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吃麵

  時近正午。


  清河刑事偵搜大隊的案情分析室裏，最靠近會議桌的一圈椅子已經擺好，鏢車自駕遊成員全部出席，圍著會議桌散落坐著。


  韓三向華飛和老王給出的關切表情浮誇做作，相當的流於表象……坐在上首的王俊璽雖然一直低著頭在寫些什麽，可這個有關司萌新帶給韓三的，是一種第七感上的驚悚。


  吳越在一邊做會議記錄，宋元坐在案首，一本正經的陳述案件階段發展。


  嫌犯花白頭發，白胡子絡腮，臉色很黑，特別顯老（出租車司機證詞），跟我敲車窗說借火，我心善就準備借給他，誰知道他從窗縫扔進來一團起火冒煙的不知道什麽東西，然後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我們也是——來自華飛和王大力的證詞）。


  ……接到報案，我隊領導十分重視，認真部署，調配大批精幹的治安探員，迅速展開對這一起利用麻醉物實施盜搶的刑事案件的偵破工作。


  經過六個小時的艱苦細致的偵搜，成功救援全部三名受害人員，抓捕逃逸嫌犯的工作同樣獲得極大進展，後續行動已經正式展開，請群眾放心，請人民放心，我隊定當為人民群眾……


  還有些昏頭漲腦的王大力抱著一瓶純淨水，微眯眼，稍張嘴，聽得搖搖欲墜。


  華飛那瘦消的身體卻在微微發顫，眼中燃燒的憤怒，一閃而逝。


  ……案情通報結束，宋元合上筆記本，讓表情努力的和藹可親。


  “我們一定會盡快偵破案件，將罪犯繩之以法。”吳越夾著記錄本走到桌前，微笑著向眾人說道，“大家都累了，可以回去休息了，有什麽事情我們會及時通知大家的。”


  “我先回家了！！”


  好大聲！！


  韓三就從來都沒聽過華飛這麽爺們的一嗓子，一時竟說不出什麽。


  華飛拎起腳下的行李箱起身就走，王大力忙跟幾人擺擺手，拎著另外兩個緊趕慢趕的追……龍套司機也追出去了，說什麽難得有緣一路來一路去的。


  “我也感覺有些莫名的心痛哦，感覺自己傷痕累累的，筋疲力盡了呀，也許修養一段時間是個好主意呢……不用送我了哦，我自己回去療傷。”何小妹蹙著眉頭做悲苦狀，拎起自己的行李箱，娉婷著慢慢走出門口。


  “他們這都是哪去啊？”小六子撓撓頭，“三哥，咱們去哪？”


  許是烤羊腿消化幹淨了，韓三顧不上小六子，轉頭去心疼有些悶悶不樂的白晶晶。


  王俊璽合上筆記本，轉頭說道，“三位去哪，我送你們一程。”


  抬頭看去，這個眼球上還帶著些許血絲的有關司檢視官的客套讓韓三本能的感覺有些不妙，“不了，我們打車走。”


  “還是送送吧，我正好有事情和你聊兩句。”


  麻蛋我又不是綁票的，被綁票的也不是我，綁票的也沒有把我綁了票，做咩都要找我的麻煩丫。


  “……那，好吧，回……”


  韓三的話忽的被一串“咕嚕咕嚕嚕嚕嚕嚕”打斷，回頭一瞅，小六子尬笑，摸了摸肚子。不等反應過來，身側也是一陣“咕嚕咕嚕嚕嚕嚕嚕”……王俊璽咽了咽唾沫，表情怪異。


  大清早迎了華飛老王回來，亂糟糟的瞎忙活，誰也沒顧上早飯，等定下神來，五髒廟裏都起了妖風了。


  “先吃飯吧。”韓三笑的和藹可親的。


  出了那幢鐵灰色高大建築的門口，已經看不到先出門的人。


  王俊璽開著車在街上遛，不過百十步，後座的小六子拍拍副駕駛位的韓三肩膀，“三哥，那是吃飯的地方麽。”


  一間小門臉沒什麽出奇，門楣上橫的燈箱倒有幾分意思。燈箱邊邊角角畫滿了車輪扳手千斤頂齒輪，圍著中間匪氣十足的四個行草大字——下車吃麵。


  “看看去。”王俊璽一擰方向盤，靠了過去。


  是個麵館。


  地方雖不大，拾掇的倒也窗明幾淨，四麵牆三麵雪白，桌上筷籠辣椒罐醋壺什麽的規規矩矩擺著，普普通通的一個四五張桌子的鋪麵，裏裏外外透著一股子幹淨利落的樣子。


  麵館老板娘四十許年紀，包著頭巾，素花褂子外罩一件女仆款壓小花邊的圍裙，迎上來，眉眼帶笑的招呼。


  幾人沒什麽好挑揀，老板娘引著安排了位子，又問了吃什麽，轉身去了後廚。


  小六子捅捅他三哥，偷著指一麵牆。


  回頭看，那牆上就似潑了一鬥墨，大大小小塗鴉了不下百十來句……韓三一眼就看見了個大大的“慫”字。


  常從心意經行處，嫂子下麵給我吃……自上而下的落筆而書，這算什麽？條幅？檻聯？

  再看上麵，烏雲壓頂似的幾團墨痕，濃墨重彩、筆畫粗胖到幾乎不分彼此，仔細分辨果然是“下車吃麵”四個字。


  這二十個字，寫的酣暢淋漓，恣意灑脫，那四個墨團比門外寫的更要隨性，就像是真真的看見一個光著膀子跑長途的胖子滿頭大汗吃麵的樣子，不經意間竟還透出一股子霸氣。


  韓三看看小六子，二人對視，異口同聲的說了句……


  “臭流氓！”


  “啥意思？”


  韓三捂腦門，小六子撓頭……這麽沒默契的好兄弟還真是少見。


  常慫那貨來過這，還調戲老板娘來著。你看啊，那寫著，路過時總想著進來吃嫂子下de麵……小聲嘀咕到半路，老板娘端了盤子過來了。


  一碟醬蹄筋，一碟拍黃瓜，牛筋淡似琥珀，黃瓜透如綠翠。


  四碗麵，清湯裏落幾點油花，素麵上，幾朵蔥綠，幾朵椒紅。


  待吃上一口，連白晶晶都放下手機，手中的竹筷漸漸迅猛起來……


  食不言，四人低著頭吃了個幹淨，王俊璽抽紙巾擦了擦嘴，起身去櫃台。


  晶晶姑娘示意，韓三輕輕搖頭……和這種人一起吃飯，是沒人敢搶過來結賬的，這裏麵的規矩，哼哼。


  臨走前，韓三問牆上的事。


  常慫果然是常客，某次一人飲酒醉遇冷風吹，冷不防吐牆上了，就拿筆墨寫字遮住。


  老板娘喜歡他字好，以後來也都讓他寫上幾字，客人中有風騷的，也寫……於是一麵牆就給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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