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異域世界五
但我們需要李百度，實實在在的。我們承諾給李百度傭金，李百度好像很滿意，立即答應了。李百度還記得嗎？
李百度說眼前有急事，缺一筆錢，我聽完，就把那筆傭金提前預支給李百度了，到底是什麽急事，我連問都沒有問，為什麽我要這樣做？因為李百度是我的朋友。我和李百度，咱們兩個，接觸隻有很少一點點，可我覺得是同一種人。這些事，李百度不會真的忘了吧？
李百度聽著，這回我總結一下，光說重點：首先，我是李子豪，從空岩寺來，一個月前李百度答應和我們合作，正式合作之前李百度就跟我借錢，我借給李百度了。第二，李百度說一個禮拜後就來找我，結果李百度卻不見了，手機也不接了。第三，也是最後，我找來李百度家幾次李百度都不在，好容易半夜裏在了一次，卻被李百度拒之門外。這些李百度不會真的忘了吧？”
完全記不起來了，李百度撿最關鍵的問：“多少錢？”
他腦袋轉動一圈：屋頂，牆壁，然後地麵。
“有字據？”李百度又問。
“有。”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條：“有簽名，還有指紋。”
那簽名的確很像李百度的筆跡，現在李百度簽一次，估計總的樣子也差不多。撇和鉤的角度卻大有問題，有種自視清高的風騷在裏邊，這種格調李百度從來都沒有過。但是，已經無所謂了，李百度說：“我沒有這麽多錢，不過還有別的辦法。李百度要我的房子，沒問題，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現在歸李百度了，找頭肯定有，我也不要了，就當是利息，明天就去過戶，李百度看咋樣？”
李子豪笑了，無比溫暖的笑容：“不用了，不用，我的老板沒錢，李百度應該知道他沒錢。這傭金都是我私下許給李百度的，私人的錢，錢對我來說沒什麽用的。房子還是李百度的，還是抓緊考慮一下我們的合作吧，或者還有什麽急事難事，說說看，我們能不能幫到李百度。”
他把那字據撕成一小條一小條的，然後又捏合成紙團，扔進了兩米外的垃圾桶裏。
“李百度有時間嗎？”
“有一點，一點點。”
馬上，李百度滔滔不絕地跟他說起眼前這些事情。他很有耐心地聽著，認真看著汪雅婷寫的字。
“謝謝李百度！”最後李百度說。
“謝我什麽？”他詫異了。
李百度愣在那裏，不知道怎麽回答。兩個男人之間，哪怕關係很近幫忙很多，一句情真意切的謝謝，已經表達全部了。可他居然還問謝他什麽，這是在給李百度施壓?還是他真把自己當成了上帝？
“有沒有人說李百度是典型的理工男？有沒有人說李百度是書呆子？”
“沒有人說，我攏共也不認識幾個人。”他冒著呆氣說。
李百度隻好跟他解釋：“不是謝李百度的錢，這和錢沒關係。到了我這個地步，欠多少錢也沒感覺了。我是謝李百度耐心聽我說了這麽多，什麽話都沒有插進來，讓我完完整整地說完了。說完了這些，雖然累，很困，可腦袋感覺不那麽重了。”
“哦，”他恍然大悟似地點點頭，更加癡呆地說：“沒事沒事，真的沒事，隻不過是李百度說的太快，我實在插不進去而已。”
“李百度確實是我的朋友，以前不是現在也是了。可是還得跟李百度說句對不起，請不要說沒用的廢話，還是聽我說，李百度不要說話。不管過去答應過李百度什麽，我現在抱歉還是幫不了李百度。因為我，也和我的妻子一樣，決定出去找找看。要是找不到，我會繼續找，要是找到了，我會和他們在一起。”
“沒得商量？”
“沒有。”
“百分之一百？”
“百分之一千！”
李百度激動起來，他卻笑著，站起來，挪到電腦跟前，把玩起來。
天色將將轉白，李百度進了廚房，關好門，又檢查了兩遍，獨自站了很久，再一次把頭埋在涼水裏。
拒絕這樣一個人太難了，拒絕之後再與他麵對麵的坐在一起更難。他的表情，他的動作，他的著裝，還有那種小學生背書似的調調，有意地讓李百度覺得他很真誠，也很老實。
可李百度三十多歲了，不是三歲多。他強調友情，他撕了借據，他一直在笑。他目的明確，毫無失誤。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嗎？
好在已經拒絕他了，好在已經準備好出發了，李百度便用不著再跟他了解那個合作。俗話說有理不打笑臉人，最後一點點麻煩，是李百度不能趕他走，得等著他自覺無趣主動離開。
