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芋頭師父
汪雅婷所說的重要的人,是個謝了頂的老頭子,金街購物中心大股東,上海某投資集團老板。汪雅婷和這老頭子嘰嘰咕咕地說起上海話,李百度一句聽不懂,就傻不拉幾地站在汪雅婷身後。
從來沒穿過這麽好的衣服,李百度怕磨壞了,不舍得坐下。
剛說沒兩句,上海台忽然切換成中央台,內老頭問汪雅婷,這位是?
保鏢兼秘書,李百度,汪雅婷大大方方地介紹。
哦哦,曉得啦曉得啦,年輕有為啊,那老頭幹幹笑著,你看你們兩個,我這裏隻有老頭子我一個,這樣不太好了伐,不公平了伐,不如我再喊一個過來,咱們雙打好了伐。
老頭子撥通內線電話,汪總來了,你叫小資上來一道談一談好了伐。
汪總來了?李百度悄悄問汪雅婷,左看右看,沒見老太太過來啊。
汪雅婷指指自己,在這兒,我就是汪總。
小紫一進來,李百度呆了,使勁扯汪雅婷的衣服,哎,我腦子沒問題啊,我沒發癔症,真沒有。
汪雅婷趕緊甩脫,閉嘴,你給我閉嘴!
李百度也知道自己不該亂說話,可他忍不住還是說,我沒有癔症,真的是人變小了。
照例還是出場人物介紹,老頭子親自來,這是我的小紫,柳旋紫,弱柳扶風之柳,旋轉之旋,姹紫嫣紅的紫,老頭子在上海還有好多事情嘛,像X州這種地方就經常不過來了伐,這裏就全靠小紫了。小紫啊,這位是汪氏集團的汪總,汪雅婷小姐,汪氏集團在你們X州也是有一點名氣的伐,她過來,是想就收購咱們金街國際這個事情,跟咱們聊一聊的伐。
兩個年輕女人伸出手,皮笑肉不笑地輕握一下,汪雅婷說您還沒介紹完,這位是李百度先生,我的首席秘書。
哦,對對對李百度,老頭子說保鏢是伐,年輕有為嘛。
他們聊他們的,李百度聽得雲山霧罩。有時候,汪雅婷跟老頭子說上海話,有時候,汪雅婷跟柳旋紫說X州話,偶爾也夾雜幾句普通話,甚至還有英語。
一直到快要告辭,李百度才大概弄明白了——汪雅婷想收購金街購物中心,從老頭子手裏把全部股份買過來,老頭子也有意出讓,但還是想把價碼要的高一點,柳旋紫當然站在老頭子一邊,提議幹脆搞個招標,條件優厚者得。汪雅婷不想招標,到最後還是沒定下長短。
走出來上了出租車,汪雅婷讓問李百度,你覺得我能收購得成嗎?
這我哪知道,李百度說我覺得吧,你們勞裏嘮叨兩個鍾頭,其實要談的事情,五分鍾就談完了。他要賣你要買,他出價你砍價,給不起錢就拉倒,給得起就成交,這不就完了?
不是錢的事兒,金街是個賺錢的地方,對老頭子來說,是個賺錢的工具,而且近期看不出有虧損的可能性,如果你是他,會把你賺錢的家具賣了嗎?他想要我拿別的東西換,他自己想要又拿不到的,比如汪氏手中的某個項目,再比如X州政府的扶持政策。
也就是說,他要換個更值錢的?內不是把你當傻子嗎?
你才傻子呢,一件東西在我看來值五百,在他看來值一千,我當然樂意跟他換個我認為值一千的東西。最討厭就是內女的,就這麽個破玩意兒還招投標,她懂什麽叫招投標嗎?這老頭肯定跟她有一腿,被她給糊弄住了,挺簡單一個事情,現在成了一鍋漿糊。對了百度,她叫什麽來著?
柳旋紫。
你怎麽能記這麽清楚?是不是也給迷上了?
不是不是,我見過這女的,昨天還夢見她來著。今天我發現她換了個發型,你注意了沒有?腦袋兩邊編了兩根細細的麻花辮,卻又盤上去,集在頂上盤成一個髻。艾瑪,太好看了,也不怪人老頭子,我都受不了了,要不你也整個這發型吧?
