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方箐揚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深深的,勁道十足。她冷冷地看著她,這個蒼蠅一樣纏著她不放的女人,她有什麼資格來教訓她? 

  她毫不留情地揮開了陸儀靜,碰——狼狽摔落地面的陸儀靜撞翻了身後的椅子,她皓雪凝脂的手腕,繞上一圈濃烈的紅色。 

  方箐自顧地前行,陸儀靜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勇氣,她費力撐起嬌軀,顧不得手臂上的擦傷淤痕,她直衝到了方箐的面前,水眸憤然。 

  方箐淡然的子眸掠起一道危險的寒光,她視線漠然地落在她嬌美的容顏上,一個字一個字道:「讓開!」 

  「我不讓開,方箐,我告訴你,我恨你,我恨不得你中了綺羅香之毒后就那樣一直地睡下去,永遠都不要醒過來,永遠都不醒!」她眼睛紅紅的,瘋狂之色印染她的眼底。「可是麒哥哥他救了你,他不顧一切地救了你。方箐,如果不是麒哥哥剛才捨命救你,你還能好好地站在這裡嗎?麒哥哥為了你,為了沒有皇後身份的你,承受先帝懲戒,承受熾焰鞭跟冰凌杖兩重之苦,你可知道,他以後每年三月三都得替你痛上一回,都得深受這熾焰冰山兩重之苦?」 

  她手指伸出,指責方箐道:「而你呢,你是怎麼對待麒哥哥的,你醒過來之後,不但沒有一句感激的話,你還出口傷人。我罵你是冷血動物,一點也沒有錯。這一次,我沒有錯,錯的是你,錯的是你方箐。你捫心自問一下,你不冷血嗎?你還不夠無情嗎?你還不夠絕情徹底嗎?」 

  方箐淡然子眸大震,飛光激浪。 

  她一時無語,回眸望向身後那個倨傲挺直的帝君御天麒。有一剎那,莫名的思緒干擾了她的心境,一抹淡淡的困惑,攏上了她的雙眉。 

  「靜兒,住口!」御天麒深沉變幻的黑玉子眸漾起層層波浪,暗流涌動。他不需要,不需要陸儀靜告訴方箐這些,他不需要她知道這些。他要的不是她的憐憫,也不是她的感激,所以,陸儀靜此番話徹底地將他打入了地獄之中,他深藏內心的脆弱,硬生生地被她扯了出來,讓他在方箐面前無法掩飾,也無法逃避。 

  他的尊嚴,他的顏面,在這一刻,在方箐面前,轟然倒塌,他寧願方箐就此離去,也不要喚來她施捨的同情眼神,那才是最刺傷他的地方。 

  碰—— 

  急怒攻心加之剛才內心損耗過大,身心雙重摺磨,御天麒忽然支撐不住,倒趴在龍塌上。 

  「麒哥哥,麒哥哥,麒哥哥——」陸儀靜哭叫著跑過去,她攙扶起御天麒,抱著他的身體嚎啕大哭起來。 

  「對不起啊,麒哥哥,對不起啊,靜兒真的不想看到你那麼痛苦的樣子,麒哥哥,靜兒早知道會傷害到你,靜兒就不說了,靜兒什麼都不說了。麒哥哥,拜託你,懇求你,不要嚇靜兒啊,你快醒醒啊。」她哭得梨花帶雨,哭得寸斷肝腸。她恨著方箐,那是濃烈的恨,她愛著御天麒,那也是火焰一樣的愛。 

  龍泉宮內的太監跟宮女亂成了一團,他們神色慌張,跪了一地,沒有了任何的主意。 

  方箐站在大門處,她閉上眼眸,身側的手握了握,又鬆開了,她睜開的瞬間,淡然的子眸冰清而瑩潤,她淡淡地往回走,淡淡地吩咐道:「快去太醫院請御醫。」 

  小豆子眼眶已經紅了,他擦袖道:「是,方姑娘,奴才這就去。」他慌亂地連滾帶爬地出了龍泉宮,飛奔著去了太醫院。 

  方箐淡眸微掃了一眼還抱著御天麒哭泣的陸儀靜,她輕輕嘆息道:「靜皇妃,你再這麼抱下去,他就算不死也被你勒死了。」 

  陸儀靜一慌張,她鬆開了御天麒,但她眼睛里的淚珠還在不斷地往外冒出。方箐淡淡地吩咐兩側宮女跟太監。「你們幾個趕緊攙扶皇上到龍塌上去,你們幾個準備好煎熬的藥罐子,開好火。你們幾個等著太醫問診之後,開了藥方配合著抓藥取葯。明白了嗎?」 

  「奴才,奴婢們遵命。」兩側宮女跟太監立即根據方箐吩咐的那樣分成幾組,各行其事。原先慌亂的局面一掃而空。 

  陸儀靜看著依舊面容沉靜淡漠的方箐,卻覺得她眉宇間多了幾分溫和。她看著她從容鎮定地行事,毫無慌亂的樣子,她內心的感覺很複雜,有點佩服,有點憤怒,有點嫉妒,但更多的是憎恨。 

  她毫不掩飾她對方箐的恨,因為方箐,她受傷了,因為方箐,麒哥哥也受傷了,所以她恨,恨她,眼神之中,自然流瀉的恨意,讓在旁的方箐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靜皇妃,如果你很擔心的話,就守護在塌前,拿快熱綢絹,給他額頭上擦擦汗。」方箐轉身,淡然地落坐在椅子上,靜候太醫的到來。 

  陸儀靜接過方箐飛拋而來的雪白綢絹,她愣了一下,而後她浸泡在宮女端來的熱水中,沾濕了,輕柔地擦拭著御天麒的臉。 

  時而,她側眸,看著淡然沉靜的方箐,有一剎那的恍惚。為何她無動於衷,一點也沒有反應呢? 

