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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家

  電話裏兒子說他剛起床,才想起來今天姐姐要走了,趕緊稟報。


  這1周來,張姍幾乎天天過來,給他買好吃的,還有玩具。又陪他打遊戲,姐弟倆還為為什麽沒過關,爭得麵紅耳赤,然後氣呼呼地誰也不理誰!


  可是隻要有一個人又打上魂鬥羅了,另外一個人準是煙消雲散,站在旁邊皇帝不急太監急地又吼又跳,呐喊助威。


  和好如初。


  那幾天,哥們才真正感受到,這才是一個家,一個完整的家啊!


  當然了,哥們肯定福利大大的。


  每天都像是最後一天,和我的小清清抵死纏綿!


  “哎,姐姐說沒說幾點的航班呢?”


  完犢子了,你個癟犢子玩意!心裏罵自己。


  “好像是11點多。”兒子想了一會說。


  本來幾天前就說好了,今天早晨我和兒子開車送她去江東國際機場,可是酒多了,忘得一窮二白。


  打她電話,手機關機。


  “清清啊,你要急死我嗎?”我在屋裏畫著一個一個圓。


  “衝吧!”看了看表,已經9點37分,如果不塞車,40、50分鍾應該夠了,可以趕在清清進安檢前見上一麵。


  “兒子,快!你5分鍾後到小區門口等我,我開車接你,送姐姐。”


  我一邊吩咐,一邊叫手下去值班室取公司備用車鑰匙。


  隨後衝到吳總辦公室,告訴他“我十萬火急!回來再解釋!”


  “去吧!”吳總揮揮手。


  10分鍾後,我和兒子開著桑塔納,風馳電掣地向江東機場駛去。


  桑塔納最高時速120邁,有兒子在,我不敢像以前那樣抵滿,但也在100-110邁之間。


  風景和建築從車窗外飛速掠過,卻沒有心情看。我踩,我踩,我踩踩踩!

  “清清老婆,千萬要等我一下下哦。”心裏默念。


  還好一切順利。上高架前,雖然差點被一輛“本本族”給撞了,但哥們及時左轉,有驚無險地避過。


  快到江東機場時,前麵突然出了狀況,一個路口的紅綠燈罷工了。


  兩個交警在路中間分別指揮南北和東西向的車輛,旁邊還停了一輛閃著紅燈的警車。


  我們到的時候,正好趕上東西方向上的車輛在通行。


  我心急如焚,立即見縫插針,左衝右閃地硬擠到車隊的最前麵才急刹住了車。


  等了5分鍾,眼看東西方向的車要過完了,又出狀況了。


  一輛集裝箱大卡拋錨了,卡在東西方向右行車道上。10幾米長的車,正好擋在南北向經過時車道的正中間。


  東西向左邊車道還在緩慢通行車輛。


  又是一個5分鍾過去了。焦急地看看表,左手大拇指目測了一下大卡後側和公路路基的距離,桑塔納應該能通過。


  “兒子,坐好嘍!”


  我的車突然啟動。


  交警發現了情況,打著手勢想阻止我。


  衝到前麵交叉路口,我在行駛到正橫向通過的那輛凱美瑞前麵,眼看就要親密接觸時,猛踩刹車後向左疾打方向,一個漂亮的漂移,堪堪從他右後方駛過。


  在那一刻,我甚至看到了駕駛員一張煞白的絕望的臉。


  接著我立即大力向右猛轉方向盤(桑塔納的方向盤死沉死沉的),從東西向緊跟的第二輛車的時間空隙中衝過。


  在交警的驚叫中,桑塔納從大卡左後側精準通過,車的右倒車鏡,竟然把一顆大樹垂下的樹枝掛斷。


  一路猛踩油門,趕到停車場,走出車位。


  一輛警車呼嘯著停在我的麵前。


  “站住,接受檢查!”兩個交警從車裏衝下來。


  “兒子,你在後麵慢慢走,我們在機場門口匯合!”說完,我拔腿就跑。


  開玩笑,不跑來得及嗎?時間已經指向10點50。安檢的最後截止時間是11點。


  我拿出400米跑省青運會前三名成績,把追我的警察甩了很遠。


  我一邊跑,一邊大叫“張姍,張姍,等等我啊!”一邊前後左右360度全景快速掃描。


  驚訝的人群,有的給我讓路,有的被我靈巧閃過。


  10點56分,我氣喘噓噓地趕到了安檢門口。


  這一航班的安檢已經接近尾聲,隻有2個男性乘客的背影。


  “張姍,清清,你怎麽不等等我啊?”


