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媽,你還在醫院啊?」 

  藍存兒有點吃驚。 

  對祝麗涵,她真的是一點親情的感覺都沒有了,就算去看她,也只覺得胸中悶著一口氣。 

  「哦,我今晚得回去了,你爸忙不過來不能來換我了。」 

  「那就別看了,有護士,你別擔心。」 

  「但是,總得要有人跟她說話吧?你就來看一看吧。」 

  「我不知道能跟她說什麼。也許,她現在昏迷了,再也沒有用那雙冷厲的眼睛來看我,讓人害怕了。但是,我一面對她,這副景象還是浮在眼前,我不知道說什麼,你讓我好言好語像對你一樣對她嗎?那不可能。」 

  「哎呀,不管怎麼樣,你來看看嘛。」展若晴幾乎想責罵女兒了,覺得她不開竅。 

  「媽,我也正煩著呢,我是不想出門了。全身無力的感覺,我真希望永遠也不用出門,靜靜地待著。你知道嗎,提起她,我的心更煩了。」 

  藍存兒握著電話,無力地往大床一躺,大字形,慵懶而疲憊的樣子。 

  「那你要等你姨媽死了你才後悔,才來見她最後一面嗎?」 

  展若晴終於發怒了,她不希望她女兒這麼不近人情。 

  藍存兒也被罵進心坎里去了,翻了個身,她淡淡地說:「好吧,我這就來。」 

  藍存兒扔掉電話,還茫然地問自己:「我要去看她嗎?見到她說些什麼?」 

  之前恨不得對方死的人,現在卻不得不回到她這裡來。祝麗涵那麼高傲,要是她清醒,估計會瘋掉吧。 

  「小雲,你睡醒了沒,我們去醫院吧。」 

  小雲沒有聲息,藍存兒本來也習慣了,但剛剛想到祝麗涵,她人就怔住了。 

  要是沒有這些恩怨,小雲也不會啞了。 

  靜荷已進監獄,小雲也沒有因此能重新發出聲音。眼下又是這樣的景況,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一切恢復到相安無事的樣子。 

  小雲很快進來,胡亂地打著手勢表示她的意思。 

  雖然兩三個月了,但她仍然掌握不了手語,每每看在藍存兒的眼內,就有一種不能代替她痛苦的心痛。 

  「算了,小雲,你別去了。我不想你看見不想看見的然後難過。」 

  對小雲的傷害,祝麗涵也參與有份,連她自己都沒法忘記,怎麼能強迫小雲去接受她痛恨的呢。 

  小雲一直跟藍存兒走到門口,她想說要跟著去,藍存兒卻不理會她,關上門就走。 

  到了醫院,藍存兒淡漠地望著臉色發白僵硬的祝麗涵,只是幽幽地嘆著氣。 

  「存兒,你好好陪陪她吧,隨便說些什麼話,我得趕回去給你爸做飯了。這幾天他忙得腰又累著了。」 

  展若晴也不多待,交代藍存兒要給祝麗涵用溫開水潤唇,擦臉等等就離開了。 

  藍存兒重嘆一口氣,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手腕枕在床沿,淡淡地問:「你現在快樂了嗎?我現在其實並不像你想的那樣幸福,至少作為媽媽的幸福,我是不容易得到了。你開心了吧?」 

  「我不知道你跟靜荷說了什麼讓她也來幫助你完成你的仇恨之路。可是,你沒想過,會再次傷害了靜荷吧。你其實很成功,因為你夠狠,可你也敗在太狠辣之上。有種說法,叫物極必反,我想……」 

  藍存兒嘲諷地笑著,「我想,形容你,是最恰當的了,所以,仇恨之箭才最終又射回到你自己身上啊。」 

  「可是,我看見你這樣生不如死,一點也不高興,一點也不!」 

  藍存兒忍不住淚流而下,她的遭遇悲傷,小雲的遭遇悲傷,還有庄靜荷和祝麗涵的。如果沒有發生過這些事,各自都安樂地過著日子,那該多好。 

  也許,在我聽到自己身世的那一刻,我還能激動地對你投上溫情的一瞥。 

  然而,罪惡的源頭一旦打開,就覆水難收了。 

  現在,我什麼感覺也沒有,彷彿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我就與你剝離了,我從來不會想念你,也不會替你感到疼痛。 

  呵,你也不需要,也許,你想要的,是我的恨,因為,我越恨你,你就知道我越受傷。 

  是這樣嗎?姨媽,祝麗涵? 

