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鄉村美景五
早晨醒來，李百度覺得舒服無比，後半夜居然睡著了。
休息得好，便能再躺一回兒，越躺越舒服。享受著這鄉村的寧靜，沒有爭鬥，沒有目的。一切都是慢悠悠的，懶洋洋的。可是過了一會兒，X州的一切便翻上來，占據了他的腦海。
狗剩兒家的九點才起，洗漱又用了一個鍾頭，給李百度化妝又是半個小時。待二人出發，太陽已經在半空中了。幸好她沒吃早飯的習慣，要不然吃完收拾好，又該吃午飯了。
她給李百度設計的形象很新穎，說明她不但長得好，腦子也不差。李百度本來一顆心吊著，生怕人家發現他。雖然他長得沒什麽特點，但他是李百度，被一個Z州人組成的團夥通緝的人。但是化妝完後，他放心了。
她把他裝扮成了一個女人。
衣服都有現成兒的，她比他矮，但她喜歡在集上買大碼的衣服鞋子。那東西一般人穿不了，便宜，買回來掛著當西洋畫看，給李百度一試，大小正合適。
蓋過腳麵兒的肥大連衣裙，披肩，這些都是現成兒的。頭發太短了，但這也不是問題，大頭巾一包了事。眉毛口紅畫一畫，再撲點兒粉，李百度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艾瑪太磕磣了，不過，還真像個中年婦女。
鞋子是涼拖，小一點兒湊合也能提拉著。但是跟兒太高了，十五公分絕對有。你說這高跟兒鞋哪裏是鞋呀，這TM分明是刑具。李百度穿起來走了兩步，得了，先這麽著吧。
路上又花了一個鍾頭，到了東白兔，狗剩兒家的餓得快昏過去了。隻好先來婉兒麵皮，李百度聞見那味兒不錯，也來了一碗。嚐了一口，確實不錯。
狗剩家的說，他們種出來的麥子，並不是磨成麵放家裏。存的是麥粒兒，每回現磨一下，夠幾天吃就行。這樣弄，麵粉便有一股自然的香味。東西跟東西不一樣，這地方的麵皮都是現磨麵粉做出來的，再加上剛從書上摘下來的辣椒花椒，不香反倒奇怪了。
喜歡這裏又多了一條理由，李百度雖然吃了兩口就飽了，但還是堅持著吃完了。
逛起來更爽，全然沒有逛金街那種壓力，處處充滿生活氣息。
李百度便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這集上不論賣東西的還是買東西的，女人占百分之八十。刨去百分之十五的小孩兒，男人隻有百分之五。可就連這百分之五的男人中，連一個六十歲以下的都沒有。
嫂子，你太厲害了，李百度連著打了十幾個飽嗝兒，說你要是不把我打扮成這樣，我就太顯眼了。往這街上一走，回頭率絕不會低於百分之七十點兒一八。Z州幫先擱下不說，這地方要出現我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小夥子，百分之百得給人輪奸致死。
十來個攤兒，都是緊俏物資。吃的有麵皮豆腐腦涼粉兒，都是女人最愛，而且無論什麽層次的女人都吃得起。穿的更是連一件兒男人的都沒有，還有項鏈兒戒指之類的首飾，不是玻璃的就是塑料做的。
李百度要買的是煙，繞著十來個攤兒轉兩圈兒，愣是沒找到。聲音太粗不便親自詢問，隻能向狗剩家的求助。
狗剩家的幫問了好幾個人，指指一個賣菜的說，就內老頭兒，你假裝啞巴跟他比劃。
好主意，李百度走過去，兩指夾著，放唇邊波的一下。那老頭兒估計有七十歲了，跟前擺著豆腐跟菠菜，一見李百度這模樣，便嚇了一跳，捂著臉跟旁邊兒一老太太說，這娘們兒哪個村兒的？穿得就不像話，簡直就不守婦道，好端端地親了我一口。
李百度從地上撿了一根棍兒，兩指夾住，學著人家的樣子假裝抽一口，舉在耳邊。
老頭兒眼睛都直了，又跟老太太說，這娘們兒是不是神經病呀？撿根幹狗屎這是準備要吃？
確實有點兒大便的味兒，李百度趕緊扔出去，我買煙，你到底有沒有香煙？
早說嘛，老頭兒湊了過來，都快貼上臉了，白白的眉毛稍兒很長，為什麽不早說？
我是啞巴。
啞巴也沒事兒，不耽誤抽煙，老頭兒賊眉鼠眼地四下看看，然後掀起菠菜下麵的籮筐，要多少？你算是來著了，咱這兒啞巴聾子二傻子都給優惠。
李百度先看見了玉笛，本以為羊倌兒養的狗起個名字還挺有詩意，原來是個煙名兒啊！他指著問，這個帶過濾嘴嗎？貴不貴呀？