  我無力地蹲了下來,喘著粗氣,心裏難受極了,眼睛也有點模糊。


  好像最珍貴的已經被她帶走;又好像意識的道子,從心裏跳出來,慢慢升騰到空中。


  “你跑啊!我看你跑啊!怎麽不跑了?”一個年輕交警追上了我,黑著臉,大聲指責。


  “警察同誌,我真的有急事,對不起!現在我跟你們走,接受處理。”我用手快速揩了一下臉,無比沮喪地說。


  “早幹嘛去了!我們攔你都攔不住,還玩漂移,好玩嗎?咹。”另外一個中年交警和藹地揶揄我。


  “不好玩,一點也不好玩。”


  人沒見著,我雖然難過,但是也有一種釋然。當你某個事情失敗了,還是老老實實承認,並接受教訓吧。


  交警夾著我,一左一右地走出機場大門。


  門外寒風蕭蕭,刮得人眼睛難受。跑熱了,乍一出來,連打兩個噴嚏。


  “誰啊?念叨我。”我自言自語。


  “你小子不錯啊!這會兒還有心情玩幽默?”40多歲的中年警察微笑著說。


  我沒說話。


  “老爸,你快看啊!在這裏!”


  赫然是兒子,臉凍得通紅,脖子上有一條淡藍色圍巾,他小手交替地揮舞著。在他旁邊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清清。


  我的女朋友,我的親愛的,我的老婆。


  圍巾給了兒子,這會兒她白脖有點上縮,但是她就那麽高傲地佇立在冷冷的風中。


  她沒說話,就這麽靜靜地看著我。


  我知道她還在生我的氣,我欠她一個解釋。可是她這會兒應該已經是登機了啊?


  我掙脫了警察,大步向她跑去。


  “小子,站住!又想跑嗎?”中年警察的聲音在後麵緊追著。


  “不管了,還是家事重要!家國天下嘛。”


  我衝到她的麵前,一把抱住了她,緊緊地摟在懷裏,用臉磨蹭她的臉。


  兒子早就背過身去了。


  “我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突然覺得失而複得,鼻子一酸,眼淚居然下來了。


  “你還來找我幹嘛啊?你。”她餘怒未消,但也淚眼婆娑,“你不是有小玉了嗎?”


  “清清,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和她真的沒什麽。隻是昨晚,昨晚我喝醉了,她住的離我們近,送我回來,真的!”


  我急急地解釋說,又替她用手擦拭了一下臉。


  “我怎麽知道是不是真的?”她把我輕輕地推了推,把頭扭到一邊。


  “你要我發誓嗎?”我一急,固執地把她的頭捧著轉過來。


  看著她的眼睛,還在小股小股滲著晶瑩淚花的眼,我就這麽直勾勾地盯著。


  “不必了!真的不用發誓,發誓的真不了!”她也愣愣地看著我,倔強地說。


  “那你原諒我了嗎?”我心裏一熱,傻傻地問。


  “你說呢?笨笨。奶奶說這男生錯了啊,你就告訴他錯哪了?別讓他猜。女生是書男生是豬,你覺得一頭豬能讀懂一本書嗎?””她抿嘴一笑,又玉手一抬,費力地為我擦臉。


  “嘿嘿。”


  是啊,如果不原諒,她這會兒已經在藍天上翱翔了吧?

  “都多大了,還興哭?兒子還在呢。”她小聲批評。


  “嗯,是哦,不像個老爺們兒。”我趕緊尷尬地找了個台階。


  “姐姐,不走了行嗎?我和爸爸都想你,我們一起過年行嗎?”兒子走過來,小臉可憐巴巴。


  “好啊,小睿,姐姐不走了!陪你。”說完,一把把永睿抱在懷裏,我們三個人就這麽抱成一團。


  太陽終於頑強地穿過了厚厚的雲層,露出了淡淡的笑顏。這個冬天將不再寒冷!


  很久。


  “感人啊!”年輕警察走過來,拍著手,“行了,我不得不打斷你們一下,請男一號跟我們走一趟吧!”


  “撲哧。”清清忍不住一笑,還男一號,要拍電影啊?

