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芳華盡
鳳冠,大衫、霞帔、墜子,玉帶,深衣,這些穿著是皇後的六常服,可是在這皇陵小院中一應俱全。不說別的單單是那鳳冠上的瑪瑙石就有九十九顆。
德太妃看著這些東西紅了眼眶,她的眼睛帶著淚光:“妍妍,你真的要這樣做麽?”
範妍悅笑了:“就算不這樣做,我也是快要死的了不是麽?若是自然死亡,那麽那一塊玉璽永遠就要封在皇陵再也拿不出來了。”
德太妃聽著範妍悅這樣說心中隻有酸楚,最終她還是選擇了她的孩子。克斯和為什麽偏偏選擇的是宮雪墨,德太妃恨恨道:“那塊玉璽沒有那麽重要,你為何要……”
“那塊玉璽中有八十萬西南大軍的虎符,有陳國的協議,還有克製世家的伏虎衛。”範妍悅的聲音平靜地響起,“你說重要不重要。”
“那也比不上你的命重藥,皇位這東西宮雪墨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爭。”德太妃的聲音激動地響起。
範妍悅衝德太妃笑了:“媃姐姐,如果是那樣就太慢了,而且這樣鬥下去會造成離國長久的內耗。我恨那些世家貴族們,我更恨那些皇室子弟們,可是離國衰亡隻會對離國子民造成困惱,這不是我希望的。”
“那也不關你的事,那是那群臭男人的事情。”德太妃怒聲道。
範妍悅垂下了頭,紫檀木梳子在她的烏發下滑過:“姐姐,當年燕翊提出要我做人質的時候,你知道麽,我的內心是高興的。因為我終於可以逃出去了,逃出那個男人的魔爪,哪怕隻是從一個牢籠走向另一個牢籠,我也是高興的。”
德太妃的眼淚直接落了下來,範妍悅為自己挽了一個高髻,她繼續笑道:“可是很快我就不高興了,當我到邊境的時候我看到的是傷兵,似乎坑坑窪窪的土地,還有那些百姓的恐懼。其實我想能夠安撫燕翊,換來二十年的和平,也算是不錯的。”
“夠了,是他們不配做男兒,在玉國的鐵蹄下竟然卸甲了。”德太妃忍不住尖聲叫道,當時她就在邊境豈會不知道是什麽場景。十萬軍兵齊卸甲,骨頭都軟在了地上。憑什麽讓範妍悅犧牲,還要遭受諸多罵名。
範妍悅笑出聲來:“他們也是人啊,是人都恐懼死亡。如今二十年的期限快到了,那宮長夜又是一個骨頭軟的家夥,我不能讓離國亡在他的手上。隻希望墨兒能得到他父親的才幹能讓離國的百姓過得好一點吧。”
“妍妍,求你了,為你自己考慮一二吧。”德太妃忍住哭聲,拉著範妍悅的手說,“他給你的殉葬方式太可怕了,你可千萬不能去啊。”
範妍悅笑了:“他一直都對我殘忍,隻不過這一次是一個終結罷了,放心吧,疼一會兒就不會疼了。”
德太妃哭得再也說不出話來了,範妍悅笑著說:“好了,莫要再哭了,不是早就商量好的事情麽,你怎麽又哭了。從小你都教育我不要哭的,如今哭得比我還凶。”
“妍妍,你從小到大就是一個傻子。”德太妃忍不住罵道。
範妍悅想了想,自己好像也就是在燕翊麵前才裝得像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可事實卻是她這麽多年確實是沒有長進,很多東西都是德太妃讓她一句一句背下來的。範妍悅笑了:“是啊,我從小到大就是一個大傻子。”
“你真要如此做麽?”德太妃再一次落下淚來,“可不可以不要。”
範妍悅搖了搖頭,她笑道:“媃姐姐,你一直比我聰明,當年燕翊可是教了我許久,我才會那些陰私伐謀,可是到頭來還是不會用的。可是你不同,你天生就會這些,你能讓宮璟對你無可奈何,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說!”德太妃啞著聲音道。
範妍悅笑道:“這玉離兩國雖然征戰多年可是還是一體的,當年分了,以後遲早會合上的,不是燕翊這一代就是贇兒那一帶了。我希望你看著點,要是你熬不住了,就讓煜兒看著點,待到一統天下的時候看看這江山,看看能否海晏河清。”
“好!”德太妃哽咽著嗓子說。
“如果墨兒幹不好,就讓煜兒使一把力幫幫贇兒吧。”範妍悅笑道。
“是!”德太妃應道。
範妍悅看著身上這些衣服笑道:“我沒有穿過鳳冠霞披,媃姐姐幫幫我好不好?”
