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只在乎你

  到達目的地之後,楚喬喬便提出要步行,剛進入這所村子,一種沉悶的氣息便籠罩著兩個人,楚喬喬一路朝前無語,神態安寧。一別於尋常的瘋癲魔女形象。 

  龍嘯跟在身後,時而眺望遠方,這所村落本就在延綿的山與山的山澗之間,如果不是親自進來,或許龍嘯一輩子都不知道,就在隔著高速公路不遠處的地方有這麼一個已經荒廢的村落。 

  這是一個破敗到不能再破敗的村子,在整個繁華的北海市,這個角落卻被人遺忘,或許,知道其存在的本就沒有多少…… 

  似乎為了應景,老天也下著凄凄離離的小雨,一路上,泥濘合著青草香混合出淡淡大自然的味道。 

  村子的房子並不多,更像是古時候的某一個小鎮,兩排成房,一路五十米左右,總共有著二十來戶人家,可是此時這些房子,除了青苔重生,連一條流浪狗都沒有。 

  一路行進去,便是這座村子唯一一個還算體面的地方——曙光學校。 

  說是體面,倒不如說,唯一一棟有磚的兩層樓房。 

  相較之前的單層瓦房,確實算是體面了。 

  而此時,這座小學空嘮嘮的,十來平米的操場上,有一根鐵棍深深插入土地之中,上面還有一張已經看不出顏色卻依稀分辨得出是國旗的布。 

  楚喬喬跨過校園斑駁銹跡的大門,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嘴唇輕輕的呢喃著,並不真切。 

  龍嘯分明聽清了那幾個字:「媽,我來看你了。」 

  龍嘯跟隨在楚喬喬的身後,更加沉默,不知為何,也被這種沉悶的氣氛感染,安靜的周圍,只聽得見兩人不輕不重的腳步聲以及輕微的呼吸聲。 

  沒走幾步,楚喬喬便走進了教學樓,這時候,龍嘯才發現,說是教學樓,完全就是太誇張的讚美,兩層的教學樓,只有一樓是教室。 

  教師裡面,七七八八的放著幾根凳子,參差不齊,有高有矮,而凳子面前,連張桌子都沒有,可是就是這樣破敗得連張桌子都沒有的教室中,有一塊乾淨且佔據大半塊牆壁的黑板。 

  破敗簡陋的教室,與這塊嶄新乾淨的黑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在黑板上,一個娟秀的字跡寫了兩個大字:理想。 

  這字跡清晰,除了蒙了些許灰塵外,依舊沒有被腐蝕過的痕迹,而當龍嘯走進了才發現,這貌似用粉筆書寫的字跡卻是用白漆漆上去的。 

  楚喬喬好像在尋找什麼,眼神不住的在這不大的房間之中掃視,只是隨意的轉了一圈,在黑板面前作了些許停留之後,便轉身走了出去,站在門口側頭對龍嘯到:「走了!」 

  龍嘯哦了一聲,跟著走了出去。 

  教室的旁邊,有一條狹窄坑窪的樓梯,樓梯順著上去便是二樓。 

  楚喬喬順著樓梯走了上去,一向嬌氣的楚喬喬卻走的格外穩健,若是換成城中隨意一個女生,恐怕都不一定能夠在這狹小陡峭的樓梯上走的如此的穩健,仿若早就習慣一般。 

  上了二樓,房間被分成裡外兩間,外間是一些小木床,看樣子應該是準備給留宿的學生,還有一個簡易的灶台,小黑板等。 

  穿過這間房間,裡面便是一間一個人的房間,看樣子,應該是老師宿舍了。 

  這個學校,只有一位老師,一絲曙光。 

  房間不大,卻很整潔,一張木床,一張桌子,一個衣櫃,房間透著一股潮濕的味道。 

  龍嘯用餘光偷瞄過楚喬喬,楚喬喬的神情依舊安寧。 

  早在之前,龍嘯便知道楚喬喬的母親去世,卻並不知道其生前的事情,雖然這一路上腦補了許多,卻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位美麗的鄉村女教師。 

  的確美麗,否則也不可能生出如楚喬喬這般標誌的女兒。 

  楚喬喬將窗戶打開,隨後在床邊坐下,訥訥出神。雖說是床,更不如說是一張比較大的桌子,一塊木板,幾塊磚頭,靠著牆壁便搭建了這樣的床。 

  清風順著窗戶吹入房間,將房中的潮濕吹散了。也吹走了霉味,帶來淡淡的泥土清香。 

  楚喬喬坐著,龍嘯也不便打擾,便悄然退出房間,站在外間等候,大約坐了有五六分鐘,房間中傳來關上窗戶的聲音,隨後楚喬喬才從房中走了出來。 

  龍嘯看到,那張精緻的臉上,臉色並不太好,雙眼通紅,臉上卻沒有淚痕,一個人忍著不哭,大概就是這番模樣…… 

  從房間出來之後,楚喬喬似乎心情好了許多,側身越過龍嘯走在前面,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梯,便走到了這座依山而建的校園的後山口。 

