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二章 超越破道（四）
冷楓屹立不動，耳邊響徹的是陣法的隆鳴，但是這一切都抵不過他內心的驚濤駭浪，沐夕顏的話宛如一根根刺直接紮入了他心靈深處。
一道驚雷撕裂天空，劈在湖麵之上，將本無波瀾的湖麵掀起一片波浪，四周的陣法隆鳴，斑駁流轉，轟的一聲，這裏的陣法在雷擊之下隆然變的粉碎，無盡的玄黃氣和陰氣緩緩的漂浮了過來。
在這裏隱約可以聽到眾生的哀嚎，無數絕望的嘶吼帶著不甘咆哮，同時湧入了胸膛。
隆鳴的驚雷響徹耳畔，天空之上黑雨不停。
瓢潑的大雨宛如渲染在畫卷之上的墨汁，將整個世界映的漆黑一片，雨滴不停的滴落在湖麵之上，湖麵上傳來了啪啪的聲音，就是不知沉睡海底的那個人是否能夠感覺到湖水的異樣？
“哼，人怎麽就不能瞎眼了？人就是因為瞎眼所以才會成熟，長大。”冷楓冷哼一聲。
每個人在這個勾心鬥角的世間都被他人所玩弄，最愛的人不敢相信，最親的人背叛自己，這不都是瞎眼嗎？
“那隻是個別之人。”沐夕顏望著濺起波瀾的湖麵，眼中浮現一絲悲哀之色；“你不能以偏概全。”
沐夕顏輕歎一聲，身影有些蕭瑟的緩緩走過冷楓的身旁，在他的身邊頓了一下，隻是終究還是一步一步的走開了。
腦海中忽然傳來了陣陣眩暈的感覺，一種無上的意誌在不停的拉扯著自己的身體，沐夕顏險些跌倒在地，她的身影變成了晶瑩剔透的光點，就連內髒已經清晰可見了，身上的無數光點，宛如在夜空中閃亮的螢火蟲一樣，在幽暗的黑空翩然起舞。
她無力的苦笑了一下，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啪，手中的劍無力的落在了地上，朦朧中那個至高無上的意誌在死死的拉扯著自己的身體，自己的身體隨時會支離破碎，變成最初的本源，然後被天道所吞噬，成為它輪回的養分。
璀璨耀眼的光芒從她的身上不停的四溢而出，身軀越來越輕，似乎隨時會漂浮而起，腦海中的意識不斷的模糊。
仿佛一切都遠去了，記憶變的越來越遠，越來越淡，一切的一切恍如隔世一般，仿佛是浸泡的水墨畫被水衝掉了原本的色彩，屬於自己的一切在水中不停的浸泡，在不斷的遠去。
冷楓張目結舌的望著她，過了許久，他難以置信的道；“怎麽會這樣？”他急忙的扶住緩緩倒下的沐夕顏；“夕顏，夕顏……你怎麽樣？”
沐夕顏迷茫的眨動了一下眼睛，努力的抬起頭，望著冷楓的麵孔，一滴淚水從眼角悠然滑落，落於冷楓的手背之上，有著灼傷的痛苦。沐夕顏用盡全力的道：“我……我要走了。”
“不，不。”冷楓大聲嘶吼。
“她本就是天道本源所化，而現在天道輪回，天道是最虛弱的時期，自然會吞噬她成為自己的養分了。”源的話仿佛是驚雷一般響徹冷楓的心靈深處；“你利用她殺了淩霄，使她心神動蕩，難以自製，現在是天道融合她的最好時機。”
自己利用沐夕顏殺死了淩霄，而天道也同樣利用了自己，讓沐夕顏心神動蕩，從而將其吞噬。
若不是沐夕顏心神動蕩，以現在虛弱的天道想要吞噬融合沐夕顏不是那麽容易的。
但是現在不同了，沐夕顏心神動蕩，心如死灰，正是吞噬她的最好時機。
沐夕顏怔怔的望著冷楓；“如果，你還是以前的冷楓該有多好。”
“我現在就是冷楓，我就是以前的冷楓。”冷楓大聲叫喊，一道又一道的驚雷不停的劈落而下，發出震耳欲聾的隆鳴聲。
沐夕顏的眼睛虛弱的眨動了一下，腦海中的意識仿佛和天道至高無上的意誌融合在了一起，她感覺到了一切，聽到了眾生的哀嚎，看到了世間最悲慘痛苦的一麵。
這種感覺自己感同身受，自己似乎變成了眾生之一，但又不在眾生之內，自己是以另一種感覺在觀望著眾生，無悲無痛，就好像是一塊沒有情感的石頭一般。
“我要死了，但是我現在感覺到了一切，我也到了你道境殘缺的那一部分。”沐夕顏幽幽的道，她的身體越來越明亮，九天之上更有著一種特殊的力量和她的身體交匯在了一起。
身軀上的光芒不斷的被天道的意誌所吸收，沐夕顏是最純粹的本源，而源卻是冷楓從雷劫中攝入身體的本源，從而孕育而出，若論純粹，源和沐夕顏難以相提並論。
冷楓嘴唇顫抖，滿眼的蕭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痛苦的望著她。
