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泥土裏的音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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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葵沒有回家,她在街道一旁的長椅上坐著,不遠處是嘉陵江,幾隻鴿子低低掠過,簌簌小雪,一切都很寧靜。
過了一會兒,身旁坐下了一個人,是夏音離。
她身上還穿著徐京墨的外套,手上拿著一小塊麵包,撕下一點兒扔向不遠處的鴿子群。
“小葵花,你不要生氣。”夏音離說道。
宋青葵將麵包接了過來,“我沒有生氣,談戀愛是你的自由,我沒什麽好生氣的。”
夏音離臉上濃妝未卸,還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態,她扯起唇角,無聲苦笑,“你還記得嗎?中學的時候,你離家出走了幾天,讓少爺找瘋了。”
說起往事,她的語調輕鬆了許多。
“那個時候,你知道了我和季卿其實是顧少爺的人,是專門放在你身旁監視你的人。”
她‘監視’二字說得格外難以啟齒。
宋青葵搖搖頭,“那麽久的事情,都過去了,我也記不太清了。”
夏音離卻轉頭看著她,認真的一字一頓道:“可是我記得。”
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白色的霧氣帶著冷意消散在小雪裏。
“你離家出走的第二天,我回到家裏就被罰跪了一夜。”
宋青葵轉頭,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目露驚異,“什麽?”
夏音離笑笑,不甚在意的模樣,冷風刮起她的耳旁發絲,她繼續說道:“驚訝嗎?小葵花,你一定不知道,在那些年,我隻要稍微沒有顧好你,讓你出了些什麽意外,我就會被罰跪。我的父親會讓我在花圃裏跪上一夜,讓我不斷反省哪裏做錯了,哪裏沒有做好。”
夏音離看著宋青葵的眼眸,麵上雖然是平淡的,可是那些言語覆蓋下的已經是皚皚冰川,帶著刻骨的冷。
“你吃了別人的東西,收了別人的情書,或者是體育課跑步暈倒了種種之類的事情,都會讓我受盡責罰。”
“怎麽會”宋青葵有些語塞,腦子裏亂成一片。
夏音離搖搖頭,“你當然是不知道的,你被顧爺捧在手心,顧爺幫了夏家那麽多,唯一的條件就是讓我看顧好你,我沒有看顧好你,受罰也是應該的。”
她自嘲的笑笑,“你不要誤會,並不是顧爺罰得我,他怎麽會有心思來找我的麻煩,這些事情都是夏家的連帶反應罷了。父親看重於顧家帶來的利益,自然也想討好他。”
宋青葵一時間失了言語,“我不知道。”
夏音離拍了拍她的肩膀,撕了些許麵包扔向鴿子群,“你當然是不知道的,其實我還挺感謝顧西冽的,如果不是他,我和我的媽媽就無法過這麽久的安穩日子。對了,你不知道吧,我的媽媽不過是個低賤的舞女罷了,後來被我父親看上,就做了我父親的情人,成了他眾多情人中最不起眼的一個,後來便有了我。”
夏音離說起這些的時候,言語沒有一點起伏,像是在聊著無關緊要的事情,那些掙紮於泥濘的回憶一點都沒有讓她的心裏有所起伏。
“小時候我媽媽並不受寵,我父親本來就不把她當回事,我媽媽呢,心裏也有自知之明,有了我以後,也從來不敢恃寵而驕,隻想著我們母女倆過點安穩日子,可是夏家主母不樂意啊。”
說到夏家主母這四個字的時候,夏音離的話語有些慢,咬在唇齒間的字,露出森然笑意。
雖然說起來輕巧,但是那些歲月裏,夏音離過得並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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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夏音離的母親趙鳳是個沒什麽文化的人,隻除了一張臉好看。她沒有文化也沒有學識,但是在家裏排行老大,就得負擔起整個家庭。
弟弟妹妹五六個,父母隻是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一年的收成也隻能勉強讓家裏幾口人果腹,日子過得極為艱難。
趙鳳十幾歲進了城,被老鄉拐著去當了陪酒女,除了不陪睡啥都陪。
本來是個樸實又勤勞的姑娘,說不準這一生就這麽過了,負擔起了全家人,嫁個老實人生個大胖小子,就這麽平平淡淡的過一生。
但是人生總是無常的,她被夏英唐給強了。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夏英唐借酒撒瘋把趙鳳給強了,事後給了一大筆錢,就算封了口。
趙鳳雖然怕,但是顯然她一個命賤如泥的人,根本惹不起夏英唐那樣的人,再加上有了這樣一筆錢,一家人的債有了著落,弟弟妹妹生活也都有了著落,趙鳳也隻能忍著。
直到有一天,趙鳳查出自己懷孕了。
