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遺忘之城（3）
深藍的仿佛大海深處的晶魄，從記憶最深處的水霧，池子然記得他凝視著自己，溫柔地，讓她卻察覺到靈魂最深處的疼痛。
“這便是查熠嗎？”池子然將海報舉在了莫導的麵前。
那是他在體育館演唱會的照片，被那叫凡櫻的女生印成了海報，海報上的漂亮少年站在舞台的最高處溫柔地唱歌，而目光卻一直注視著一個地方，池子然不懂。
“池小姐，記憶隻能泯滅一個人，卻泯滅不了所有人一起共存的記憶。就算你是假裝的，我也無話可說，所有人都知道你與查熠的關係，還是請你找查熠親自去公司談一談這件事情。我在這裏與你說那麽多，也是白費口舌了。”
莫導對著池子然歎了口氣，本來打算離開的，似乎想到了什麽，從隨身的挎包裏找到了被硬質封麵包裹好的信封，給池子然遞了過去。
“為什麽給我？”
她接過那輕薄的信封，心底卻產生了一絲絲漣漪，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
“是查熠的，那天他與池小姐你並沒有完成解約的過程，也便一直沒有帶走。是一直放在辦公室，助理清理物件的時候便一直想交給查熠，隻不過一直沒機會罷了。”
莫導看了看這霧霾世界中的人兒，搖了搖頭，便轉身離去了。
池子然記得，凡櫻衝過來將海報搶走時對自己厭惡的表情，以及周圍人來人往的世界在她的眼中都變得如同眼前的霧霾一般，陰陰沉沉。
為什麽記憶裏全部都是聖耀痕，所有與查熠有牽連的事情都消失了？
查熠。
記憶隻能泯滅一個人，卻泯滅不了所有人一起共存的記憶……如果一個人能徹徹底底的從記憶中消失，那麽能做到這樣的隻有攝域了。池子然抱緊那信封，斬釘截鐵地對著開過來的的士司機說道：“五十公裏外，芊墨區域下車。”
“小姐，聽說那裏不安全，沒有司機敢——”
“五百塊。”池子然打斷了司機的猶豫。
司機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漂亮的女孩，歎了一口氣，最終踩下了油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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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將池子然放下車後基本是倉皇而逃的，整個樹林都壓抑著一種陰霾的氣息，以至於他開車的時候，磕磕絆絆之間不小心擦過了幾顆樹木。
如今的攝域，一個人都沒有了嗎？
當初視死如歸地與聖耀痕逃出這裏，她便是在這裏救下他的吧？池子然看著身前遮天蔽日的大樹，手指輕輕觸摸在上麵，神情中卻帶著解脫。
四年了。
因為墓石泯滅了，所以便活下來了吧？可——墓石是怎麽消失的，她卻一點都想不起來。如今攝域消失，那麽……一切都無法解釋清楚了。
——我在攝域。
池子然給聖耀痕發了一個短信。
按下密碼，她推開那赤紅色的大門，昔日的裝潢與華麗卻近在眼前，然而這一切都變得寂寥起來。她終於回到這生她養她，卻掙紮數年想要逃出的地方。
眼前是一片黃金色的長廊，牆上依舊是那些名貴的作品，再一次踩踏在這柔軟的地毯上，她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空洞。一間間密碼鋼門在眼前，這是聖耀痕的房間，這間是她的……
她的手觸碰在那門框上，卻感受不到一絲溫度的異能。
果然，全部消失了。
一扇大門立於走廊的最盡頭，池子然記憶中卻未曾出現過這間屋子。
她快速地走到那裏，仰起下頜，看到了門上銘牌——“查熠”。
攝域明明有這個人，可是卻被她忘記的一幹二淨。
池子然皺眉，她的手剛觸碰在那門邊上，門開了。
屋內更像是一間辦公室，墨黑大理石鋪成的牆壁上綴著一排排五芒星狀的壁燈，可是卻因為異能的消失，在未通電的狀態下黯淡無光。白絨地毯的絨毛與其它地方的不同，能將人的整個腳掌都埋沒進去，這是池子然最喜歡的地毯，這裏卻也擁有著。
桌麵上擺放的是那個叫查熠的照片，而站在他身旁的人……白色的長裙，淡漠的微笑，那碧澈的眸子帶著別樣的歡喜凝視著查熠……
為什麽會那麽難過？
那個人好像整個人都披戴著星光，仿佛從記憶中走來。
眼淚順著瞳孔不自覺地低落了下來。
池子然攤到在地毯上，捂著疼痛的頭卻無從將那片空白彌補。
手機在口袋裏發出“嗡嗡”的震動聲，是聖耀痕。
她打開手機接聽鍵。
“你怎麽可以隨意回到攝域，即便主人沒了，那裏很不安全你懂嗎？”聖耀痕焦急的聲音從手機彼端出來，“你在哪個區域？你別動，我去接你！”
