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仇敵
齊瑤悠悠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處石室內。
“這裏是……”
四下一看，齊瑤臉色變化，心中隱約有了一個猜測。
下地走到門口，看到院子裏坐著喂雞的老者。
僅僅看到那個背影，她就忍不住心中發酸。
“父……父皇？”
老者手一頓，將小米撒到雞窩，笑著站起來：“輪回之後，難為你還認得為父。”
齊瑤趕忙跪下來：“女兒豈能認不得父親？這次，多謝父皇相救。”
但想到任鴻，她欲言又止，想問又不敢問。
“別想了，他沒在這裏。那小子被另一個小子救走，他倆怎麽敢來連山界？”農皇搖搖頭：“女大不中留啊，這才剛醒來，就想著太羲那廝。”
齊瑤收斂臉上的尷尬。
當年自己為了追太羲，私自跑出皇宮追到天淵。說一聲不孝女，都是輕的了。
“不過為父也不敢讓他來。他得知這些年風氏嫡係的遭遇，怕不是要把我這連山界拆了？”
提及風氏嫡係，齊瑤忙問：“父皇，當年發生了什麽？當年您和他不是定計兩脈合流，共同迎接未來的軒轅天命？為何……”
“這就要問你那些哥哥們了。”農皇麵色一暗：“當年九陰絕日，為父也在天皇打擊範圍內，隻能成為一個不老不死的凡人避居連山界火雲洞。”
農皇雖然身份貴重，但對手下人的控製力，早已大不如前。在一些涉及連山界和人道興衰的大事上，他具備決定權。但是關於外界王朝更替，他早已無力幹涉。
赫胥天下是天皇扶持，四嶽天下來自北鬥，而赤龍天下是三清宗。
雖然這三脈祖帝都是農皇之子，但農皇的話遠不如那些大勢力管用。而這些年下來，就連農皇手下人也開始陽奉陰違。
齊瑤得知農皇處境後，不禁問：“父皇，難道羿神、刑天他們不過問？”
“他們在乎我的安危，但也正因此，才不許為父隨意外出。前番你身中奇毒，要來連山界，不也被他們阻了嗎？”
自家女兒中毒，農皇怎麽可能不過問。
奈何手下人鎖住門戶，他這長生不老的凡人著實無可奈何。真打起來，他手下任何一個大神都能製服他。
聽聞農皇處境如此，齊瑤顧不得起來。
“那父皇不如隨我去瑤池，我來盡孝，也好彌補這些年未曾承歡膝下的罪過。”
農皇搖頭：“縱然去了你那裏，也少不得躲在瑤池，和如今沒有區別。我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神通法力被天皇磨滅。你若有心，出去之後設法幫為父尋得天下九劍，自然可以助為父恢複神通。”
神農三世神通，烈山一世被天皇磨滅，魁隗一世舍給天皇閣，存在天屍體內。而當年神農一世的神通法力，則封印在九宮仙台。
隻要用天下九劍解封九宮仙台，即可讓神農氏回歸，並且匯攏三世道果，與天皇對抗。
“為父三世修行，布下天下九劍。正是為了針對天皇，未來九陰絕日之時。”
“我兒此去，可在人間留心天下九劍。”
“這件事好辦。”齊瑤笑了：“天下九劍中雷澤、大鴻、太華、金閬、炎烏五劍，我可以隨時取來”
自任鴻用雷澤、大鴻、炎烏三劍定住萬神天劫後，這三劍就被勾陳神庭收藏。而太華玉劍就在雲嘉手中，金閬辟邪劍在昆侖。以齊瑤的麵子，輕輕鬆鬆就能找到五劍。
“還有騰影劍，就在太元仙府。”
“殛天劍在沙天樓，七代天皇閣主手中。若父皇對抗天皇，他必然借劍。”
