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當導演沒那麽好啊
拍攝進度很快,第二場也沒什麽難度,隻不過,配角小男孩似乎入戲很困難,在燈籠火把下有些緊張麻木。
書書幫著策劃等一眾女人哄著小男孩,直到NG了兩次後,有人才說劇場裏還有個小女孩,實在不行替換一下,試試鏡。
說實話,表演欲方麵,小女孩萌萌不比小演員,而且要把一個女孩子化妝成男孩兒,似乎化妝師方麵也遇到了挑戰。
拍攝組某個角落裏,桂子蹲在地上,與女兒萌萌平齊,往她手裏塞了一顆糖果,“萌萌,答應爸爸要勇敢一些,你不是很喜歡看那個爸爸去哪嗎?想想那些小哥哥小姐姐,他們可是很勇敢的對不對?”
“我害怕,那麽多人不說話,我也不敢說話不敢動。”
“我來吧。”陸思月走近,幹脆雙膝落地,跪在地上用腦門碰了下小女孩萌萌的額頭,隨即,把她手裏的糖果拆開,塞進了萌萌的小嘴巴裏,“甜不甜?”
“甜。”
“上學沒有?”
小女孩一下子淚眼汪汪,“上了,下學期不想去了,班上的同學都罵我是沒娘的野孩子,我不喜歡他們。”
“如果他們不罵你,你喜歡去學校嗎?”
“嗯。”萌萌含著糖,重重點頭下,唇邊兜不住的糖汁不小心滴落,她趕忙用手背蹭掉,“我可喜歡學校了,老師提問的時候,我想回答,因為我知道三加三等於六,同學們都會喜歡我給我鼓掌的,可是現在去不了了。”
“讓我猜猜,你喜歡被人矚目的感覺對不對,那種感覺呀,叫做焦點。”
“焦點?”
“對呀,外麵亮堂堂的天,用黑幕將院子遮起來,是為了製造夜晚氛圍,我們都不動不說話隻是看著你,那是因為你才是焦點,你才是爸爸的驕傲,所以,你要勇敢點知道嗎,按照助理姐姐教你的做,眼睛不要去看攝像機,能做到嗎?”
“我試試吧,能等我吃完糖嗎?”
“沒問題,因為你是公主啊。”
陸思月對萌萌壁畫哥OK的手勢,隨即對燈光師打個響指:“待會打光亮一些,晃射下萌萌就看不到攝像機的存在了。”
李強稍等片刻,隨後,也耐著性子讓人給萌萌弄了一杯溫水順順喉嚨,嘴巴裏都是甜膩的巧克力,說不定會因咳嗽叫停。
宅邸寬敞的院子裏,一百二十多人的劇組合力下,將老樹和院子都用黑幕籠罩起來,劇務等人將火把和燈籠點燃。
一切準備就緒,李強一聲令下。
院子裏十幾個身穿短袍的家丁,正在圍著倒吊在樹上的某人抽打,扁擔狠狠抽在身上,發出皮肉隔著衣服的沉悶響聲,伴隨的是被塞了嘴巴的沉悶慘叫聲。
一個族人跑了過來,慌張下,手中照路的燈籠也搖擺不定,“爺,喂魚了。”
火把籠罩下,一位中年人眼神中帶著厭食的果決,哼道:“淹死了也好,生為我唐家的人,死為我唐家的鬼,真正做到的,又能有幾個。”
整部過場中,帶著蕭條與沒落的味道,窮途末路的民國大宅院飽受軍閥和亂世洗禮,已經走到了盡頭。
鏡頭掉轉,被打扮成小男孩的萌萌此刻出現在角落裏,蹲在月亮門後麵透過門縫看著,聽著,她的眼睛裏透著心境與惶恐,倒是正附和此刻的心境。
人群前,唐萬年緩緩抬頭,眉宇間,落了一片片霜花,“去吧,把她喜歡的,都帶上。”
管家雙目含淚,似乎這一天來到之前,就已經苦幹了所有的淚水,此刻根本流不出來……
南城花園別墅內,此刻大廳裏並不算明亮,唐越生的身邊本來應該人滿為患,可是,此刻卻隻有他一個人,怔怔的看著投放在牆壁上的片子發呆。
電影還在播放著,他的視線,落在了畫麵中的那個女人身上,她溫婉賢淑,明豔動人,摟著兒子在灶堂邊輕微的哄著晃著,一條大黃狗靜靜的趴在邊上,偶爾因為灶堂裏迸濺的劈啪火星,會突然豎起耳朵看看,隨即再次意興闌珊趴回去。
沒過多久,火光通明的灶堂內,似乎有東西吸引了婦人,她用冒著煙的棍子小心撥拉出來,隨即,用一塊媒石在上麵輕輕敲打,裂開來的東西金黃噴香,讓小男孩不自覺的吞咽著口水。
少婦寵溺的看了眼兒子,臉上寫滿了母愛,隨即用手掰開一塊,將甜滋滋的烤地瓜塞進兒子嘴裏,可是,她臉上的憂傷,根本無法掩飾,
這是娘倆的最後一頓,在灶房門外,已經集結了許多家丁,還有人提著一口麻袋,卻因為不忍,丟在地上後蹲了嗚嗚哭泣。
“去吧。”這是女子唯一的台詞,把兒子推給了下人,隨即,迎著門外的冷風走了出去。
畫麵一轉,浪頭湧動的海邊,幾條大船上裝滿了啜泣的女人,船舷上立著舉了火把的看守,一個個凶神惡煞。
本來可以開赴的船隻,不知道在等什麽,就在此刻,有人看到湧來的一片火光,立刻把長梯搭在沙灘和船頭之間。
即將永別這片生養自己的土地,但是,柳如心甘願赴死,唐家已經沒落,為了丈夫,為了孩子,她情願飛蛾撲火。
在身後一群哭泣的人群襯托下,她踩著長梯走上了販女船,背對大海貪婪的望著陸地,逐漸消失在昏黑的海平麵上。
影片畫麵已經停止,定格在昏黑的海麵上,同樣靜止下來的,還有唐越生的心。
他是唯一的觀眾,一部傳奇的開篇,卻隻有一個觀眾,這根本說不通,但是,那是一個世界的開端,屬於唐越生自己的世界,他不允許第二個人踐踏,那同樣是一種尊嚴,不可觸碰的逆鱗。
望著昏黑的屏幕,唐越生久久無法回神,那個原本柔弱卻在海風中哭泣不肯認輸的女人,仿佛一隻鋒利的爪子,在他心上狠狠的抓了一把,留些永久無法彌補的傷痕。
大廳裏靜靜的,沉寂的可怕,開頭片已經播映完畢,劇組的人也隻送來這麽多,此刻屋子裏的死寂,讓等候在門口的一男一女有些不安。
這種感覺,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短暫蓄力,隨之而來的,必然是厚積薄發的咆哮。
女孩咳嗽一聲,平底鞋故意在地板上留下噠噠聲,“唐先生。”
終於,唐越生睜開了眼睛,他的瞳孔上閃過一絲悵然。
牆壁上的投影還黑著,他卻不忍心再次播放,因為即便是多年來凝練的王者之心,也實在經受不起影片的震撼摧殘。
他終於下定了決心,伸手抓了遙控器關閉機子,這才把身體靠回沙發上,可是剛剛接觸,卻發現脊背冰涼一片,冷汗不知何時已經打濕了襯衫。
“唐先生。”女孩不會問發生了什麽,從來都隻是聽候差遣的她,自然知道唐越生有話要說。
“把她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