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小老頭
什麽都沒想，他便一口吞了下去。
看到左膀肩上有小老太太，就是在吃了這花之後。可惜隻看到過一回，現如今左膀又是喊又是唱，該看到時，李百度卻什麽都看不到了。現在吃一點，是不是又能看到了？
最好是看到吧，最好看到，李百度心裏念叨著，好像劑量有點兒少。待他再去薅時，發現已經沒有了。
所有的花所有的葉子，都掉的幹幹淨淨。整株植物幹巴巴的，一點兒活氣都沒有。最恐怖的還是盆兒裏的土，幹得更徹底，幹得嚇人。
再一次擰開水龍頭澆水，澆下去，水一開始漫過盆麵。波波的兩三個氣泡過後，一股筷子粗細的水柱從盆底的排水孔泄了出來。
沾了水的植物死氣更加濃鬱，李百度把它從土裏拔出來，發現它真的死了。主幹變得跟原來兩倍那麽粗，但是好像一點兒水份都沒有。輕輕一掰，裏麵都酥了。
左膀的身上沒有小老太太，從上到下，沒有一件多餘的活物。左膀他爹跟汪圓圓不用說，更沒有。
又踱了半天，李百度給老周發了條短信——還記得上次的事兒嗎？不是人變小了，肯定得是地方變大了。樹往大裏長，不管它長多大，葉子的大小是固定的。以葉子為參照，我敢肯定我沒變小。
李百度覺得，參照這個詞兒用的好，恰如其分。紅杏枝頭春意鬧，這個鬧字就是畫龍點睛那個睛，參照二字的意境，遠遠超過了那個鬧。這說明在職場的風雲變幻中，他已經磨練了自己的精神，提高了自己的水平。
淩晨四點，他還是毫無睡意，腦子轉得嗡嗡作響，反而更加活躍。這才想起右臂還在門口站崗呢，於是便也搬了把椅子，出去找右臂聊天。
這種老舊的樓上，不可能住著有錢人。樓下固定車位上，停得不是賣麻辣燙的三輪車，就是炸臭豆腐的手推車。這個點鍾，勞苦大眾已經起床出門勞作了。李百度剛坐下，便不斷有人借道路過。
右臂也真是了得，威風凜凜地提著菜刀，麵朝老太太的房門，愣是對旁人視若無睹。
累不累？李百度拍拍右臂的肩，累了你就再接再勵，等衝破了體能極限，就不感覺累了。
當啷一聲，德國製造的菜刀掉在地上，右臂脖子一歪，打起了呼嚕。
不愧是大睡仙啊，李百度無可奈何地把刀撿起來，一抬頭，我擦，右臂的肩頭倒是露出一顆小小的腦袋！不過不是小老太太，而是個老頭子。
這老頭子披肩的長發，沒有一根是白的，連眉毛胡子都是白的。乍一看仙風道骨的，仔細一看，賊眉鼠眼的。
這老頭兒笑嘻嘻地盯著李百度，嘴裏念念有詞。李百度深吸一口氣，握緊手裏的菜刀，有本事你下來，我保證不打死你。你是不是在罵我？說話大聲點兒，這是人與人之間起碼的尊重懂不懂？
又有人路過，李百度連忙攔住，大哥救命，我快被這個小老頭兒給罵死了。
人家看看他手裏的刀，又看看右臂，拔腿就跑。
好不容易又來了位大姐，照樣是看看刀再看看右臂，完了又去探了探右臂的鼻息，最後才說，人這學生比你還年輕，怎麽能是小老頭兒呢？
不是他，就在他脖子那兒，小老頭兒你沒看到嗎？腦袋跟顆雞蛋那麽大。
那大姐拿出手機，給右臂拍了張照片，你看，哪兒有什麽小老頭兒？
天亮以後，李百度給汪小寶打電話，我要請假！
請假你跟直管領導請啊，汪小寶不高興地說，規章製度就在那兒放著呢，凡事你得按規矩來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告訴你一聲，我今天不去了，看不到我，你可別胡思亂想。萬一要開什麽會議，我是說任何會議任何事情，都別讓去。