“至於嘉禾以及星神……”
星神劍在宿鈞手中，嘉禾劍是當年神農播種五穀的稻禾所化，一直是神農佩劍。此劍不殺生，不沾血，隻為恩惠人道，豐收五穀。
“九劍看似好取，但為父窺探天機，總覺得有些不妙。”農皇沒有齊瑤這般樂觀：“罷了，此事你哥哥們也會留意。倒是關於那小子……”
農皇頓了頓：“他的狀況我有所耳聞，但連山界亦無能為力。你們寄希望於天淵，或許是一個辦法。但四極通道都不可用，你們要去找其他的通道。”
“其他通道？”齊瑤滿臉不解：“天淵通道有七，除卻一條飛升路外，剩下兩條通道一個在九天，一個在幽冥。父皇是讓我們走幽冥通道。”
幽冥通道由三清道派把守，或許可以使用。
“三清管理的那條通道早就費了，那裏彌漫寂滅神火，是上清教主親自出手斬碎通道，封印寂滅火。隻是在外人口中，那條通道還可以使用罷了。”
齊瑤聽著有些熟悉，關於寂滅火，貌似她當初就幫董朱拍過一朵？
“啊，陷仙穀？三清通道在那裏？”
是啊，正因為陷仙穀之下是通往天淵的通道。所以，天外寂滅火才能從那裏湧進來。所以，上清教主才會將陷仙劍意留在冥土，專門鎮壓通道。而寂滅火種的火石，才能從陷仙穀深處發掘。
“正是。陷仙穀就是第六通道所在。這條通道布滿寂滅神火，已經廢了。你們必須去找第七條通道，那條通道在九天之間。據我推演，也是跨入造化大秘的正門。”
造化大秘。
聽到這個詞，齊瑤暗暗蹙眉。
當年她就見太羲瘋狂研究造化大秘的事，甚至她那些皇兄明裏暗裏示意她將相關資料帶給烈山王朝。因為，他們也想看一看女媧遺澤到底是什麽。
“父皇，對於造化大秘，您也有興趣？”
農皇搖搖頭，又點點頭：“我能猜出來造化大秘是什麽，但這東西萬萬不能落在外人手中。寧可封印，也不能出世。但你們要去天淵，必須從這裏走。”
“而尋找這個通道，可以問問宿鈞。”
……
“所以，你知道一些有關第七通道的線索？”
任鴻和宿鈞休息後，一起趕往天邪山。路上，宿鈞也在跟他討論天淵通道。
如果四極通道被封，三清通道不能用，唯一的選擇就是第七通道了。
宿鈞晃了晃手中的星杖：“這根星杖就是前往第七通道的線索，但我研究許久，也沒找到該如何使用。所以，我們先去天邪山。然後拐道西極，如果可能，最好能從那裏進去。你不行，不代表你我聯手打不開封印。”
任鴻點頭，也隻能如此了。
在宿鈞身邊，他能感受到自己心中泛起的各種情緒。
前番齊瑤、姚青囊乃至風黎等人的話，一句句在腦中閃過。
不過即便如此，一個不懂愛的人到底還是無法理解，無法清楚明白自己到底想要誰。
算了，先解決自己的麻煩。這個不解決，我無法靜下心來想其他事。
二人再度來到曾經的沙漠。
任鴻：“再往前，穿過兩座沙漠就到天邪山了。”
“看來，你消息不靈通啊。”宿鈞望著漫天卷起的黑色龍卷風：“再前麵那座血色沙漠已經消失。裏頭的仙魔骸骨統統被人取走。沒猜錯，可能就是八代幹的。”
換言之，隻要穿過這座黑色沙漠，就能進入天邪山了。
在黑色沙漠中，二人不能施展神通。任鴻的沉香輦沒有帶來，完全依靠宿鈞的手段。
他揮舞星杖，一道道銀色光環籠罩二人，一步步向天邪山方向走去。
“……”任鴻走了一會兒，忍不住問：“你就沒什麽代步工具？”
想當初，自己還知道帶著沉香輦啊。
“出門太急，得知你和齊瑤兩個人來西荒，我匆忙趕來援手，哪來得及帶法寶？這星杖也是因為就在手邊，所以帶過來了。”
