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長槍，隕落（二）
與那辦公室中的硝煙不同，zone的基地中，此刻卻是死一般的寂靜，靈貓回來后，告訴了袁先生機甲的事情，聽著靈貓對機甲的敘述，袁先生也能是搖了搖頭，表示目前來講對這個東西他也無能為力，在那之後，靈貓便靜靜的回到了她的房間，坐在床頭的角落，臉深深的埋在膝蓋之中，一言不發，雙眼亦是無神。
「世界上最痛苦的便是最重要的人死在你的面前，你卻無能為力。」眾人聚集在飯堂中，盾垂著頭看著地面，長長的吐了口氣，「只是我們做夢也沒有想到，這種事會再一次落在我們身上。」
「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卻無能為力嗎？」冥月十指相握在一起，沉沉的又重複了一次盾最初的發言。
「可惡！這.……這算是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這種事一定要落在我們頭上！！」虎子一拳打在桌上，惡狠狠的沉吟著。
「其實我們早該想到了不是嗎？只是我們都不想去面對。」雷鳴彷彿自嘲般冷哼一聲，右手按著額頭悶哼一聲搖了搖頭。
「接下來，要怎麼做？」冥月看著地面，沉沉的問道。
「當我們的同伴走的時候，我們都會為他們準備葬禮，讓他們走的至少不是那麼孤單，」銀槍深吸口氣，抹了抹眼角的淚痕說道，「接下來我們便是要想辦法開導靈貓，幫助她儘快從這份陰影中走出來。」
「就只是這樣嗎？」冥月低聲問道，說話間他抬起頭來眼神嚴肅的環顧了一圈眾人，「就算葬禮上沒有那場葬禮的主人也無所謂嗎？」
「那你丫的還想怎麼樣？！去報仇？還是去送死？」這時候，一向心直口快的虎子率先問道。
「都不是，我只是不想活的這麼窩囊，一場沒有主人的葬禮，一場只能在地下進行的葬禮，為什麼？為什麼要搞得好像他走的是多麼的不光彩？」冥月雙拳緊緊握住，緊咬的牙關彷彿是為了極力掩飾自己內心的那抹傷感，「長槍用他的命為我們換來的是研究所有了對付我們的機甲的重要情報，他一個人的死換來了我們所有人的生，他是英雄，就算不能風光大葬我也絕不能容忍他的遺體成為研究所那幫畜生的解剖對象。」
「我們都不想，但是我們無能為力，我們的能力絕不代表我們就有多強大，現在的我們依舊不夠.……」盾走到冥月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無奈的說道。
「能力不夠？我曾經也有過這種可笑的想法。我不知道你們如何，但是我是經歷過的，經歷過眼睜睜的看著最重要的人死在我的面前，而那就是因為我覺得自己不行。」冥月低聲說著，言語間竟是充滿了悔恨與自責，「那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夜晚，那時候，我和晨夕躲在門后，眼睜睜的看著她的父親倒在我們的面前，而原因就是因為我覺得自己不行，可後來呢？那幫人在我的面前根本就不堪一擊。我在那時立下了誓言，我是月亮，只要有光，我就要綻放，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冥月的拳頭又較之前握得更狠，手臂上肌肉的輪廓清晰可見，拳頭的咯咯聲更是令任何聽見的人膽寒。
「我能夠理解你那樣的心情，但是有些時候我們真的無能為力，那不是你的一兩句堅持就可以撐過去的。」這時，銀槍也走上前來嘆息著說道，「有時候，我們註定了只有放棄。」
「那麼，你們那時候為什麼沒有放棄我？」冥月突然的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一愣，冥月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那時，我重傷了雷鳴，盾和虎子也都受到了牽連，之後我含恨離開，準確的說是逃走，你們為什麼不順勢放棄了那麼危險的我？而是要冒著生命危險跑遍了這座城市來尋找我？」