僅僅幾分鍾後，他突然粗暴地砸爛了推拉門上的玻璃，鑽進來拉起李百度的手，急火火地說：“該走了，馬上離開！”
李百度沒有問為什麽，因為窗外忽然響起一陣鈴鐺的脆響，在寂靜的空間裏蔓延，急促而凶狠。
這是什麽動靜？李百度不知道。但李百度知道這個點鍾裏出現這樣的聲音，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事。他拉著李百度跑，李百度腳底下踉蹌著，很快腦袋便有些缺氧。
他的越野車停在樓下，衝下樓，紮進車裏的一刹那，一股強烈的腥騷味飄進了李百度的鼻孔。
車門尚未關好，油門就被一腳踏到底，越野車尖叫一聲，猛衝著離開了。
不多時，似乎危機已過，車輪慵懶地旋轉著，天光已亮，街上已有三三兩兩的行人。
“沒事了，放鬆一下吧。”他終於說。
山腳下的城市醒得晚，因為即便是夏天，也要到太陽出來時候才能轉暖。李百度裹緊衣服說：“真的沒事了？”
他沒有直接回答，卻慢慢地說：“第一，剛才那種鈴聲我前些天聽到過，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但具體是什麽，我也不知道。第二，李百度百分之一千的不合作，那個話題咱們就不談了。不過，我還有些別的話想跟李百度講。”
“我也正好有問題要問李百度。”
“那李百度先問。”他一臉嚴肅。
“李百度覺得我的腦子正常嗎?我是說精神方麵。”
“李百度自己覺得呢？”
“不正常，壞了，腦子徹底壞了。”
他把頭偏過來看了李百度一眼，那眼神有些溫暖：“要我說就完全正常，百分之一千。”
“可好多事情根本記不起來，沒發生過的事情倒是以為發生了。別的先不說，我的經曆，我目前的狀況，李百度說的都很對。我跟李百度說過？可我覺得這是不可能的。我，就是個很普通很普通的人，沒有人會對我的這些事情感興趣。部隊裏的事，我連我媽都沒告訴過，也從來都沒有要跟人說的想法。”
“喝酒喝醉的人總說沒醉，沒醉的才說醉了。能問別人自己是不是正常，那就說明很正常。一個月半前，剛認識李百度，覺得李百度什麽都知道，至少我們想知道的，李百度都知道。現在，唯一的變化是李百度什麽都不知道了。”
“為什麽會有這種變化？”
“魔障！”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什麽意思？”
“學佛的人都知道，那些不幹淨的東西會迷人的眼，這就是魔障。不過李百度自己克服了，走了出來，已經是另一個境界。”
“我不相信。”
“不信也對吧？這不是李百度的信仰，不信也對。我自己覺得世間的真理是唯一的，隻是解釋的方法不同。李百度要是想聽世俗的解釋，那最好見見我的老板，他精神方麵的專家，沒有人比他更專家了。比如說他可能跟李百度講李百度這個叫失憶，然後跟李百度解釋病因。這和之前我說過的合作無關，不過，他忙得很，沒有合作，李百度和他見麵的概率不高。”
這一段他說的很快，李百度這才注意到，他的發音很奇怪，自己二字，他說的是“在給”，聽不出是什麽地方人。
李百度覺得他說的在理，盡管以一家之言不夠得出李百度正常的結論，也不能把他從壞人堆裏直接拽出來貼上好人的標簽，但李百度確實需要這句話，非常非常需要。久旱逢甘露，那不是幫忙，是救命。李百度動搖了，覺得應該問問他到底要合作些什麽，但有個前提：在李百度找到汪雅婷和陰鬼婆之後。
李百度說：“我問完了，該李百度了。”
他目不轉睛地開著車：“我要跟李百度說說錄像的事，剛才我看了一段，昨天早晨七點到八點那一段。俗話說鬼嚇人不怕，人嚇人才怕，經過這個事情後，對李百度來說要再加一句：自己嚇自己，真的能嚇死人。很簡單的事情李百度搞複雜了，不過這不能怪李百度，我要是李百度，隻會更糟糕。”
忽然有些懵，李百度說：“哦，那又怎樣？”
“根本沒有什麽鬼動作，本來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可李百度忘了從後往前播，不光時間順序是反的，人的動作也是反的，就把進門看成出門，出門看成進門了。根本沒有什麽鬼動作，大家都走得四平八穩。李百度老婆不是走了又來而是來了又走，李百度記著的是對的，這個時候李百度已經跨過魔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