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閑談(下)
我本來的目的是為了打破這種尷尬的氣氛,然而等了很久,他卻一直不回答,就如同沒有聽見似的,專心盯著牆上那個簡單的花環。
這樣,反而讓整個氣氛變得更加尷尬。
“說啊。”我白了他一眼,得來的卻依舊是漫長的沉默。
他的視線就那樣一直聚焦在那紅色的花環上,水藍色的眼眸之中逐漸透露出一種我無法準確進行形容的……哀傷?
在大腦中千尋百覓後,得來的這一個形容詞,頓時讓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像是以為自己判斷錯了,我眨眨眼,再定睛看了看他,事實是,他臉上的表情沒有變,而我心中的答案也沒有變。
這就讓我感到有些奇怪了,難不成眼前這個花環還跟他有什麽故事不成?甚至於,似乎這段故事都可以戳痛他?否則他這副表情怎麽解釋?
一時之間我來了興趣,就如同任何一個弱者在碰到一個強者時妄圖超越,卻無力超越,轉而走歪門邪道——好比如,知道某些事對對方很不利,並以此相要挾。
毫無疑問,我鄙視這樣的做法,也鄙視這樣的人。
但是,我卻並不會因此而減了對那些事的興趣。
更何況,雖然說,我並不會拿這些事要挾人,但並不代表,我不會拿這些事來取笑人。
而恰恰好的事實則是,我一定會這樣來做。雖說長時間以來,我並不知道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或許是為了給自己的弱小尋找到一絲平衡點,也或許,是為了得到那一絲可悲的優越感。
這個世界之中,有一句話算是說對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你臉上那一副憂傷的表情是怎麽回事?”我換了種語氣,用如同他那種熟練的,毫不留情的方式,來問出問題。
然而,聽見我的話,他卻似是很驚奇,臉上原本悲哀的神色頓時間便消散地無影無蹤,反而帶上了他習慣的狡黠的笑:“你似乎變得會問問題了。”
他明明是說著誇讚的話語,然而我卻並沒有開心起來——因為,他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你能回答我的問題嗎?”已經忘記了這是多少回在他的麵前說出這樣的話語。事實上,麵對他總是會將對自己不利的問題排除在外,視而不見的這種行為,總會讓我很挫敗。
“哦,你剛剛問了什麽?”聽見這句話,我立馬便知道他是不會回答的了。
甚至可以猜想到接下的劇情。
我會不耐其煩地再說一遍自己的問題,而他則會繼續裝作完全不知道的模樣說:我的臉上有哀傷的表情嗎?
如果我說我剛剛看見了,那他便會說:證據?
一旦找不著他口中的證據,他便會有充足的理由繼續矢口否認。如果你執意講我就是看見了,他也會繼續執著地扮演一個無知者的角色。
也無論你說什麽氣話來激他,他也絲毫不為所動。
而最終的結果,也早已與原先的目的有了偏差——依舊沒有問出自己想問的。
有的人在麵對這樣的情況,永遠都不懂得低頭,他會繼續大大咧咧地在那說著粗話,不斷地挑釁,自以為洋洋得意,卻不知道自己在無形之中花費了過多的時間,也依舊沒有達到目的,最悲慘則是,於此同時還給旁觀者留下了較差的印象——如果有旁觀者的話。
於是最後我放棄了,隻是尷尬地笑笑,隨後歎了口氣,有些哀怨地講道:“我難道要跟你呆在這個房間一整天嗎?”
他轉過腦袋麵向了我,眼中是說不盡的嘲弄:“當然不會。”
“那麽我們現在在這幹嘛?”我總會在他人的麵前說我喜歡靜,喜歡一個人。然而這恐怕是個我自己都不願承認的謊言。事實上,我恐怕比那些喜歡呆在人群之中的人更樂意呆在人群中。
“聖都科斯刑場。”過了好一會兒,我終於聽到了他的回答。然而這個回答實在讓我不敢恭維。
我寧可我沒有問。
“親愛的,有關於那個孩子的結局,你有想好了嗎?”他冷不丁地問我,卻讓我猝不防及。
我沒有回話。
他也絲毫沒有介意的樣子,繼續講道:“算了,我不強求你,畢竟時間還有很多。”
他說的輕鬆,就如同隻是在談論天氣好壞那般,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即將化為一堆冰冷的屍骨的殘忍事實。
我依舊沒有回話,也沒什麽可說的。
最終的答案在心底早已清楚,隻不過,是我一直在逃避。
在此,我忽然很想借用我曾經在一部小說之中所看到的話:我想,我,遠要比我所想象的,要殘忍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