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雨
“轟隆隆——”
一片烏雲遮掩而來，浩大無垠，黑壓壓一片，如一塊一眼望不到邊的陸地，太陽、祥雲全部被遮掩，天空頓時昏沉起來。
接著，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大雨，雨點大如豆，打在臉上，就像被狠狠抽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雨幕中的五皇郡，無疑是安靜的，攏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隻見輪廓，不見其形。老天像是提前知曉洛家小姐要為己之利而布一場大局一般，提前下了一場暴雨，像是要衝刷掉所有的痕跡，雨過天晴之後，一切都不曾想起。
山雨欲來風滿樓，黑雲壓城城欲催！
看著庭院外的泥濘泥土，聆聽雨點拍打樹葉的啪啪聲，南宮宇睜開眼睛，臉上浮現一抹笑容，低聲輕語，道：“好久沒下雨了啊……”
“是的，距離上一次下雨已經過了兩個月了。”像是回應南宮宇的自語一般，無情雙仙出現在南宮宇身邊，一左一右，像是忠誠的守護者一般。
出聲的是妹妹南宮玲，她望向窗外，因為過去的名號關係，她和姐姐雲清曦……哦現在已經叫南宮曦了，她們都很喜歡下雨天，因為她們覺得雨這種東西可以衝刷掉一切罪惡，也可以撕去那些偽裝的臉皮，將最真實的一麵展現給世人。
雲和霧，不都是雨這種東西的前身嗎？
“我很奇怪，為什麽每次和洛家小姐打交道，老天都會下雨呢？”南宮宇依舊在自語，聲音低沉，想到了上一次的經曆。
那一次，他去妙花堂嫖妓，結果被一些歌妓以年齡太小為由趕了出去，無奈之下隻能潛伏起來，暗中觀看，結果正好看見了洛家小姐神乎其技的茶道之術，大呼過癮。
之後他也跟蹤了南宮塵，一番拷打之後，他得知了那個女子姓洛，並且身患絕症，瀕臨死去。
那一天，正好也下著雨。
這一次，無情雙仙沒有一個人接話，一左一右沉默的站在兩邊，像是兩尊散發著冷幽之氣的雕塑一般。
見她們不接話，南宮宇也沒在意，笑了一下，便偏過頭去，認真的凝視著傾盆大雨組成的雨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南宮宇也似乎被窗外的雨景給吸引了，他認真觀看，整個過程中，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無情雙仙見狀，也是望向外麵的雨簾，心中居然出現了一種久違的平靜感。
大雨密集，一滴又一滴從天而降，這雨，像是從九重天之上落下，又穿透了大地，進入了九幽，要拯救九幽之地的苦難者。
“你們看懂了嗎？”突然，南宮宇出聲問道。
沉默。
無情雙仙，沒有一人出聲，都很疑惑，看懂了什麽？
南宮宇歎氣，又換了一個問題：“你們喜歡看雨嗎？”
聞言，無情雙仙立刻點頭，恭敬道：“喜歡。”
“那你們看出了什麽嗎？”
兩人迷惘，漂亮的大眼睛中有著茫然之色，也沒有出聲。
南宮宇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容，不再去看窗外的雨幕，之後他眼睛澄澈，像是隔絕了外界一般，充耳不聞窗外事。
“這雨，有你們的影子。”他笑著開口。
結果，無情雙仙更加茫然了，一齊開口，道：“請公子為我們解惑。”
南宮宇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繼續說道：“這雨中，不僅有你們的影子，還有我的影子，芸芸眾生，萬古紀元，都烙印其中，它才是真正的不死不滅，它才是真正的永恒不朽。”
他輕輕一伸手，攤開手掌，立馬有一滴雨落入他手心，晶瑩如玉石，但是隻持續了一會兒，就化了，成了一灘水漬。
“這雨，它們於心是生，於物是癡，迷失的是我們自己的腳，忘了方向，忘了自我和真我，所以，我們要尋回來，這，便是我看到的。”
聽了南宮宇的話，無情雙仙麵麵相覷，互相看了一眼，結果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疑惑。
她們不知所措的站在兩邊，不知道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
“哈哈哈……”南宮宇大笑三聲，突然站起身來，就要朝那雨中走去，他並未轉身，背對著無情雙仙，開口說道：“世人皆癡為我獨醒，世人皆在爭渡唯我超脫，好好想想這句話吧，若能參透，你們就能不用再跟隨我了，天下之大，任你們縱橫！真我，自我，哈哈……”