「那是因為.……」虎子剛要接話，冥月又立即搶言道
「因為我是你們的同伴對吧，當我聽晨夕說你們說的那句不會放棄我時，我差點就哭了出來，我真的很感動，很開心你們可以這樣視我為同伴，但是我有多感動就有多悔恨，我一直在質問著自己，如果在那幾天，你們有人像小拉達的爺爺那樣因為我而出了事我真的能原諒自己嗎？長槍的遺體現在就在那冰冷的地方，你們覺得我有可能去放棄他嗎？」
飯堂里一度沉默了下來，過了許久，銀槍才在猶豫中開口道，「你說的確實如此，但是這兩件事本來就是不同的，長槍已經離開了，他不像你那時一樣還可以回來，即便是找到了他，我們.……我們.……」
銀槍哽咽了，一向是基地中最堅強的女人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哭了起來，因為長槍已經離開，所以就算是搶回了他的遺體也沒有用，這樣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廢話算是什麼狗屁理由，冥月看著銀槍的這副模樣，自然也能明白她心中的無奈和不甘，對於他們現在的選擇，冥月沒有任何要予以斥責的話，他相信他們真的是有自己的苦衷，無論如何，就連對自己這個剛來不久還惹出那麼大麻煩的人，他們都可以不惜做到那種程度，那麼對於一起出生入死這麼久的兄弟，他們又會有什麼樣的理由選擇放棄呢？
冥月明白，他全都明白，他甚至更加明白他和他們雖同為改造人，但卻有一個最大的不同，他們是想要在這樣的亂世中存活下來，而自己的目標永遠只有摧毀研究所，不同的目標註定了在遇到問題時所作出的不同選擇，他不怪他們，他甚至希望自己的這個決定沒有一個人贊同，因為他不想在一個不經意間又要再經歷一次眼睜睜看著同伴離開的無奈。
冥月沉吟口氣，上前一步拍了拍銀槍的肩膀，嚴肅的看著前方堅定的說道：「長槍會回來的，我這就去接他回來。」
這時，飯堂的門打開了，袁先生一臉憂愁的走了進來，他的眼圈微微泛紅，想必是剛剛哭過吧。
「各位都準備一下，長槍的葬禮立刻.……準備開始……」袁先生說話間忍不住抿了抿嘴唇，搖頭間可以看見他極力掩飾的眼淚。
「關於葬禮可以等等嗎？」冥月走到袁先生跟前，神情嚴峻的說道，「可以等到我接長槍回來之後再舉行嗎？」
「你又要衝動胡來了嗎？拜託你冷靜一點，這一次，大家都沒有精力再去顧及其他了……」袁先生抹著眼角，言語中少有的帶著斥責。可想袁先生究竟是有多麼的難過。
「我這並不是衝動，我們zone的每一次任務，你都會要求我們要一起回來。這是我主動申請的任務，我申請讓我獨自完成，並且我保證我一定會回來，帶著長槍一起。」冥月凝重的看著袁先生，他的言語間有一種讓人難以言表的威嚴，就是袁先生一時間也想不出任何可以阻止的理由。
「你都有計劃了嗎？」袁先生頓頓的問道。
「當然。」冥月狠狠的點了點頭。
「就算我現在反對你也會去對吧？」
「當然。」
「哼哼，果然是一個亂來的傢伙，但是我們zone，或許正需要你這樣的人吧。」袁先生自嘲的搖了搖頭，伸手搭在冥月肩上，「去吧孩子，不過記住，一定要活著回來。必須。」
袁先生一時用力捏了捏冥月的肩膀，在那手掌中，冥月深深感受到一種叫做期望的情感，他深吸口氣，堅決的點了點頭，接著便要邁步。
「冥月！！」突然間，晨夕的一聲叫聲讓冥月忍不住停了下來，他回過頭，就看見晨夕擔憂的樣子，晨夕咬著嘴唇，想要勸阻的話始終沒有出口，緊接著緊握的拳頭又彷彿下定決心一般鬆開，她抬頭看著冥月，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小心一點，我，等你回來。」
「啊，」冥月眯眼帶著一個溫柔的笑容對晨夕豎起了拇指，柔聲道，「放心吧，我很快就會回來。」