“在我還有最後一絲意識，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沐夕顏虛弱的道，仿佛每一個字都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說出的，豔麗的容顏不斷的模糊，點點光芒隔絕了兩個人的視線，就連麵前的這個人已經看不清了。
“什麽事，你說，你說，無論什麽我都答應你。”冷楓有些語無倫次的道，道心之上不停的顫抖，漆黑的陰氣不受控製的在體內不停的流轉，仿佛將自己和沐夕顏兩個人以另一種玄妙的法則聯係在了一起，在這一刻自己的感知竟然和沐夕顏的一切徹底的交匯了。
而沐夕顏又和天道的意誌連接在了一起，自己竟然可以通過沐夕顏的身體徹底的溝通了天道的意誌，但現在所接觸的天道意誌和當時妖皇將自己打入天道意誌是不同的。
這次是自己以沐夕顏的身體為連接，所以才能徹底的感應到，而當時妖皇卻是讓自己和天道的意誌正麵相對。
朦朦朧朧的意誌混混僵僵，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浩瀚無邊，又仿佛渺小如塵埃。隨著沐夕顏的本源融入了它，它在不斷的強壯，似乎它隨時可以從沉睡中清醒過來，瞬間毀滅天地，輪回一切。
沐夕顏虛弱的眨動了一下眼睛，身軀的流光不停的斑駁流轉，一點一點的飛入高空，融入了天地間至高無上的意誌。她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冷楓；“殺了我，然後吞噬我，助你成道。”
“你說什麽？”冷楓眼睛睜的老大，滿眼的不敢置信。
“趁我還活著，沒有被天道徹底的融合，隻要你將我吞噬了，你的道境就會徹底的圓滿，超脫一切，騰淩於眾生之上。”沐夕顏將頭用力的轉向湖麵，淚水從眼角緩緩溢出；“這不是你想要的嗎？隻要你吞噬我，就可以走完你最後的那一步，將你的道境徹底的圓滿，你會高高在上，宛如天道一樣，藐視眾生。”
“不，我怎麽會親手殺了你呢？”冷楓大聲叫喊，自己可以用冷心兒，用沐夕顏來試道，但是自己卻不能因為自己的道而毀滅她們，其實自己還有情，隻是被自己壓製在心靈深處，難以明悟罷了，說到底，自己始終都是一個人難逃七情六欲。
“若你不殺了我，我同樣也會死了，你看。”沐夕顏緩緩的抬起手臂，手臂竟然隨著璀璨的光芒同時消失了，先是手指，然後一點一點到了手腕，並且還在不斷的向上蔓延；“我若被天道吞噬，我就成了天道的養分，你們想要從中超脫就難上加難了，隻要你吞噬我，天道沒有足夠的養分，就會陷入虛弱的狀態，並且你還能一舉超越。”
“那我也不會親手殺你的，我絕對不會為了我的道，傷害你們。”
“可是你已經傷害了我。”
冷楓麵容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她說的沒錯，自己確實為了道境已經傷害了很多人，後悔嗎？似乎並沒有。在這條求道之路上，雖然先前有些後悔，可現在自己已經心如磐石了，尤其是徹底的明悟自己的路之後，更加的堅定不移了。
“我為了‘道’傷害了你，但是你要知道，如果可以選擇，我也不想這樣。”
“我知道。你還是你，但你也不是你了，如果你還是最初的冷楓那該有都好。”沐夕顏輕笑一下，目光閃爍著和煦的光芒，露出一絲追憶之色，望著她如花的笑顏，冷楓神情陣陣恍惚，仿佛回到了最初的那一年，她將還是兔子的自己擁入懷中，笑顏如花。
她身體上的光芒越發的耀眼，光彩奪目，讓人不忍直視；“如果，我的死，可以換回最初的冷楓，我寧願一死。”
“不，你不會死的，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冷楓麵露痛苦之色，眼睛眨也不眨的道。
話雖如此，但是想要拯救沐夕顏又談何容易呢。她本就是天道本源所化，甚至是她的出生就是為了成為天道的養分，以自己現在的法力和道境又怎麽能在天地間至高無上的意誌，將她拯救呢？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沒用的，你聽我一句，趁現在我還有意識，我還沒有被天道徹底的融合，你殺了我，將我化成最初的本源，然後，你將我吞噬，讓我化為你道境的養分，助你成就大道。”
“從初見之時，你就一直在保護我，而我卻在一次次的傷害你，我並沒有為你做過什麽。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