李百度!汪雅婷立刻暴跳如雷,火冒三丈,把你這身兒衣服脫下來,滾下車去!
不會吧?李百度說我那兒身舊的你死活非要扔了,脫了這身兒,我可就真的光了腚了。
到了自家樓下,李百度還是沒法回去。汪雅婷死啦硬拽,非讓他進寶馬車裏交代清楚。李百度隻好說我敢被她迷上嗎,這位可是你三叔的情趣兒!
這樣啊,汪雅婷凝神沉思,看來傳言是真的。
幾十年前的X州,有一個奇人,大家都叫他芋頭老人。他老家在中原Z州,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來X州,什麽時候來的。隻知道自打來了以後,就住在八字街之外的鳳鳴山上的山洞裏,做野郎中。
因為醫術高超,他很快出名了。一天到晚,全X州的人都往鳳鳴山跑,很多人從北京慕名而來,隻為請他號個脈。
很多見過他的人描述他的長相,每一年都一個樣,絲毫不見老。而且都說他看病時除了把脈,還問人生辰八字,兩相結合,這才對症下藥,病人的命格運數什麽的,他也順便說一些,結果無一不準。
有個小姑娘替他把門,當時那姑娘十來歲,到底十幾歲沒人知道,隻看到她給大家夥兒發號牌。就跟現在醫院掛號一樣的,輪到誰了,那姑娘就用一口純正的Z州話喊,第多少號過來,第多少號到了。
替他拉藥鬥兒的是一個年輕小夥子,也十幾歲,也是Z州口音。
三人之間的關係沒人知道,打聽也沒有結果。
到最後幾年,芋頭老人每天隻看隻看十個號,完了就休息。三十年前,他說他要收山了,不幹了,想收幾個徒弟,好讓一身的本事有個傳承。
芋頭老人收徒,那是管吃管住。話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當時汪雅婷的爺爺家裏養了三個兒子,都是能吃的年紀,供他們吃飯實在是力不從心,便讓兄弟三人都去試試。
芋頭老人沒看上老大,他說老大汪大鳴有文心,該是將來吃公家飯的,而且壽數不會太長,不如及時行樂。
當時的老三體弱多病,人家偏偏看上了。芋頭老人說老三有實力,這種實力萬中無一。學醫怕是不成,但可以學別的,不學,倒真叫可惜了。
老二,也就是汪雅婷的爸爸當時是牛莊出了名的小混混,芋頭老人卻說這人有大富大貴之相,學這個就可惜了,但是,此子將來定會與鳳鳴山牽連不斷。
芋頭老人有三個徒弟,分別是汪三霍,拉藥鬥的小夥子,看門兒的姑娘。
汪三霍學的是功夫,這種功夫跟世人所知的完全不同,沒有招式,也不知道人家練些什麽。據說練成以後,每頓飯隻需要吃很少一點點,覺都可以完全不睡。達到頂峰後,可以夢中殺人。
入門前三年,師父安排汪三霍進山打柴,下河挑水。這汪家老三排行老小,體質又弱,哭爹喊娘受不了,跑回家幾次,又讓他爹強行扭送回去。練功是件枯燥乏味的事情,師父是在打磨的心性,心穩不住,功夫是沒法練的。
藥鬥子學的是木工,古代的建築技術,最核心的就是木工,別的工種都是打下手兒的。這木工自然也和世人理解的不同,打櫃子造床全然不會,風水倒是異常精通。
得了醫術的,是看門的姑娘。這醫術除了治病救人外,對自身最大的好處,應該就是駐顏。今年二十明年十八不太現實,但永遠餓死五歲還是能做到的。
汪三霍等三人學藝十年,芋頭老人失蹤了。三人沒了約束,便相互拆台。
先是汪三霍和藥鬥子都想娶那姑娘,汪三霍將藥鬥子打成重傷,差點兒就一命嗚呼了。可那姑娘比來比去,還是覺得木匠技術含量高些,最後嫁給了藥鬥子。
十年的朝夕相處,禽獸都能生出情愫。學藝出山,正是幹柴烈火的年紀,三人之間關係之複雜,自然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