  “好的,follo u!”我嚴肅地回答。


  回家的路上,清清才告訴我,如果我沒有來機場,她就換下一班航班。


  但是看到永睿的一刹那,她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而且剛才她已經和爸媽、弟弟在電話裏解釋了好一陣子。


  因為她不想我們爺倆就這麽孤孤單單地過年。


  “我還是很感動的!聽說你為了搶時間,還玩那麽危險的漂移。但是以後我不許你再這樣了!你不為別人想,也得為兒子想啊!他這麽小,又沒媽媽。要是,要是爸爸再出事,不可憐嗎?”


  “聽到了嗎?軍軍。”


  “嗯。聽到了。”


  “你保證!”


  “我保證。”


  “我還是不放心,小睿,你要監督你爸,不許他冒險,好嗎?”


  “遵命!姐姐。”


  溫馨的春節開始了。


  29晚上,我們一家三口大掃除,把陋室變得窗明幾淨。清清下午又買了盆花和小樹,還在我的臥室貼上了剪紙和窗花,真的很像一個洞房,喜氣洋洋的。


  大年三十早上,我們貼上我用毛筆字寫的春聯“和和美美興家,團團圓圓立業。”後來姍姍和兒子一商量,改成“和和美美興業,團團圓圓建家”,橫批“溫馨永在”。


  “嗯,意境要好得多,高手在民間啊!”哥們好漢不吃眼前虧,趕緊拍吧!

  開玩笑,我現在是少數好不啦?在這個家裏。


  唯一讓哥們自豪的是毛筆字雞飛羊舞(我和兒子屬雞,姍姍屬羊,還有,龍啊,鳳啊,咱也沒見過不是?),受到了清清的口頭表揚(親嘴),還要求我抽出時間,教她和兒子學習毛筆字。


  “比地攤上的對聯字寫得都好!”這是清清的原話。


  “那可不?爺爺從小打出來的嘛!三九四九,凍死老狗。哥們還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在練毛筆字,臉紅咱不怕,要命的是小手都僵硬了,那個冷啊!”


  “寫不好,重來!”爺爺威嚴地擋在門口。


  一夫當關,萬婦莫開!


  婆婆和老媽隻有在外麵偷偷地抹淚。


  大年30晚上,我小小地露了一手。


  黃燜羊腿,辣子綠鳥雞,清蒸基圍蝦,紅燒黃牛肉,火腿燉蛋,還有油剪臘排骨,蒜苗炒臘肉,臘香腸炒荷蘭豆,溜肝尖,爆炒大閘蟹,水煮牛肉,嗆油麥菜,涼拌地三鮮,燉了臘豬蹄和白果,對了,還特意為倆娘母做了個拔絲蘋果。


  得了,時間過去10多年了,可把哥們回憶死了。


  相聲演員的基本功《報菜名》,人家那個溜哦!可咱不會啊,說自己是曲藝團主辦會計,那不過是自嘲,自嘲哈。


  連楊妍都不信,唉,怎麽突然想到她了?


  掌嘴!你可別吃著碗裏,想著鍋裏啊!


  身在福中不知福,勸君珍惜眼前人,莫待人去空懺悔啊!


  “軍軍哎,你弄這麽多的菜幹嘛啊?”清清感動地說“咱仨人也吃不了呀!”


  “哥哥我不過了!”我哈哈一笑“今年是咱們第一次團聚,一定要隆重!nn個熊!我們爺倆終於有個家了。”我有些哽咽。


  “老爸。”兒子小臉一低,淚水嘩嘩地流出,“大過年的,你幹嘛,幹嘛逗人哭啊?”


  清清走過去,把兒子摟在懷裏,輕輕撫慰著。


  “軍軍,你看你,都怨你!好好的說這些幹嘛?過年哭,不吉利!小睿乖,咱不哭了啊?等會兒姐姐幫你報仇,罰你爸洗碗,好嗎?”


  “兒子,老爺們不準哭,聽見沒有?”


  我的感觸還是沒有兒子的深,很快恢複了常態。


  “55555,姐姐,你不要離開我們,好嗎?”


  兒子聲音哭得更大了,還肩膀一聳一聳的。


  “好好,姐姐答應你,一直陪我們家小睿。”清清也感動了,還對我得意地一笑。


  “可是你也不許再哭了,好不啦?”


  說完,她很自然地捧起兒子的臉,用小嘴輕輕地為兒子拭去眼睛周圍的淚水。還輕輕地,一下一下拍打兒子劇烈起伏的後背。


  感人哪!

  這不是親媽勝過親媽啊!


  我悄悄地轉過身,看著《一江春水向東流》的水墨畫,若有所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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