接著又看了看眾人，丟下一句我走了之後便已經奔跑在了走廊上。
走出電梯，冥月立即就閉上雙眼，心中默念，
長槍，你在哪裡，我知道你不會就這麼簡單，拜託了，給我一點提示，告訴我，你在哪裡？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氣息闖入冥月的腦中，冥月雙眼一瞪當即朝一個方向看去，跟著一個咬牙，腳下狠命一踏，剎那間帶著一道火光直衝了出去，
「長槍，等著我，我馬上就來接你！！」
「一對q，真是，不知道局長在想什麼，不讓我們把這個垃圾的屍體帶回去，反而還要我們在這裡守著。」在一個破舊的倉庫中，一個軍人一甩手中的牌抱怨著。
「有什麼辦法，誰叫我們是給人打工的，老闆叫留，我們就留唄。」另一人也順手扔出一堆牌來，斜眼看著被吊在倉庫中央的長槍的屍體不爽的咂舌著。
「那至少多來幾個人吧，把人都給調走了，就留我們四個還有那個機械，這算是個什麼意思？」第三人估計是輸了牌了，將牌狠狠一甩罵道，「不玩了不玩了，媽的。」
「什麼意思？有本事你去問局長啊，我們要是有誰知道是什麼意思，還會在這兒？」一直沒有加入他們的牌局，站在一旁看似有些蒼老的軍人接茬道，「還有啊，有些話不是我們這個身份的人說的就別說，小心隔牆有耳。」
那軍人從兜里取出一包煙來，抖了抖煙盒，又將彈出的一支放在嘴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先出去抽一支煙，你們說話最好還是小心一點。」、
「你們說話最好還是小聲一點兒~~」等那名軍人走遠了之後，先前輸掉的那人咧著嘴陰陽怪氣的重複了一遍，「這裡就我們八對耳朵，還有一個吊著的死人，真不只哪裡有啥隔牆有耳。」
「行了吧，同隊這麼久了，他什麼性格你還不知道，別忘了，就因為他這麼一板一眼的，進入『死神』都二十年了，還在和我們同級。」最早說一對q的軍人哈哈笑著說道。
「你這麼說還真是，二十年啊，這都得多大了。」輸牌那人抬起雙臂又聳了聳肩，咧開著嘴譏諷著道，「要是我啊，肯定早就去死……」
「嘭！！」還不等那人說完，突然從牆壁上傳來的一聲巨響驚得他們全部都抖了一抖，緊接著，他們紛紛朝那響聲的地方看去，就看先前那蒼老的軍人就如他們所說的那樣死了，那一個撞擊撞得牆壁全部都凹陷了下去，而那軍人此時彷彿就是被堵進了牆壁之中，他的雙眼瞪得老大，面容更是扭曲嚇人，他還未乾涸的鮮血就那麼順著牆壁流了下來，仿若一道詭異的瀑布。
就那麼一個瞬間，剩下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們紛紛下意識的把槍握緊，衝出來就對著倉庫僅有的出入口。
接著，他們便看見了那個令他們日夜噩夢的冥月，冥月的身體還保持著那拋投的動作，他沉沉的呼吸著，每一個呼吸都拉的很長，那幾個人彷彿看見了冥月所呼出的寒氣。
冥月緩緩收起動作站立，微微抬頭正看到了被吊著的長槍，他的鮮血早已流盡，鐵鏈殘忍的穿過了他的右臂纏繞在一個巨大的掛鉤上，早些時候的鮮血幾乎將他的右臂完全染成了鮮紅。剛才的震動帶動著掛鉤，同時也帶動著長槍的身體放入一個擺錘般搖晃著。這觸目驚心的一幕若是被靈貓看見想必她甚至可能當場暈倒。
冥月又緩緩將視線拉回，在對上那三名軍人後，雙眼狠命一瞪，瞳孔也在那一剎那間劇烈收縮，霎時，一股駭人的殺氣逼的那三名軍人渾身都是一個哆嗦。
不再多言，冥月雙臂朝後一拉，兩團火焰從他的手掌瞬間延伸到了手肘，接連的一聲吼叫，伴隨著大地崩裂的哀鳴讓冥月幾乎彈了出去。
就那麼一個瞬間，一聲巨響從冥月身後傳來，冥月微微偏頭，只見身後是一個似人非人似械非械的詭異身影，接著就見那身影手臂一抬，一道寒光徑直就朝冥月劈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