“聖耀痕，你知道我一直是一個警覺的人，從小被家族拋棄，來到攝域便一直被人所不喜歡，我憑借自己的力量走到了最後一步為了什麽？是自己！”池子然的瞳孔一直凝視著桌子上笑酌顏開的合影，聲音變得冷漠，“你知道我有多討厭別人欺騙我嗎，一刻都不可以。”
啪。手機掛斷了。
池子然愣住了，握緊了手中的信封。
記憶中的她，真的是溫柔的嗎……性格明明與自己完全截然相反。
若是記憶中的她，定然不會那麽對聖耀痕。
撕開了信封，是一張白色的稿子，上麵是密密麻麻的字。然而它們是雜亂無章地，卻統一地寫著一個人的名字……
池子然。
溫柔而又蒼勁有力的字跡，熟悉地遍布了池子然渾身的每一個細胞。
池子然踉踉蹌蹌地站起身，稿紙掉落在地上，所有的東西都被她的慌張所弄亂了，她瘋了一般地朝著禁森的方向跑去。
池子然心髒快速地跳動著。
那曾經是異能最旺盛的地方，一定會讓她找到那空白的記憶。哪怕隻有一刻的空缺，她都覺得無法承受。隻要想著那雙眼睛，別人便再也無法走進她的世界……
失去所有異能的禁森攜帶著鳥語花香，紊亂了整個世界。蒼綠的環境，水的霧氣在不斷地騰升，仿佛仙境一般令人迷失其中。
“我喜歡你。”
女孩清脆香甜的聲音，是記憶裏的。池子然站在那裏，大腦仿佛突然被轟炸了一般。
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那是自己曾經在這裏對誰說過的話？池子然立於湖水一旁,許久，凝望著清澈的水波，卻依舊是空白的回憶。
是沙沙的腳步聲，池子然轉過身，看著來人，聲音變得冷淡起來。
“我們回去吧。”
果然，哪怕是擁有了琴歌記憶，她也無法做到像琴歌一樣對他的語氣好起來。
聖耀痕站的筆直，可是卻又有些僵硬，麵對池子然的淡漠，或許早已經習以為常了，聖耀痕對著她微笑，黑色的短發在陽光下凜冽出漂亮的光澤。
然而，聖耀痕對著池子然跪下了。
膝蓋與草地碰撞的聲音很小，可是卻仿佛驚天的巨響讓池子然的心狠狠地痛了起來。
——厭惡我也好，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沒有誰不可以屈辱你第二次。我要看著你活下去，在我給你帶來的痛苦之中，不惜一切代價生存下去。因為，聖耀痕是我生命中最真實的溫暖，最真實的存在……誰都可以死，聖耀痕不能死！
池子然捂著胸口，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你想要的我給你！你想明白的事情我告訴你！你做不到的我替你完成！這麽多年我一直在你身邊，我做的並不比查熠少，你什麽時候可以公平一點，不要傷害任何一個愛你的人。你忘了查熠對吧，那我告訴你，你這輩子愛的是他，而他卻死了。”聖耀痕揚起臉，對著池子然笑，麵容卻是蒼白到了極致，“如果是我的錯，我會去補償。”
腦袋仿佛嗡地一聲，炸裂了。
池子然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話語，看著他漂亮而蒼白的容顏，看著他對自己絕望的樣子，少年曾經紅潤的嘴唇變得煞白，他跪在地上的每一秒都是她的煎熬。
風雪漫天襲來，池子然穿的單薄。空氣仿佛結成了冰，那顆如冰一般的心最終是融化了。她跪在聖耀痕的麵前，將他抱緊，溫熱的臉頰貼在了他的頸邊輕輕地蹭著。
“害怕過，掙紮過，卻一無所獲，或許忘掉過去便是新的未來。”池子然半眯著瞳孔，凝望著那平靜的湖水，卻看不到湖水裏的溫熱，喃喃道，“舍棄不了過去，便什麽都改變不了，所做的便是徒勞……”
聖耀痕垂下臉，手心顫抖地捧著她的臉，從輕輕地觸碰眼睛臉頰，再到唇瓣，他抱著池子然溫柔地吻著。池子然的臉有些紅，開始慢慢地回應，從甜蜜到奢靡，他激烈吻著。兩個人跌倒在草地上，他將池子然壓到身下，唇瓣輕輕擦過她的唇角，脖子，再到臉頰，聖耀痕在她耳邊，聲音中帶著私磨與喘息，他說：“我們……結婚吧。”
她睜開眼睛，看著聖耀痕，緩緩點了頭。
漫天的雪白落在枝頭，聖耀痕用自己的身體覆蓋在池子然的身上，為她遮擋著風雪，然而他卻用這些便利，再一次親吻著她。
二月，娛樂圈正式頒布查熠死亡的消息，全世界的粉絲都沉寂在蕭條中。同一年六月，銀華公司少爺與池子然成婚與威尼斯最大的教堂內。
當全世界都變得靜悄悄的，隻剩下那孤寂的攝域一角。
當一切塵埃落定，傳說便隻是故事了。
查熠，我記起你了，可是卻不想再回憶故事的原委。
如若有幸，我守你一生一世。
漫天席地的風雪埋葬了他們擁吻的畫麵，碧色瞳孔朦朧一片。淚水順著白須的臉龐落在冰雪中，沉落傾陷……
我心你知，今生絕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