說不上是命好還是命差,夏英唐子嗣單薄,家裏雖然有老婆,外麵也彩旗飄飄,但愣是沒有一兒半女,趙鳳這一懷孕,還真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房子換上了好房子,家裏人也都安置好了,趙鳳也被幾個保姆給供了起來。
可是也就命好了幾個月。
趙鳳生了個女兒。
生男生女都一樣,那就是屁話。在夏家眼裏,她生了個女兒,那就是個廢的。
夏英唐除了生產那日來看了一眼後,再也沒有來看過一眼。
起初日子過得倒是平靜,夏家也沒有太絕情,畢竟是夏家的血脈,贍養費還是照給著,畢竟養趙鳳她們母女就跟養著阿貓阿狗差不多。
可是這些在夏音離一歲那年就打破了,夏家又有喜了。
夏家主母懷孕了,然後生了個兒子。
那是夏家最正統的血脈,最正統的繼承人,夏家樂壞了。
沒過多久,趙鳳母女的房子被收走了,所有費用都斷絕了。
趙鳳帶著夏音離回了自己娘家,但是鄉下民風本就不開化,對著她們指指點點,久而久之自家人都開始嫌棄趙鳳母女。
趙鳳忍耐著,忍耐著,直到有一天看到自己的母親背著自己打小音離,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抱著夏音離離開了那裏,離開了家裏。
她一個人做些手工活,帶著小音離,租個小房子,母女倆倒也能勉強度日。
可是底層的人,哪裏能維持什麽安穩生活,一場病就足以戳破這個假象。
小音離生病了,發燒到抽搐,沒有錢,醫院也不收。趙鳳別無他法,隻能抱著小音離去了夏家門口,她跪在夏家門口聲嘶力竭的喊著,求著,求著他們救救人吧,救救音離吧,好歹她也是夏家的血脈啊。
大門開了,長長的階梯上,夏家主母牽著一個蹣跚走路的人居高臨下的站在那兒,那個小小的夏家少爺好奇的看著痛哭的趙鳳,夏家主母卻拍了拍他的腦袋,輕輕飄飄的說了句,“別看了,髒。”
趙鳳顧不上許多,將小音離放到一旁,不停磕頭,求著夏家主母。
夏家主母答應了她,但是也提了條件,夏音離以後要留在夏家,趙鳳也要留在夏家。
從那以後,夏家多了一個傭人,和傭人的孩子。
夏家主母看著是很優雅體麵的人,她也從來不用陰損的法子折磨人,她隻是看著你,高高在上的看著你,就能讓你渾身如被針刺。
趙鳳和夏音離被安排住在傭人房,窄小的房間裏,隻有一扇小小的天窗能看到不遠處的星光。
趙鳳恪守本分當著傭人,也讓夏音離當著傭人的孩子,陪夏家少爺玩,給夏家少爺當馬騎,永遠不出現在大眾麵前。
後來,夏音離長到了十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她衝到了前廳叫夏英唐爸爸,也叫了爺爺,夏家老爺子嫌惡的從飯廳離開,夏家主母看著她的目光像在看一個不知趣的玩意兒。
夏音離被上了家法,被鞭子打得渾身都是傷,不僅如此,趙鳳也被人扇了巴掌。
夏家主母就坐在那兒優雅的喝著下午茶,一旁老傭人打著趙鳳的嘴巴和臉,將她打了個麵目全非,斥責她教女不嚴。
後來,夏音離跪在那兒,痛哭著改了口,依舊叫:老爺,夫人,少爺
作為懲罰,趙鳳被趕出了夏家,夏音離卻被留在了夏家。
她親耳聽到夏家主母跟自己的閨中好友笑著調侃,“我留她們這麽久,就是為了看這場麵啊,瞧瞧,這些不要臉皮的人,總得要吃個大的教訓才會聽話的。野種嘛就要有野種的樣子和活法,老老實實的倒反而無趣。”
趙鳳走了過後,夏音離的日子就難過了起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是常有的,又被勒令不準出夏家,她就像被關起來的一條狗,唯一的作用就是陪夏家少爺玩耍。
盡管她很厭惡把她當狗騎的夏家少爺,但是至少陪他玩耍還能吃上兩口熱的。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夏家來了客人。
夏音離不知道是誰,隻知道是個大人物,連夏家主母那天都很小心翼翼。
她從仆人的竊竊私語中知道了那人是顧家的人,是來傳話的,想讓夏家的千金去上學,因為顧家的千金也要去上學了,需要有個伴,好照應著。
夏音離隻覺這言論不靠譜,夏家哪裏來的千金,隻有那個可惡的隻會把人當狗騎的小少爺。
後來,她才知道,那個所謂的夏家千金指得是她。
廣場上的鴿子越來越少,夏音離的聲音也越來越帶著笑意。
她將手中最後的麵包扔向鴿子群,拍拍手笑著對宋青葵道:“所以小葵花,我是感謝你的,若不是有你的存在,我哪裏能過上好日子。你是不知道,自從我和你一起上了學,我在夏家的日子那是越來越好過,到了初中的時候,我甚至敢揍夏子傑那個王八蛋,他媽想要打我都不敢,哈哈哈,別提有多痛快了!”
夏音離笑著笑著,忽然就有眼淚溢了出來,“如果如果你能多聽話就好了。小葵花,你不知道,因為你的不聽話,我挨了好多罰。隻要我稍微沒有照顧好你,顧西冽就會在夏家的文件上少簽一道字,你說多可怕。”
不知道是不是風雪太冷,宋青葵隻覺渾身都有徹骨寒意。
“那季卿”
夏音離指腹抹去眼角淚水,輕笑道:“那肯定也和我一樣啊,季卿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處境又能好到哪裏去。”
所以,他們才有共同的恨。
所以,才在數年前的綁架案裏,添上了濃重墨彩的一筆,害死了顧西冽最好的兄弟。
年少不知懼怕,太過無畏,才犯下了如此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