汪小寶那頭有個打著嘟嚕的背景音，離話筒很近。估計人家還在夫妻雙雙把覺睡，不過事已至此，管不了那麽多了。
汪小寶也嘟嚕回去，然後接電話的換成了汪美容。汪美容說，我今天都準備去上班了，你反倒不去了，太不給麵子了吧？
你去不去上班，跟我有關係？你可是有老公的人了，說話得注意分寸，你就不怕小寶給我飯菜裏下點兒毒？
你昨晚攛掇我去上班的呀，汪美容爽朗地大笑。
聽見這笑聲，李百度心情大好。他能想像到汪美容笑的樣子，一定是一張血盆大口，裏麵的舌頭不是三寸，至少有半尺。
李百度又有點兒想上了，不全是因為錢。上班就是這樣，天天上，但天天不想上。萬一哪天不能去，反倒又覺得不自在。
今天的情況，是絕對不能去，有三件事兒必須辦。
首先，得把老太太逼出來，晚上鬧騰動靜太大，白天邀點兒人手，撬也要把門撬開！
其次，左膀的病還沒好，右臂也不對勁了。必須去見十三太保，不管什麽小老太太還是小老頭兒，一定要跟他問問清楚。入定狀態下見到的十三太保，雖然健談，但說話不著邊際，問什麽偏不說什麽，倒不如麵對麵碰一碰。門兒鎖著不要緊，哪怕他的二十八號是龍潭虎穴，也必須闖一闖！
最後，想不起什麽事兒來了，不過肯定有事兒，肯定是大事兒。
大家心裏都裝著事兒，鬧鍾一響便全部起來。
連左膀也起來了，跟什麽事兒沒發生一樣，咦，怎麽圓圓大美女也在這兒？稀客呀，百度哥趕緊給上茶。沒茶下去買啊，沒杯子？沒被子就奶茶，冰紅茶都行。
別人看他氣色還好，昨晚唱歌兒額事兒便都不提，全都撿輕鬆的說。看著眾人吵吵鬧鬧的，李百度特別不是滋味。左膀一走，嶺南都不算遠，十有八九是安南。這就算是最後的團聚了，以後恐怕見不著了。
第三件事就這麽想起來了，李百度重重地拍了自己的腦子。第三件，是要去見見青青跟青青他媽，最後斡旋一下左膀跟青青的關係，說不定能把左膀留下來。這事兒原本就蹊蹺，要是早點兒上心，至少有五成的把握。
所有人都看著李百度，右臂說百度哥，有什麽事兒想不開跟兄弟們說說啊，千萬別想不開。
我怎麽會想不開呢？李百度納悶地攤開手，我是內樣的人嗎？我的座右銘你還不知道嗎？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著TM不是想不開是什麽？左膀說你快別橫刀了，放下吧，那東西可是德國進口的，我試過，真的吹毛斷發。
李百度舉起手一看，媽呀，菜刀還在手裏攥著呢，剛拍頭那一下，不會真要了命吧？摸一摸，還好，血不是太多。
捂著腦袋，李百度給大家做戰前動員，勒得死還得磚頭捫，隔壁老太太已經把屎尿撒在咱們頭上了！偷用水偷用電不算，還跟和尚不清不楚的。就連賣貓的也不放過，簡直是禽獸不如！同誌們，昨晚李漢博同學已經為咱們站了一通宵的崗，為我們吹響了衝鋒號，咱們還等什麽呢？
你先停會兒，右臂說圓圓還得上班呢，我去送送她。我保證回來，不出一個小時。
二人走後，李百度往臉上抹了一把血，更加悲壯地說，沒關係，主力還在！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就咱們三條槍的確成不了大事，但這個社會跟從前不一樣了，單槍匹馬必死，合作才能共贏。豪哥，喊幫手，咱不怕人多！
問題是，左膀不好意思地說，我在這地方也不認識什麽人啊。樓底下賣早飯阿姨算是比較熟，要不我跟她吱一聲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