嚇得直打哆嗦:「警官,我我我…..我真的沒騙你啊,那天晚上我從反光鏡里看到的就是那個車牌號啊,借我十個膽我也不敢騙警官您啊。」馬師傅神情非常緊張,生怕邵振突然出爾反爾不管他了似的,眼裡同時帶著一絲絲無辜和哀求。 

  「反光鏡?」邵振突然心裡一攢,總覺哪裡不對勁,眼珠子晃悠了幾圈后,猛地一拳拍在牆壁上,把所有人嚇了一跳,同時嘴裡喃喃說著:「原來是這樣?」立馬精神一振,回過神來對小徐輕聲說:「小徐,你進馬師傅家找一張白紙一支筆和一塊鏡子來。」 

  一接到邵振的吩咐,小徐哪敢有半點怠慢,重重的點了下頭:「yes,sir.」轉身疾步走至門邊,使勁的敲打了幾下門,裡面的人應聲打開門后,小徐也顧不上打聲招呼就沖了進去。 

  沒一會功夫,小徐便一手拿著一隻圓珠筆和一張畫了一頁圖的美術紙竄了出來,另外一隻手則拿了一面破了一半的鏡子。 

  邵振一把接過圖紙,順便瞄了一眼,是一張全家福的團圓畫,畫的是小盆友最喜歡的那種塗鴉,爸爸媽媽拉著自己的兒子,畫面很是幸福溫馨,應該是馬師傅的兒子畫的。 

  這簡單的塗鴉有那麼一秒鐘像根刺一樣扎了邵振的胸口一下,面容不由浮起一絲愧疚,當然只是那麼一瞬間,還沒等小徐們察覺到就消失不見了。邵振已經等不及的將紙張迅速一反,在上面唰唰的寫了幾個數字,然後將小徐手中的鏡子遞到馬師傅的眼前,將紙張上的數字反射到鏡子里,讓馬師傅說出鏡子裡面的數字。 

  馬師傅瞪著眼睛向鏡子裡面瞅了瞅,「嘖嘖嘖」的歪了歪頭,有幾分猶豫,但表情又立馬變得肯定,一晃腦袋對邵振說:「警官,這不是那輛跑車的車牌號么?滬a666888啊?」 

  邵振沒有回答,神情瞬間變得沮喪又激動,將手中的圖紙一揮,橫在馬師傅眼前,後者凝神一看,頓時大驚:「啊,滬a999888?」馬師傅眼睛瞪得滾圓,兩顆大大的眼珠子鼓得尤為突出,就差點沒掉出來。 

  一旁的小徐更是把嘴巴張成橢圓,滿臉的不可思議,更不用說旁邊的所有警員了,都像丟了魂魄似的。邵振不等他們所有人緩過氣來,就對小徐說:「馬上打電話給市車管局,我要立馬查這個車牌號的主人是誰?快,就現在。」邵振的話已不容小徐有半點思考的餘地。 

  小徐心口狂跳,就差捶胸跺腳了,慌慌張張的伸手到兜里掏手機,手機掏出握在手裡差點沒握穩落在地上,也不管手抖不抖就在屏幕上一劃一點的查找號碼撥了過去,沒一會電話就接通后,小徐迅速的就問道:「是江警官么?麻煩您幫我查下滬a999888這個車牌號是誰的,現在我們非常急要。」 

  說完小徐本想抬頭看眼邵振說等下的,沒想到電話那邊卻接著就傳來了一句:「小徐啊,這個不用查了,是李澤天的,上個月出過車禍,因為這件事到現在我還記得很清楚,車子不錯,可惜了,怎麼?這兔崽子又撞人了?」 

  悶熱的安全通道樓里,燥熱的空氣突然就像一陣寒風拂過,迅速結了冰似的寒冷,冷得讓人有種冰穿刺骨的涼。電話那頭見小徐沒有回答,一個勁的催道:「小徐,喂,小徐,怎麼了?喂喂喂,你沒事吧?說句話啊……」 

  因為這一刻空氣像被凍結了似的,連馬師傅「砰砰砰「的心跳聲都清晰可聞,半天后,小徐才弱弱的回答了一句:「哦,知道了,謝謝江警官。」便掛了電話,全身如棉的看著邵振,六神無主。 