目前宿鈞身上，除卻這把星杖外隻有一顆泰一珠。
任鴻想想，把雷澤神劍遞過去。
“免了，這劍短小纖細，最適合隱藏防身，你留著，指不定能用上。”
宿鈞揮動星杖，打散麵前的風暴，帶著任鴻前行。幸虧任鴻當年來過一次，對路線還有些記憶，二人走了半天，也沒偏折正確路線。
來到一處水邊歇息，任鴻又拿出靈丹妙藥往嘴裏扔。
元神第七品圓滿，接下來就是衝擊第六品。
叮鈴——叮鈴——
詭異的鈴鐺聲響起，遠處沙漠中朦朧出現幾個黑影。他們串聯一排，向著沙漠深處的某座建築走去。
“海市蜃樓？想不到在這裏也能看到。”任鴻隨意掃了一眼，正要催促宿鈞，突然發現宿鈞神情不妙。
“喂——你沒事吧？”
“沒什麽，先往前走，送你去天邪山。”宿鈞望著那幾道黑影，目光有些遊離。
既然有鈴鐺聲，那麽即便是海市蜃樓，相信他們也就在附近。等送任鴻去天邪山，我再回來。
往那邊看了看，任鴻淡淡道：“沒那麽著急。我去天邪山，無非是打算恢複法力，真正的目標是西極通道。如果沒有你，我一個人解不開老爹的封印。既然到了天邪山也要等你，不如現在陪你走一遭。怎麽，你認識那些人？”
舔舔幹裂的嘴唇，宿鈞聲音有些沙啞：“他們可能跟我家滅門案有關。”
任鴻目光微動，輕輕一拍他後背：“那還等什麽，喝水，然後追上去。”
別看任鴻平日對宿鈞不上心，整日各種嫌棄。但關於宿鈞入道的轉折點，那場滅門慘案，任鴻早就調查過，毫無結果。
不僅是他，紀清媛也為自己的老師查過當年的事，同樣無果。
甚至兩人動用勾陳神庭，都找不到那群人的來曆。
前不久詢問天皇，連天皇都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任鴻對這件事更加好奇。
“機不可失，萬一你送我去天邪山，再回來時那些人離開怎麽辦？放心吧，我雖然不能動用法力，但天皇道體也不是一般人能欺負的。憑肉身堅固度，我還在你之上。”
任鴻主動拉起宿鈞，通過辨認鈴鐺的方向，背著海市蜃樓向另一個方向走。
很快，兩人找到一座掩埋在風沙中的古建築。
“別說，你的樂感的確比我強。僅僅憑借聲音，就能找到位置。”
“不僅是天賦，更因為我具備天皇道體。”雖然道體神通無法催動，可是任鴻真身升級，五感隨之提升。
現在，他甚至可以聽到古建築下麵的腳步聲。
“這下麵有機關，我記得蛇王提及，這裏好像是一座古墓。”
“不僅是墓。”宿鈞掃開古建築的一角，看到上麵的花紋，露出驚喜之色。
這地方，跟他一直追查的泰皇傳承有關。
“走，我們也下去。”宿鈞心情激動，主動激活機關，打開通道，然後兩人前後跳下去。
……
幽冷陰暗的墓道中，忽然幾個黑影同時抬頭。青色的鬼火從他們眼眶噴出，紛紛轉頭看向入口。
“有人進來了。”
“是追隨我們來的？還是一般探險的仙魔？”
“老規矩，都殺了。十三，十五，你們去。”
兩道黑影轉身回到入口。但他們剛剛來到入口，忽然星輝照亮通道，宿鈞果斷出手把二人後路堵住。
任鴻站在宿鈞身後，動作也不比宿鈞慢。他手握雷澤神劍，迅疾在二人眉心點刺，把二人弄昏。
哪怕沒有神通，僅僅憑借肉身的強度，任鴻也不怕一般修士。
這也是他二人以及其他天皇閣主敬畏農皇的原因。別看農皇沒有法力，但農皇認真起來絕對不好惹。
弄暈二人，宿鈞蹲下來扯掉他們的衣袍，露出兩具白骨骷髏。