  小豆子帶著太醫院的七八個太醫慌亂匆忙地趕來了,他們個個戰戰兢兢的,神情惶然。方箐起身,淡淡地飄過他們一眼,這些太醫都很面熟。 

  「皇上只不過是小傷罷了,值得那麼多太醫來會診嗎?留一個就夠了。這樣吧,胡太醫是太醫院的頭把手,你就給皇上瞧瞧吧,開個方子,讓他們幾個聽從你的吩咐調配就可以了。」方箐指了指旁側的二個宮女一個太監道。 

  什麼小傷?麒哥哥明明受傷很嚴重,方箐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陸儀靜憤憤地站了起來,她剛想開口,方箐一記冷光,將她逼退了回去。 

  「靜皇妃,你手上的綢絹已經冷了。」 

  強大的氣勢,讓陸儀靜莫名地遵從了她的吩咐,等到她反應過來,她已經換了一條熱的綢絹給御天麒擦拭了。 

  而被方箐點名到的胡太醫,他點頭稱是,忙上前去給御天麒查看傷勢。 

  其他的太醫翹首張望著,方箐冷冷的目光掃過他們的臉。 

  「你們幾個太醫好像挺空閑的,這樣吧,你們回去之後,有空多研究研究醫術,力求上進,沒事不要到處瞎逛,精進醫術那可是關於性命的事情,你們說呢?」她語調輕柔,卻含著致命的殺傷力。 

  她的意思很明顯,聰明人一聽就明白,誰敢出去亂傳帝君受傷之事,那最好衡量一下脖子上的腦袋夠不夠牢靠。 

  「微臣明白,明白的。」他們怕死了方箐,那上次拔劍相向的情景彷彿還在眼前晃動呢。他們手心捏著冷汗道。 

  「你——」方箐隨手指了一個太監。「你帶太醫們回去好好歇息,吩咐御膳房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太醫們都很辛苦。」 

  「奴才明白,奴才遵命。」方箐的話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那小太監立即帶著太醫們走出了龍泉宮。 

  陸儀靜到此明白了方箐的用意,她明白后,心緒有些複雜,為何方箐總是能夠想到她沒有想到的一步,她柳眉緊緊蹙起。 

  小豆子在旁側嚇出了一身冷汗,他擔心帝君安危,卻忘記了帝君的安危是系天下安危的,若是在眼下動蕩局面之時傳了出去,那會引發無數麻煩的。好在方箐姑娘心思細膩,想得周到,要不,他小豆子罪過可就大了,想到這裡,他手心冷汗又冒了出來。 

  「你叫什麼名字?」忍不妨,方箐問起了他。她冰冷犀利的目光,直視他的眼睛。 

  小豆子看著方箐飄過來的犀利眼神,他撲通一聲跪下了。「奴才小豆子。方姑娘,此事是奴才的錯,奴才罪該萬死。」他的眼睛清透明亮,慌亂中含帶懊悔、自責、愧疚,看樣子是御天麒身邊的人。 

  「為了皇上的安危,我此時讓你去辦一件事情,而這件事可能會讓你掉了腦袋,你會去辦嗎?」方箐淡然道。 

  小豆子驀然神情變得異常認真堅定道:「為了皇上安危,小豆子什麼都敢做。方姑娘,你吩咐吧。」 

  方箐淡漠道。「小豆子,我要你,以太后懿旨吩咐下去,後宮之中,若有人非議帝君受傷之事,格殺勿論。對了,還有,派幾個可靠的人,盯著趙皇后那邊。」她熟悉趙惠兒那個人,此刻她若沒有動靜,那就是怪異了。 

  此事非同小可,小豆子扛下了確實就是砍腦袋的事情。但是他還是應承了。 

  「是,奴才遵命。」小豆子打從心底開始佩服方箐,他莫名地相信方箐。 

  他覺得皇上看中的皇後娘娘,果然非比尋常,就憑她處事不驚,雲淡風輕的樣子,便有母儀天下的風範。 

  小豆子出去張羅事情了,陸儀靜沉默著。而胡太醫已經得出了結論,他開始提筆開方子了,可是他的手實在抖動得厲害,墨跡灑在宣紙上,點點滴滴的。 

  「胡太醫,怎麼了?」方箐淡淡地掃了一眼他手中顫抖的筆。「快寫方子啊,旁側的太監宮女可等著抓藥煎藥呢。」 

  「是,是,是,微臣明白的,可是這手怎麼老是抖呢。要不,微臣回到太醫院再開方子送過來?」胡太醫額頭上不斷地冒著冷汗道。他聽到了這麼秘密的事情,又知曉了帝君的傷勢,他的腦袋還能保得住嗎? 

  刷—— 

  掛壁的寶劍橫空出鞘,方箐試了試手中的力道。「要不要我幫你一把?胡太醫。」她嘴角噙起淡淡的冷弧。 

  「不用,不用,馬上就好,馬上就好。」胡太醫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他左手抬起,狠狠地拍了拍他那不合作的右手,穩住手,快速地書寫下去。 

  陸儀靜盯著方箐手中的寶劍,她驚恐地看著她,視線躲避著她。就在剛才,她再次感受到死亡前的氣息是什麼滋味了,她的身上怎麼會有那麼驚恐的黑暗氣息。她慌亂地捏緊了手中的綢絹。 

  方箐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將寶劍回歸到劍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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