  邵振此時雙眼黯然無神,心裡籠上一層愁雲,襲過一陣揪心的疼痛。他不是在為這個結果而驚訝不已,而是在責問自己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問題現在才想到。半晌,正當所有人都在迷糊邵振是否會憤懣不已的時候,後者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突然連「呵」了幾聲,那笑更像把尖刀刻在所有人的胸口上,讓人不寒而慄。小徐神色變得更加慌張起來,不明所以的急喊了一聲:「老大。」 

  「喊什麼喊,我又不是聾子。」邵振瞥過眼來大罵一句。 

  小徐雖然被罵,但是見邵振神態良好心裡就舒坦許多了,於是又支笑支笑的看著邵振,小聲問道:「老大,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馬上通知弟兄們,全城通緝李澤天,各大機場、港口、火車站、汽車客運站都給我盯緊了。還有全市的監控系統,只要跟江龍灣大道相關聯的道路監控都給我查一遍,一定要找到這個狗腿子,我看他能跑哪去,立即行動。」邵振言語中不容半點怠慢的意思,一個反應速度敏捷的警員已經按好了電梯。 

  邵振回頭一拍馬師傅的肩膀,低聲說道:「馬師傅,你這幾天好好待在家裡,最好哪也別去,我會派人保護著你,如果不是什麼特別急需的事情,就讓他們幫你去辦,我的弟兄就在樓下的警車裡,你有什麼事從窗外招招手他們就會上來了。」 

  邵振話音還沒落電梯就「叮」的一聲響了,不等馬師傅回話,接著就急急急忙忙的踏進了電梯,只留馬師傅 一個人在那裡傻愣傻愣的,還沒從剛才的驚疑中喘過氣來。恍然間見人一下就走光了,他甩頭看了看靜悄悄的四周,全身不禁打了個冷戰,拉緊衣服就向自己家衝去。 

  進電梯后,小徐難以抑制內心的好奇心,還是鼓起勇氣問了起來,「老大,您怎麼就懷疑上那個車牌號了啊?」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沒想到馬克思主義還是滿博大精深的,之前我一直以為查案靠想象力就可以了,其實我忽略掉了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實踐。」邵振說著苦笑了下,電梯很快便到了一樓頓了頓,跨出電梯后又繼續說道:「其實我們從反光鏡里看到的物體和現實中所成的鏡像是完全相反的,而當時情形又非常的緊急,馬師傅一從反光鏡裡面看到這個車牌號后,靠自己的想象力就將9和6的給弄混了,這樣就在人的腦海中形成一種定型思維,也就和人們常說的首因效應的意思差不多,這種印象一但形成就很難消除,而且會極大影響之後的判斷能力,所以馬師傅在後來想起時,對這個6的概念已經形成定形意識,就很難再想到是9。」 

  「哦哦哦,這樣啊。」小徐似懂非懂點了點頭,繼續緊跟在舉步生風的邵振背後,沒有再繼續問邵振。 

  路過保安亭的時候,那位保安老大爺還不忘向邵振們敬了個禮以表歡送,同時笑呵呵的打包票說道:「警官,您放心,要是這裡有隻蒼蠅飛進去,我就下崗。」 

  雖然不渴望保安老大爺能有多放心,但聽到這話也總讓人舒坦了些,邵振面露難色的強擠了個笑容就快步離開了。 

  保安老大爺看著邵振離去的身影,雙手挽進袖子里,悵然興嘆道:「邵振?果然是名不虛傳,這氣勢,杠杠滴,做刑偵大隊長真是屈才啊。」然後就一佝一僂的走進了保安亭,嚴聲厲色的對保安亭的兩個小夥子說道:「從今天開始,加強小區人口排查,腰桿都給我扳直了,要不然就給我回家喝西北風去。」 

  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顯然很服這位老大爺,立馬變得精神抖擻起來,腰桿真拔得挺直,大聲連連答是。 

  此時也沒人知道看似一臉平靜的邵振,其實內心是有多複雜,他糾結的並不是川冬國竟親手殺死自己的老婆,也不是接著的李世榮被自己的親生兒子開車撞死。他擔心的是這個幕後設計者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到底是少將還是另有其人,到底是友還是敵,亦或是發了一封郵件給他,然後不了了之的這個仇徒又是誰? 

  一個心裡到底是被多深的仇恨吞噬著,才會變得如此恐怖。如果不是來自地獄中的魔鬼,是人,又怎麼可能如此心狠手辣,弒妻入牢,逆子殺父,多漂亮的復仇,卻又如此讓人殘忍絕望。 

  邵振忽然感到一陣頭脹越烈,大腦像有根鐵絲在裡面使勁的攪動一樣,疼痛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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