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小丑
方掌柜打了個寒顫,咬了咬牙,攥著拳頭重新道:「若是小人有半句虛言,天打五雷轟頂,請郡主明鑒!」
反正他只是說沒上賬,等回頭他就將上個月的物件都添上,也不算是背了誓,至於貪沒貪別的物件,他可沒說大話。
正當他話音剛落,從門外走進來一個極其亮眼的黑衣男子,他身材高大,長相近乎於艷麗,讓人難以忽視。
「郡主。」艷陽大步走過來,恭敬的行了一禮,然後將背上的鼓鼓囊囊的包袱,輕輕的放在了地上。
彤嫣頷首,示意他將包袱打開。
方掌柜有一絲不祥的預感。
艷陽稟了一聲是,將包袱解開,裡面堆成了小山的金銀玉器閃閃發光裸露了出來,讓人眼花繚亂,觸目驚心。
方掌柜瞳孔驟然緊縮,白眼珠子一翻,砰的一下暈了過去。
而錢賬房卻鬆了一口氣,還好他機靈,都換成了銀子。
雖然這些寶貝看著眼熱令人稀罕,可畢竟不是能見人的,還是白花花的銀子喜人又保險,只要他老老實實的藏起來,那可是無人能抓到把柄的,就算是方掌柜想拉著他一塊下水,也只是空口白牙,找不到證據的。
更何況,他已經交代了自家的婆娘,平日里吃的穿的用的,可都是不超過月例的標準,郡主就算是懷疑,也拿不到他的小辮子。
錢掌柜腦瓜子一轉,趕緊做出一副驚訝的模樣,上去一邊晃著方掌柜,一邊拍打著他的臉,「老方,老方,這是怎麼了,你可別嚇我!」
彤嫣給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家丁立馬會意,叫了個夥計去後面接了半桶涼水過來,一下子澆到了方掌柜的身上。
雖然馬上就入夏了,可這涼水也是剛從井下撈上來的,依舊是乍涼的很,方掌柜感受到冷意,從昏厥中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看著眼前的一切,方掌柜立馬從茫然中清醒了起來,他上下牙關打著架,乾笑道:「郡主,這是何意?小人不明白。」
彤嫣聽了他的話,有些無奈。
這就是越嵐布莊王掌柜和方掌柜的區別了。
同樣是貪,一個是有所忌憚,另一個是肆無忌憚,一個是越發收斂,另一個是不知收斂。
還有一個最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一個知道實務者為俊傑,另一個卻死鴨子嘴硬,不見棺材不落淚。
「你是想去見官呢,還是想讓我網開一面呢?這些玩意兒不過是從你家裡帶過來的一部分,至於家裡還有多少,不用我說了吧?再加上你變賣的東西,方掌柜,這些年過得夠滋潤的啊?從你接手了鋪子以後,一年比一年利潤低,到現在都虧了起來,你昧下了多少銀子你算過沒有啊?」彤嫣冷冷一笑。
說起來這方掌柜最比不上王掌柜的地方,就是待這些手下的夥計實在是太過苛刻。
與他聯手的錢賬房倒是吃得個腦滿腸肥,可對這些夥計們,卻是威逼大於利誘,只比原來規定的月例,多給了一兩銀子,還威脅他們若是說了出去,那就讓他們小心著點自己的小命。
等第一個月發了月例之後,這些夥計就等於是同夥了,他們自然就更不敢透露半分了,那可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想讓方掌柜死,那就等於把自己送進了大牢,都脫不了干係。
方掌柜渾身脫了力,猶如行屍走肉一樣,目光獃滯的癱成了一團。
他完了。
這些年貪下的銀子,他雖沒細算過,可這心裡也有一桿稱,不自覺的時時刻刻都在稱著。
這典當行,那可是天底下最賺錢的生意。
不說別的,十萬兩銀子肯定是有的。
十分值錢的東西,憑他的嘴應是能說成三四分,這賺的銀子可都是翻了番的,但這也不能怨他,這世上所有的當鋪都是這樣。
天子腳下,那可是最繁華最聚財的地方,什麼樣的好東西沒有。
做生意塌方了,急需周轉,前來典當的;不闊綽的學子,想要同貴族子弟一同消遣,苦於手裡沒錢,前來典當的;落魄了的貴人,打腫臉充胖子需要大筆用錢,前來典當的……
且不說這世間百態,只說這千般種人缺錢的姿態,他可是沒有沒見過的。
時間長了,這心腸就越來越硬,看著這些令人眼花繚亂的財物,也就越來越心浮氣躁……
可這也不是他一個人的錯!
方掌柜絕望的眼珠子轉了轉,僵硬的看向了錢賬房。
都是他,都是他攛掇的!
錢賬房接收到方掌柜的眼光,一個激靈,趕快爬到了彤嫣的腳下,痛哭流涕的捶胸頓足道:「都怪小人,小人雖然是賬房,可也該監督著方掌柜的,還請郡主降罪啊!」
他一邊哭嚎著,一邊又回頭拉著方掌柜的衣袖,「你怎麼能做這種事啊,老方,東家給咱開這麼高的月銀,你怎麼還不滿足啊,貪這樣多的東西,若是見了官,說不準那可是要被殺頭的,嫂子和孩子可怎麼辦啊。」
錢賬房抹著眼淚,像是沒瞧見方掌柜刀子一般的眼神一樣,又拉住了方掌柜的手,直直的看向了他的眼睛,懇切道:「你就快向郡主認罪吧,放心,老方,我會幫你照顧嫂子和侄子的。」說罷他重重的拍著方掌柜的肩膀,像是一顆被慢慢錘進土裡的木釘,方掌柜一震一震的癱了下來,他眼中的恨意漸漸的變成了迷茫,開始有些不知所措。
是了,他肯定是逃不過了,可他還有妻子孩子。
方掌柜的無神的眼珠子動了一動,錢賬房的意思,他明白了。
「還請郡主饒小人一命,是小人被豬油蒙了心了,小人該死,小人該死!」方掌柜磕了幾個響頭后,直起身來用枯瘦的手掌,開始掌摑自己,響亮的聲音回蕩在安靜屋子裡,格外清晰。
錢掌柜不動聲色的抬眼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的郡主,在心裡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只要方掌柜認下了,一切就都了結了。
然而,正當他心緒平靜下來的時候,郡主淡淡的聲音猶如輕煙一樣飄飄渺渺的傳進了他白白胖胖的耳朵里。
「饒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那就得看你表現了。你就說說這典當行里,除了你,別人都撈了多少好處?只要你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就不報官了,還能饒你一命,這樣你的妻兒老小,也就不用錢賬房照顧了,你親力親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