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海棠將枯
燕翊看著一臉虛弱的範妍悅,他將手放在了範嚴悅的脖子上:“如果朕現在讓你死了,然後將那玉璽搶了呢?宮璟當年的密旨可不是讓宮雪墨當皇帝,而是誰得了玉璽誰當皇帝,煜兒也是宮璟的孩子不是麽?”
範妍悅笑了,她笑得輕鬆,眼中全是篤定的色彩:“你舍不得,而且宮璟沒有那麽蠢,煜兒更不會坐在了那冰冷的龍座上。”
燕翊的手開始抖了,他想要合上手,隻要輕輕一捏,這個女人就徹底沒了。可是她卻下不了手,燕翊恨自己的軟弱:“妍妍,朕沒有想到有天你會拿朕教給你的東西來威脅朕。”
範妍悅的雙眼有一些空洞了,她平靜地說:“我也沒有想到我會為你們誕下子嗣,誰都不是先知不是麽?”
燕翊的手微微顫抖,最後她還是鬆開了:“記住,這一次是你欠朕,若有來世……”
範妍悅笑著接道:“若有來世,臣妾必當結草銜環以報君恩。”
燕翊點了點頭,他抱著兩個孩子出了皇家小院,原本高大的身影不知道為何有一些佝僂了。
德太妃看著這一幕,便想到宮璟。當年宮璟也是這樣,抱著孩子一臉絕望地走出了大門。輪回不過如是罷了,這世間事,最難懂的是情,最複雜的是人。
宮雪墨抱著糖炒栗子回來了,進了門並沒有看見燕翊也沒看見兩個小搗蛋鬼,他笑道:“怎麽了,難不成燕翊帶著孩子出去曬太陽了?”
範妍悅笑了笑,她招了招手示意宮雪墨過來。宮雪墨笑著上前:“娘,何事?”
範妍悅看著那幾大袋糖炒栗子笑了:“你買這麽多做什麽?”
宮雪墨笑了:“不知道你喜歡哪一種口味的,所以有名的都買了一點給娘嚐嚐。”
範妍悅抬起手笑著摸了摸宮雪墨的頭:“墨兒,你以後可能要與你的同母兄弟在戰場上見了。”
宮雪墨蹙著眉頭:“娘,您這是什麽意思?”
範妍悅笑了,如今兩國交戰百餘年,可是雖能想到這兩個國家原來是一個呢。她的兒子她清楚,都不會是甘入淺池之人。簡簡單單一個皇位尚且那麽多爭奪,那麽一統那樣的豐功偉績呢?
無論是贇兒還是墨兒都像極了他們的父親,都是一代雄主,注定是要掀起一番風浪的。範妍悅想到自己的兒子要自相殘殺,隻覺得這是對她的懲罰。或許是人生的前十幾年太順利了,才讓她有這樣的苦難吧。
範妍悅笑了笑:“日後你與他們相見,也不要顧慮什麽同母兄弟了,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宮雪墨隻覺得範妍悅說的話有一些混亂,遠的不說,就是現在自己還沒有從宮長夜艘重奪得皇位呢。宮雪墨雖然是這樣想可是還是回答了範妍悅:“娘,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
範妍悅點了點頭,她繼續笑道:“沈知雨,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一定能幫上你許多,你千萬莫負了她。”
宮雪墨聽著範妍悅的叮囑笑了:“娘,我還沒有…”
“她一定會是你的,放心吧。”範妍悅笑著捂住了宮雪墨的嘴巴,“娘累了,想睡一會兒,你把糖炒栗子放這兒吧。”
“好!”宮雪墨點了點頭。
範妍悅笑了笑就閉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太累了,就是說上一會兒話都昏昏沉沉的了。她真的活得太久了,也活得太雷了,不過她至少會在她走之前將所有事情辦妥當的。
荒山,孤墳,破觀,這樣的荒涼的地方內裏卻燃著一盞白玉為底翡翠為盤的燈盞。噗齜一聲,燈火在風中搖晃了一下。黑衣道人睜開了眼睛。他看了看那微弱的燈火蹙起了眉頭,掐指一算他不由得喃喃:“沒有想到她竟然要沒了,這血巫陣還真是霸道啊。”
黑衣道人歎了一聲,他伸手想要為那盞燈多續上一些燈油可是一聲佛號止住了他的手:“阿彌陀佛,老友,四十年未見了。”
黑衣道人轉頭一看便見行枯大師站在觀前,他笑了:“你來了,沒有想到你這一次又來阻止我。行枯,那孤鳳亂了天象,你為何不阻止,又為何要阻止我救那囚鸞?”
