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麵首流言
伏荏染湊著弗諼的臉來回看,弗諼武藝高強、內功深厚,身體素質當比田廣豐好才對,那天在蠶室卻病得比田廣豐還重,倒是讓她意外。
不過好得倒是比田廣豐快的多。
田廣豐眼眶裏包著淚,一副隱忍著不讓它落下來,又可憐又害怕的模樣。
這些日子他每天以淚洗麵,眼睛一直都紅腫著,都快變成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了。
他畢竟年紀小些,根本沒細想下蠶室意味著什麽就做了決定。
當時他也不過是跟著弗諼壯誌淩雲得表現自己的忠心,想要一直跟著伏荏染罷了。
不過現在就算回過神來,後悔了,也已經晚了。
衝動是罪惡之源啊!
伏荏染想要安慰他幾句,張了張嘴,最後終究什麽也沒說出口。
現在任何寬慰都是多餘且蒼白的,事實已經鑄成了,沒有退路,隻能接受。
“主子不必為我傷心,我為主子做什麽都是心甘情願的。”
田廣豐反過來強笑著安慰她,努力揚起笑容表現自己的不在意,兩個核桃般的眼睛卻讓他的強顏歡笑更顯淒慘。
“你自己把眼淚擦擦吧。”
伏荏染輕歎了一聲,給他遞了塊娟子。
田廣豐誠惶誠恐地不敢接,這可是主子的娟子。
在伏荏染的眼神示意下,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接了過來,卻沒有擦淚,而是小心的捧著,像捧著什麽稀奇寶貝。
“先好好養病,等身體好了,其他的日後再想。”
伏荏染這句安慰是說給弗諼和田廣豐兩個人。
不過弗諼依舊如往常般從容淡然,目光深邃平靜,看不出任何悲傷痛苦的情緒。
“主子,我聽到宮裏一些流言,說我和田廣豐是你養的麵首,此事你可聽說了?”
“誰在亂放屁,胡髒汙亂我們主子。我們去告訴太後,讓太後把亂嚼舌根的人都抓起來!”
月牙義憤填膺地罵道。
芙顏把她張牙舞爪的手臂拉下來,稍安勿躁。
“現在不過有人私下議論,若是去找太後,不就拿到明麵上,弄得人盡皆知了,到時損的隻有主子的顏麵和名聲。”
“那也不能讓他們胡說八道。”
月牙氣鼓鼓地擰著眉,想了想道,“我自己去查,看誰在亂傳,非得把她嘴縫上。”
月牙轉身就要出去找人算賬,被芙顏一把拽住了。
“主子都沒發話,你衝動什麽。”
伏荏染作為當事人比月牙還平靜,氣定神閑坐在一邊喝茶,全然不在意的樣子。
“主子養麵首的流言宮裏早有傳過,應該是從行宮漏出來的。這幾日又熱烈起來,想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弗諼邊說著邊挪了挪身子,身子坐起來些,背上墊著襖子靠在牆壁上。
伏荏染替他把垂到床邊的被子拉起來,將他整個身體蓋住,一絲風也不漏。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她初來乍到,得罪過的除了皇後再沒別人。
“主子有什麽打算?”
弗諼許是蓋的有些厚了,臉微微泛紅,不自在的又挪了挪身子,目光從眼前那雙柔荑上移開。
伏荏染輕笑了一聲,眼底透出一絲冷譏,反問他,“你有什麽意見?”
弗諼近乎冷漠的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已是第三次,須得給對方反擊了,不然會被人以為好欺負。”
“有太後護著,誰敢欺負主子。”
弗諼冷靜自持的目光透著幽幽的寒氣,月牙感受到他朝自己看來,經不住瑟縮一下,立馬頷首立直。
“狐假虎威終是虛勢,唯有自強,才會讓對方真正的忌憚害怕。”
月牙腦袋耷拉著,諾諾的應了聲‘是’。
她在伏荏染麵前隨心所欲,無拘無束,想說什麽便說什麽,麵對弗諼反倒拘謹戰栗。
弗諼比伏荏染更像主子。
伏荏染在嗚嗚咽咽的雨聲中醒來,已辰正時分,窗外依舊陰沉沉的,人也跟著懶散起來,骨頭發軟,窩在被子裏懶得動彈。
月牙聽見聲音端著水伺候,將帷帳掛起,提著衣裳伺候她穿衣。
“昨兒下了一夜的雨,幸得主子有先見給弗諼侍衛和小豐加了被子,不然這一夜他們怕是不好過。”
伏荏染抬著手臂任由月牙給她穿衣,怔怔地望著窗外連綿地雨幕。
青蔥翠竹被雨點打擊的微微晃動著。
煙雨朦朧,整個世界似被罩上了一層薄紗。
“她應該不會在吧。”
伏荏染自言自語地喃喃。
月牙將一件帶狐皮領子,鑲著珍珠的桃粉披風給她穿上,細嫩的顏色襯得整個人都嬌豔起來。
月牙抬眼問道,“主子在說誰?”
伏荏染搖搖頭,低頭瞧見身上的披風,剛拴好的帶子輕輕一拉就被扯開。
“換一件,一點都不好看。”
“多好看啊,顏色又俏,上麵的繡花又精致……”
月牙說的起勁,猛地對上伏荏染嚴肅的目光,呼吸一滯,心咯噔一下。
伏荏染性子平易近人,對她們幾人很寬容,一點主子的架子都沒有,就算平時偶爾說錯話做錯事也不會發火。
此時突然見她愀然不樂的表情,不由震蕩了一下,唯唯連聲。
“以後不要再有帶動物皮毛的衣服。”
“知道了,婢子立馬去換。”
月牙緊張的繃著聲音,偷偷瞧了她一眼,見她臉色緩和下來,這才稍稍安心。
纏綿的細雨又連著下了一早上,到了下午依然沒有停下的征兆。
月牙在屋裏指揮著侍女收拾碗筷,轉頭瞧向門口。
伏荏染亭亭玉立的站在屋簷下,抬手接著房簷滾落下的雨線。
沁涼的雨水打濕了她如蔥段般的手指,眼神朦朦朧朧的不知望著何處。
她記得那女人說今天會等她,一整天腦子裏都是那女人瘦得皮包骨頭、寫滿孤寂的臉。
“她應該不會等我吧。”她低聲喃喃。
月牙從屋裏出來,掏出娟子把她涼濕的手擦幹,又塞給她一個手爐暖手。
手爐的溫暖透過掌心遍傳全身,舒服的吐出一口氣,在眼前形成霧氣。
她喚著月牙拿了傘,抬步往冷宮方向去了。
地麵的積水打濕了她的繡鞋,迎麵的冷風夾著雨絲涼沁沁的,卻沒有阻礙她的步伐,反倒越發靈快了。
穿過大半個後宮,來到西北角的冷宮宮道時,遠遠便瞧見宮牆上那個火紅的小巧身影。
她打著一把油紙傘,如昨日般高坐在牆頭,目光悠然而飄渺的眺望著遠方。
她似是在等伏荏染,又似一直都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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