在無情雙仙茫然的目光中，南宮宇邁著大步，縱橫狂笑，走入雨中，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竹屋之中，留下無情雙仙二人摸不著頭腦……什麽叫參透了這句話，就不用再跟隨他了，公子說出了這句話，但是也沒能縱橫天下吧？
“小姐，下雨了，進屋吧。”老嫗佝僂著背，看著呆滯站在雨幕中的洛凝宣，恭敬說道。
“為什麽要進去，給我一個進屋的理由。”洛凝宣，洛家這一世的出世者，平靜的反問。
她長發在雨中飄舞，給人一種廣寒仙子欲要乘風飛去的感覺，身上流轉著淡淡光暈，本應絕世的容顏被一襲薄紗輕輕遮掩，多了一分朦朧的感覺。
然而，她衣衫不整，兩截衣袖被撕裂，零落在地上，一隻手臂潔白如蓮藕，一隻手臂卻猙獰如爬蟲。
上天是個小心眼的老混蛋，容不得一絲比它更為耀眼的存在。洛凝宣，本應是震古爍今的絕代仙子，豔冠天下，縱觀古今未來，也沒有一位仙子能及得上她，但是卻得了那該死的天陰鎖脈症，再過三年，若是再無解決之法的話，她就會消香玉損，徹底得死去。
這便是天妒紅顏，不允許她存活，故此要降下災劫。
“為什麽要進屋？”洛凝宣又問了一遍，大眼睛靈動，然而卻滿是死灰。
她很平靜，但是卻平靜的嚇人，剛才她還狀若瘋狂，在斥天，但是現在卻平靜的可怕，她要活下去，為此不惜殺了天下人。
現在，她又問老嫗為何要進屋這種問題，讓老嫗渾身打了個寒顫，她覺得，這樣的小姐，實在太可怕了。
為什麽要進屋？天要下雨，人就應該進屋躲雨啊，這是世事規律，哪有為什麽？
見老嫗不答，洛凝宣展演一笑，頓時讓整個天地都明亮了一些。
雖然在笑，但是她聲音卻很冷：“為什麽天要下雨，人就要進屋，為什麽不可以在雨中作詩作樂？誰定的規矩？”
接著，洛凝宣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了：“若是老天所定，那便破了那天，我知道，我想活下去，就必須弑天，沒得選擇。”
說著，洛凝宣手中光芒一閃，取出一套新的衣裙穿上，遮住了那一條宛如被黑色爬蟲侵蝕的藕臂，現在的她，又變成了風華絕代的洛家小姐。
“小姐，你要去何處，我護送你。”老嫗說道。
然而，洛凝宣直接轉身，蓮足輕點，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嬤嬤，不要跟過來，這是我自己的劫，無人可插手。”
聲音冰寒，足以冰封萬裏江山，在此等既威嚴又讓人心疼的聲音之下，老嫗望而卻步，這樣子的小姐，讓她覺得陌生、不可接近。
這還是哪個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外的洛家小姐洛凝宣嗎？
“小姐，你有了心魔，得破掉啊……“她呆呆的看著雨幕，這麽呢喃說道。
一夕輕雷落萬絲，霽光浮瓦碧參差。
雨下的很大，將整個世界都模糊，朦朧之中，更有幾道細微的春雷在作響。
這雷，不如天劫來的那般恐怖，雷光萬丈，擠滿天穹，而是斷斷續續，像個害羞卻又頑皮的孩子，躲藏在烏雲之中不敢出來，一場雨，有了雷光的點綴，更為富有生機了。
天要下雨，蟻要搬家，何況是人，但是，在這片水霧彌漫的世界中，卻有一道人影，從遠處走來，龍行虎步，中氣十足，即便豆大的雨點打在臉上、身上，他也絲毫不在意，任由雨點零落在自己身上。
南宮宇來了。
雨水，打濕了他那一頭濃密的長發，此刻在風雨中狂舞，衣衫盡濕，緊緊包裹著他那肌肉分明的身體之上。
他來到一處池邊，盤坐而下，而後閉上眼睛，眼觀鼻，鼻觀心，心觀天，在聆聽雨水落下的各種聲音。
雨水打在岩石上、打在荷葉上、打在地上，不同地方都有著不同的聲音，雖然很輕微，近乎不可聞，但若是仔細聆聽，卻還是能分辨出的。
“劈劈啪啪——”
“滴答——”
起初，萬聲齊響，仿佛百家爭鳴，南宮宇心中一片明朗。
接著，聲音漸漸減少了，但也如百花一般繁多，一條錦鯉，躍出水麵，仿佛在南宮宇的心境之中蕩起一圈圈浪花。
最後，落花雨水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聲音小了，也少了，但是卻在隱約間形成了一曲大道禪音，每一個音符、每一個古字，都化形了，諸天神靈在吟誦，萬古神魔在低吼，道音不絕，生死不斷。
“雨化眾生相，歲月亦留其痕跡，天之相，地之相，大道之相！”倏的，南宮宇睜開眼睛，其心中竟有千百大道在和鳴，如暮鼓晨鍾敲響，他悟道了。
突然，南宮宇眉頭輕皺，喃喃自語：“於心是生，於物是癡，迷失的是我們自己的腳，要如何超脫出去？”
雨中悟道，聆聽大道自然音，這讓南宮宇收獲頗豐，但是總覺得還是差了點什麽。
接著，他又閉上了眼睛，靈識離肉身，神遊太虛，感知大雨自然。
等他睜眼時，卻發現河的對麵，居然多了一道人影。
因為這道人影的出現，整個天地都為之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