“好!”
皇陵小院著火了,那紅光將整個黑夜都點亮。得知消息的宮雪墨搶過一匹馬就朝那皇陵小院本區,當宮雪墨看著那火光,他的眼珠子都要紅了。他剛欲衝上去,身後的墨一就死死地拉住他:“王爺,您不能去,火勢太大了。”
“滾開,我娘在裏麵!”宮雪墨直接打折了墨一的手衝進了火海之中。到處都是煙熏火燎的,宮雪墨隻覺得那煙霧嗆得他嗓子疼。
在黑霧之中,宮雪墨終於闖進了範妍悅的房間,他的娘親在梳妝,用的是他送上來的胭脂。鳳冠霞披,青絲紅顏,宮雪墨看著鏡中那個傾城絕色的女子心痛如絞:“娘!”
範妍悅回過頭來衝他笑了一聲:“墨兒,乖,出去吧。”
“娘!”宮雪墨再叫了一聲上前一步,可是一道劍光製止了他。宮雪墨看了一眼那團團黑影,心頭惱恨不已:“什麽意思?”
“請小主子離開,奴才們也是按遺旨辦事。”暗衛肅著臉說。
“狗屁遺旨,若你們有遺旨還會讓宮長夜那個小人上位不成?我要我娘,你們滾開!”宮雪墨說著就從腰間取出了軟劍。可是暗衛並沒有迎戰,而是一把白色的粉末直接將讓宮雪墨軟了手腳。
“請貴妃殉葬!”暗衛朝範妍悅跪了下來。
範妍悅衝宮雪墨一笑,那一抹嬌小的背影就邁進了火光之中。宮雪墨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娘親披著嫁衣,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火中。他想要叫,可是怎麽也叫不出聲來,眼淚糊住了他的視線,他就看著曾經那個豔驚天下的女人被火舌吞噬了,再也沒有了。
宮雪墨神魂不守地被那些暗衛帶出了房子,他躺在了地上,隻覺得心似乎碎了千瓣。他的手摸到了一個錦囊,那是娘親給他的,說是讓他燒給父親。
宮雪墨哆嗦著手打開了那一個錦囊,隻見裏麵是一張紙,娟秀的字跡在白紙上鋪開,隻見那上頭寫著:丹青寫君容,常恐畫師拙。我依月燈出,相肖兩奇絕。妍媸本在君,我豈相媚悅。君如火上煙,火盡君乃別……
宮雪墨看不下去了,他張著嘴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啞了,他看著那些人抱著罐子在撿著娘親的骨頭和骨灰,他掙紮著站了起來。他知道這些人是想要將娘親與父皇合葬的。可是他宮雪墨怎麽可能應允呢,娘親一生恨他入骨,吃了無盡苦楚,他不能讓娘親死了以後都麵對父親這個仇人了。
宮雪墨的劍刺穿了一個暗衛的喉嚨,那人就像是木偶一樣倒在了地上,濺起的灰塵迷糊了宮雪墨的眼睛。可是上頭的人卻沒有停止搜集骨灰,宮雪墨還欲再搶,那白色的煙霧又一次地灑向了他。宮雪墨無處可避隻能痛苦地跪在了地上。
黑衣道人出現了,他搶走了那一個骨灰壇子將骨灰收拾好。宮雪墨勉力抬起頭來,冒著失去的聲音的風險問出了一句話:“你要帶她去哪兒?”
“遊四方,她一生都被困住了,總要好好看看外麵的世界吧。”黑衣道人抱著那罐子,眼中充斥著憐愛。
“謝謝!”宮雪墨說完,他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