“果然，又是這樣。”
“看上去，你很了解？”
“我對這群人追查上百年，如果一丁點線索都沒有。那也太廢了。”宿鈞搜查二人衣物，埋頭對任鴻道：“這群人出自一個叫做‘歸魂殿’的組織。其目的，是讓死者還魂，幹涉陰陽兩界，或者說死而複活。”
“這群人統統都是死者，是通過某種不成熟的複活秘術，進而產生的怪物。你看。他們血肉全部消失，僅僅剩下白骨和一團執念精魄。這就是他們的本質。”
“聽上去，跟閻魔天宮有點像？”
“別說，我追著‘歸魂殿’其中一個成員，的確追蹤到閻魔天宮。或者說，其中某一個人。”
提及閻魔天宮，任鴻來興致了。
“閻魔天子？總不能牽扯到他吧？”
阿古顏真是魔道巨擘，總不可能跟這個古怪的組織有關係吧？
“不是他。那人你也認識，紀師妹的對頭。“
“那個書生？他夠作孽的，竟然還跟這個組織有關？”
“不止他，我懷疑閻魔天宮的白骨魔君也有關聯。不過白骨魔君死得早，已經查不到了。”
魔教幾次行動，死傷慘重。白骨魔君早就在魔教中被人取代，隻是他們無法破解廣成子的咒術，魔教人數上無法增加，被玄門視作跳梁小醜。
接下來，宿鈞弄醒二人開始詢問。
他們才逐漸了解這個“歸魂殿”的組織。這處古墓，是歸魂殿一直探索，也是被他們視作聖地的地方。
據說，歸魂殿最初的幾個成員，就是這座古墓走出去的人建立。
聽到這，任鴻挑眉。
這聽著很耳熟，這不是顓臾當年的遭遇？同樣從墓中走出，同樣建立一個組織。
隻不過，這個組織更加隱秘而詭異。
其中一個骷髏道：“幾位長老據說沒有生前記憶，他們出去之後尋找複活秘術，隻是為了讓自己恢複記憶找回本我。而我們這些人，則是一群死掉的亡者被長老們複活。”
另一個骷髏道：“歸魂殿按照序號排列，二號到八號長老們都已經來到這裏。進行每百年一次的儀式。”
任鴻：“那麽，一號呢？還有九號。既然你們倆是雙位數，或許你們有九位長老？”
“一號不存在，據說這座古墓深處就有大長老的骸骨，但他當年沒有複活。而九號……”骷髏看了一眼宿鈞。
早在幾十年前，九號就被宿鈞弄死了。
“既然如此，你們就去地府吧！”任鴻快速下手，將二人魂魄打入地府，送到青玄大道君處。
任鴻相信，有青玄大道君盤查，拔除這個組織的餘孽不過是時間問題。
而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把那幾個核心長老全部弄死。
……
古建築外，隨著風沙吹動，漸漸露出建築的真容。
那是一座寶樓的頂端。從寶樓向下，是雕刻七目暝蛇的門戶，而在門戶前是一尊女媧神像。
風天越站在門口，眼神越發奇異。
宿鈞雖然從他手中救人，但他很快猜到二人下一站，來沙漠堵人。隻是還沒想好如何跟二人見麵，他就看到那幾個黑影鑽入古墓。
“那些人該不會是……不可能吧？這幾千年來，竟然真正傳承下來了？”
當年，他為了複活三代，曾經留下一個名叫“青羅”組織。這群人精通生死玄術，是他弄死七代所有部下中，自己重新培養的死士。
在風天越合道時，專門在這個組織留下吩咐，讓他們繼續研究複活秘術，為了複活三代和自己。
萬萬想不到，幾千年下來這個組織竟然還能保留？
“也是，畢竟青喉都能活著。這組織留下來也沒什麽不可能。或許，是他暗中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