  藍存兒就這樣哀戚地垂著頭,垂淚,原本看淡身世的她,也忍不住覺得凄涼,彷彿空氣都漂著淚霧,是鹹的,天空的色彩是沉灰色的,她想喊出聲卻開不了口。 

  「哎,算了,說這些,你根本聽不見,你也不會懂得後悔為何物的。我給你潤潤唇吧。」 

  藍存兒站起來,打開熱水瓶,倒了半杯熱的,再加了點涼白開,想蓋回瓶蓋的時候,不小心把瓶蓋碰到了柜子腳下。 

  她蹲下來,往角落裡夠著瓶蓋,沒發現,她開襟的運動外套的拉鏈勾住了祝麗涵手上的輸液管。 

  輸液管隨著她的手往裡伸而拉扯著,終於掙脫了葯貼的束縛懸在空中。 

  一斷了生命之源,再加上在針頭的拉扯下,口子劃得很大,血液,慢慢地滲了出來,一滴滴,滴在藍存兒藍色的外套上。 

  而祝麗涵的呼吸卻漸漸急促,如將死之人的垂死掙扎。 

  詭異的血腥讓藍存兒的手僵了一下,她猛地一伸手,頭碰在柜子上,柜子上的熱水瓶晃了晃,極其危險,要是熱水灑了出來,肯定要燙傷她。 

  終於撈出了角落裡的瓶蓋。 

  「藍存兒,你想幹什麼?!」 

  一聲驚呼的暴喝,如旋風一般卷進了病房,嚇了藍存兒一跳,急忙轉頭,對上一雙暴怒中的眼睛。 

  「宋恆,你怎麼來了?」 

  藍存兒感到意外。 

  自從宋恆怪她不對庄靜荷網開一面之後,他就不再理采她了。qq留言他根本不回,電話更是不接。 

  總之,他雖然沒說什麼,但是,他已經不把她當朋友了,不是仇人,也許還算客氣了。 

  藍存兒也沒想到宋恆的怨氣會這麼大,雖然,她可以樂觀地理解為,那是因為宋恆已經深深地愛上庄靜荷。 

  但是,正因為讓他愛上了,他才痛苦。 

  相愛卻不能相守,一個在裡面,一個在外面,痛苦地遙望,藍存兒可以虛構可以想象,而宋恆,把這一切都歸咎為是她造成了。 

  有失必有得。但是,她想有得,也不想失去。她有點貪心吧,所以,即使庄靜荷進了監獄,她也並不快樂。 

  「看你做的好事。如果我今天不過來,你是不是進行報復了?」 

  宋恆撞開杵著有點茫然的藍存兒,按了電鈴呼叫護士,然後一手捏住祝麗涵流血的手背。 

  「哦,姨媽,怎麼會流血了?」 

  霎時間,藍存兒的暈血症又涌了上來,讓她的身子虛弱地晃了晃,噁心地乾嘔著。 

  但宋恆只顧著給祝麗涵止血,根本沒注意她蒼白的反應,刀子般鋒利的話,竟也能從他嘴裡吐出: 

  「你想殺人,流這點血真能把你嚇著了嗎?我不來,你大概也殺人已遂了吧。我替靜荷感到不值,有你這樣的表妹。」 

  「你說什麼?宋恆,你失去理智了嗎?我什麼時候要殺人了?你口說要有憑證。」 

  「是啊。」 

  宋恆拿枕巾給祝麗涵包紮好,嚴肅地面對藍存兒。 

  「是啊,就是因為憑證,所以,你不相信靜荷是清白的,她並不想殺你。但是,我相信她。哈,真可笑,你也嘗到被人冤枉的滋味了吧。只要我去報警,說你剛剛有行兇之實,你想,你要蹲幾年牢?」 

  在這兩三個月的頹喪中,宋恆感覺自己越來越失去理智了,每次去探望庄靜荷,她都不接受來訪,這讓他怎麼能平靜心情? 

  「是的,很可笑,我發覺,只要和祝麗涵沾上關係的人,都會像瘋子一樣失去理智。好啊,你去報警啊,告訴你,我是真的討厭有這樣的親生母親,所以,我剛剛是真的想殺她,你滿意了嗎?你把這些話拿去當證詞啊,你去啊!」 

  想到已失去最值得信賴的朋友,想到自己被如此冤枉誤會,又想到,她和祝麗涵抹不掉的關係,她憂傷的眼淚就在眼眶了直打轉,終於軟化了宋恆冷硬的心。 

  「咳,存兒。」 

  「別喊我。」藍存兒生氣地站到離他遠遠的地方。 

  「我是有點過分了,好啦,都沒事了。」 

  藍存兒憂傷的眸光望向他,她知道他並沒有完全道歉。他還是怪她,如果他的心不這麼想,他就不會發這麼大的火,說這麼莫名其妙的話了。 

  本來不用對他解釋的,畢竟,他也因為她的緣故受過傷了,所以,她說:「宋恆,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很消沉很痛苦,而且是因為我的緣故。但是,你也了解我,我沒有那麼惡毒去殺人,而且,在祝麗涵是我親生母親的前提下。就算想毀滅,也是她想毀滅我。雖然我對她沒有感情,但是我不至於這麼沒人性。」 

  宋恆十分震驚,她們是親生母女,那和靜荷就是親姐妹了。 

  「呵,那樣更讓人迷惘了,也許親子之間的恩怨是最難解的,尤其是信任。存兒,我走了。我只是以為靜荷不在,祝麗涵的身邊需要人。但是,現在似乎不需要了。」 

  「好吧,既然是親生的,那你連靜荷的份也一起幫忙照顧了吧。其它的,就不提了。我想,你不幫也不行了吧。我走了。」 

  宋恆的話是那麼的心酸,打濕了藍存兒的心。 

  「宋恆,你別這樣好嗎,我們以後還能是朋友嗎?」 

  宋恆僵了一下,沒有回答,走了出去,留下一室哀涼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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