行枯笑了:“孤鳳自舍壽命亂天象並非是我幫忙,可你卻不惜用內力護住了囚鸞腹中之子,難道不是亂天象麽?”
“囚鸞之子本就會出世算不得亂天象,可是你卻讓孤鳳能有再孕的機會,你可是你逆天而行會有什麽報應?”黑衣道人厲聲道。
行枯笑了:“這是你的不對了,天道有常,得到什麽主要要付出代價了,孤鳳舍了壽命,那天運子就沒了多少麻煩?老衲自認為自己做得是正確的,老友你過激了。”
“好,我且等著你所期待的結局。”黑衣道人看著行枯冷聲笑道,“若是不是,我不介意學著你的做法再來一次。”
“老衲明白了,老友放心就是。”行枯笑著回到,黑衣道人拂袖而去將那一盞華麗的燈盞消失了。行枯看著道人留下來的星圖忍不住歎了一聲,可惜了,囚鸞本來可以多活一段時間的,現在已經是油盡燈枯了。
海棠花是美麗的,克斯和她的枯萎更是令人惋惜的,它是為了孕育果實凋敝的,這是生命的必然,亦是範妍悅逃脫不掉的宿命。黑衣道人看著皇陵小院,他的原本無神的目中多了一絲愴然,如今範妍悅的責任盡了,那麽她的命也要結束了,作為最後的守護者,他所能做到的就是守著,守著那海棠花凋零。
範妍悅在勸走宮雪墨後就陷入了黑色的夢鄉中,處處都是黑色可是不知為何她卻覺得很舒心,像是回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娘,娘,求你醒過來,娘快醒醒!”一聲焦急的呼聲傳進了他的耳朵中。可是範妍悅不想醒過來,她隻想往前走,再往前走,那兒肯定是能睡得更舒服。
“繼續睡吧。”範妍悅想著,她不想再理會了那些是是非非了。孩子是她的軟肋,可是原諒她自私一次,在死之前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就一下下。
宮雪墨驚慌地看著範妍悅,他握著範妍悅的手隻覺得冷的可怕。明明這室內已經燒了地龍可是她的手卻像是一塊冰塊。娘親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
申離看著麵色恬淡的範妍悅搖了搖頭,就算他是巫術集大成者,他終究就不回這個女人的命,這叫什麽?醫者不自醫麽?申離苦笑一聲,他將宮雪墨握著範妍悅的手掰開笑道:“混小子,你該接受現實了。”
“我娘才不會死呢。”宮雪墨的眼睛有一絲赤紅,“她還答應我要喝媳婦茶的。”
申離別過臉來,隻聽他低聲一笑:“是麽,或許她能喝到吧。”
“不,她是喝不到的。”一道陌生的聲音傳來,讓申離和宮雪墨為之一愣,他們向著那聲音一看就見一個黑衣道人立在了範妍悅的身邊。
“你是…”宮雪墨想到了那個襲擊沈知雨的人,心頭一下警戒了起來。
“放開她!”申離厲聲嗬斥道一道黑霧就衝黑衣道人打去,可是那一團黑霧一到道人跟前就消散了。宮雪墨心下更加確定這人是誰,他立刻從腰間抽出軟劍衝向道人可是就在劍尖距離道人額心處一寸的時候軟劍就存存斷裂了。
黑衣道人看著宮雪墨笑了:“雖然是囚鸞子可惜不是天運子,蛇距離龍還是差了一些距離,哪怕有孤鳳相助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