  一陣汽車轟鳴之聲,隨後一輛越野車從並不寬敞的山路開了出來,速度並不慢,車輪和底盤上全是泥巴,似乎開的只是一輛破摩托一般。 

  龍嘯將有些走神的楚喬喬護在懷中,有些不滿的看著這輛車子從兩人身邊駛過,看上去,就好像一對熱戀之中出來採風的情侶。男的清秀陽光,女的精緻小巧。 

  那輛吉普車駛過之時,有意無意的將車窗搖下,朝著兩人吹了聲口哨,車上有三個人,兩男一女。 

  女的文質彬彬面無表情,帶著帽子和黑框眼鏡,側頭看了他們一眼便無趣的轉過去,好像在思考著什麼,兩個男人五大三粗,雖然坐著,仍舊能感受到兩人茫茫北方漢子的氣息,其中一個囂張跋扈,另一個冷若寒霜開著車。 

  吉普車駛過之後,龍嘯這才看向那車屁股的牌照,好像是京城政府的牌子,怪不得如此囂張。 

  望著吉普車開遠了之後,楚喬喬這才道:「我們走吧。」似乎並不詫異這破敗的地方為何會出現京城政府的車,好似司空見慣一般。 

  龍嘯有些頭皮發麻了,今天不管什麼都透著一股詭異的感覺。 

  龍嘯跟隨楚喬喬一路走了上去,最開始還是能夠容納一輛小轎車的泥濘山路,向上彎彎扭扭大約盤旋了有一里后,便只有容得下兩人並排行走的小路。 

  加上剛才又下過小雨,此時路面濕滑,好幾次龍嘯都見到楚喬喬腳底打滑,準備伸手去扶,都被楚喬喬避開了。 

  楚喬喬一邊走,一邊喘著粗氣道:「我媽說過,如果想過來看她,必須自己走,否則就不要過來了。」 

  沉默許久的楚喬喬終於開口了,聲音很平靜,這荒野山路,根本就沒有住戶,一路上也看到好幾座墳包,這分明就是過來祭奠死人,而楚喬喬開口提到媽的時候,似乎這真的是他母親的住所,而不是墳墓。 

  「你每年都來?」想了半天,龍嘯這才找到話題聊到。 

  楚喬喬搖搖頭:「從十二歲開始,每一次來的時候都在下雨,第一次來的時候,就剛走過的第一座墳,從那門口滾了下去,當時腿就骨折了。」 

  說到這兒,楚喬喬哈哈大笑:「你說我是不是點兒特背,還是我媽存心不想見我。」 

  「梅雨季節都這樣,剛才我也差點摔倒了。」龍嘯很認真的搖搖頭。 

  「當時把我爸給嚇得,第一次帶我過來就把我摔了,後來我爸說,之後的一個禮拜,他都夢見我媽了,劈頭蓋臉的就罵他,說他沒照顧好我,哈哈,你相信世界上有鬼么?」 

  龍嘯搖搖頭:「人比鬼可怕多了。」 

  楚喬喬聽著龍嘯的答案,一直在笑,不是敷衍的抿嘴輕笑,而是開懷大笑。 

  「我相信。」笑夠了,楚喬喬這才說道:「所以,我媽肯定知道我每年都過來。」 

  龍嘯側頭,看著一臉笑意,卻無比認真的楚喬喬忽然有些感慨. 

  份洒脫背後好像總有掩飾不住的凄涼,瞬間將她的年齡埋藏,露出的卻是另一個不被人所知的裹在厚厚繭包里的那個人、 

  兩人你一眼我一句,很快便爬到整座山的四分之三,一顆未到花期的桃樹下,靜靜的樹立著一座孤墳,墳上只寫著五個大字『喬老師之墓』 

  有署名,沒有日期,孤墳面前很乾凈,有別於之前路過的那些墳包,沒有任何的雜草,雖然沒有煙花炮竹或者紙錢之類的,卻圍著一個柵欄. 

  比墓碑好上不知多少倍的青石板圍成,地面用水泥和大理石鋪成了三平方米見方的小平台。 

  荒廢的山村與豪氣的墳墓,破舊的墓碑與墳前一束束新鮮的百合花,形成強烈的視覺衝擊,卻又讓人覺得,似乎異常和諧。 

  「今年已經有人來過了。」楚喬喬看著墓碑道:「我媽的墓碑上沒有寫時間,是他不想有人掃墓,可是縱然如此,每一年,都會有不少人上來,前年我來的時候還沒有這個柵欄呢。」 

  楚喬喬說著皺著眉頭,好像在埋怨誰比他早到一般。 

  隨後奔來做點拔草之類事情的兩人,看著這乾淨的墓碑,愣是站了兩分鐘不知道做點什麼,隨後楚喬喬這才對龍嘯說:「你在那邊等我吧,我單獨跟我媽說點話。」 

  龍嘯點點頭:「我就在旁邊,別呆太久,你穿的少,會感冒。」 

  這是龍嘯第一次用如此暖心的語氣跟楚喬喬說話,也是他第一次覺得這個外表嬌蠻的姑娘竟然如此懂事,這麼讓人想要心疼。 

  楚喬喬有些彆扭卻還是點點頭,隨後龍嘯這才轉身走開,心中很多問題便迎刃而解,怪不得昨晚大半夜楚喬喬還沒有睡覺,怪不得楚喬喬昨晚哭的這麼厲害,估計是將委屈全部都哭出來了。 

  龍嘯站在半山上,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俯瞰半山下的風景,獃獃的也出了神。 

  日漸黃昏,天色漸漸灰了下來。龍嘯回過頭,楚喬喬仍舊坐在墳邊,靠著墓碑,輕輕的唱著歌,龍嘯凝神靜氣,歌聲越加清晰,楚喬喬正唱著一首老歌『我只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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