帶過濾嘴，都是好煙，老頭兒又把蓋子捂住，最少得買一條，一條二十五。
有城管？啊不，村管？李百度四下看看，沒有任何發現。
什麽是城管村管？老頭兒緊張地問，你是外鄉人吧？咱這兒管這事兒的是鄉裏的幹部，老公家可有錢了，一個個吃的滾瓜溜圓的。
反正是有人管，李百度拿出那張五十元，兩條，你給優惠點兒，再送我一包。
那可不行，老頭兒一顆頭搖得快掉下來了，這香煙掙不了你幾個的。
你剛不說能優惠？
肯定得優惠，有買有送，你要菠菜還是豆腐？
算了算了，我再買一包，兩條零一包，來，這是兩塊五，李百度把錢遞過去，等著老頭兒拿個黑塑料袋兒給裝。無意間眼光瞥了一下，看到一旁的老太太早就湊了過來。
李百度生生打了個機靈！
這老太太有點兒邪門兒，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邪氣！
乍一看，她的眼睛裏沒有眼珠子，但又跟有眼有珠的人一樣，大部分時候大睜著，隔三差五眨兩下。仔細一看，並不是真沒有，而是很小，綠豆般大的眼珠，看誰誰起一身雞皮疙瘩。
她很瘦，跟骷髏幾乎沒有區別。她還很矮，應該不到一米五。站在那裏，她就跟個孩子一樣，用那雙嚇死人的眼睛望著李百度。
我擦，這頭巾有點兒玄乎，是白色兒的。李百度的頭巾是花的，廣大謝頂中老年婦女都是綠的。居然還有人戴白的，這符合果家政策嗎？符合民族傳統嗎？除非死了人，誰沒事兒戴個白頭巾？
我擦還有內腳，內叫腳嗎？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三寸金蓮？根據目測，李百度覺得那腳隻有十公分，折合過後不就正好三寸？想過去，看今朝，李百度覺得社會真是進步太大了。跟著小腳比起來，高跟鞋那還叫個事兒？
那老太太衝李百度一笑，露出沒有牙的嘴，小夥子，我給你算個命吧。
那嘴仿佛幽深的宇宙黑洞，裏麵裝滿未知的恐懼。李百度突然感覺渾身冰涼，連老頭兒遞過來的煙都忘了接。
老頭兒昨完了生意，幫著老太太拉客，小夥子你就算一算吧，黃奶奶這咱這地方算得準那是出了名兒的，不準不要錢。
天上日頭正隆，地上人來人往，看不出要鬧鬼的跡象。李百度便說好吧，那你就算吧，就在那兒算，不要往過走了。
你是個陽鬼，黑洞裏傳出鬼叫一樣的響動，你跟旁人不一樣，你是個陽鬼。可你不知道自個兒是個陽鬼，你能耐大得很。
你是說六月雪病毒？李百度退後一步說，什麽養鬼，我能養得起那玩意兒？
什麽毒？老太太側過耳朵，剛你吃的東西不合適，不過也不打緊，不能說成是毒。說陽鬼你不愛聽，咱就說仙家行了。其實都一樣，就是個叫法兒，你是陽鬼，我是陰鬼。
李百度又退貨一步，我有什麽能耐？
你比那些個都強，老太太兩隻小腳向前挪動幾下，強的不是一點兒半點兒。
哪幾個？李百度不退了，這兒本來就是個轉頭壘起來的台子，大概兩米高。往後一點兒，就得掉下去了。
你買這香煙給誰抽？那人也是個陽鬼，黑洞裏的聲音越來越幽遠，還有西邊兒我重外孫子也是，他這會兒去南邊兒了。
你是說李老三？李百度手裏的一袋子煙吧嗒一聲掉在地上，你是李老三的曾外祖母？親的？他都五十多了，你多大年紀？
老太太搖搖頭，我很老很老了，就快死了。你就不想知道你的本事有多大？
想，誰說不想。
我給你個法子，這樣，你找個高的地方，少也得七丈高的地方，跳下來。跳下來就成，這個法子肯定行。你要是不想跳，那就身上栓塊兒石頭，兩百來斤就行，找個水深的地方下水去，呆上一個時辰。
這倆法子都不錯，不過不如這樣，李百度有點兒適應這老太太的形象了，向前一步說，叫人在地上挖個坑，我躺進去，人家把我活埋了，誰也不要去挖我，你看我這法子怎麽樣？
要是換成以前倒是也行，老太太認真地說，可現如今沒有那種土了。你跟我重外孫住一個地方，那地方也有陽土？
陽土？李百度知道她說的是鳳鳴山的土，飽含六月雪病毒的土。他開始相信這老太太了，她真的懂這一套。但是跳樓跟跳河，這也太玄乎了吧？跳下去要是死不了，那可就貽笑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