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尋找大師
李百度不知道六條寺在哪兒,不過賣貓的說寺裏的和尚每天傍晚都回去牛莊。
那張平安符是黃表紙做的,窄窄一溜兒,正中是一太極八卦,八卦下麵四個繁體字——平安是福。左右各一列小字,左邊是橫舟側畔千帆過,右邊是我和小妹看花燈。
李百度把那符小心地貼在廁所門上,這玩意兒糊弄鬼差點兒,糊弄左膀右臂應該問題不大。
還是不敢睡,他便坐在床上又玩兒起了手機。同學錄逛一圈,看見點兒發了張照片,她胖了一圈,大波浪的發型搞得很失敗,看上去成了個中年婦女。後來玩開心消消樂,有一關一個禮拜沒過去了,這回還是沒能過。
李鵬鵬發來微信——上班感覺怎麽樣?
李百度——想死的心都有了。
李鵬鵬——挨罵了?
李百度——差不多吧,明天不想去了。
李鵬鵬直接打過來電話,說百度你別範二,找個工作容易嗎你?給老子呆著別走,忍辱負重呆下來。罵算什麽?打都無所謂,打死也不能走,死也要死在他門兒上。
鵬鵬哥,李百度第一次真誠地喊李鵬鵬哥,你泡妞這個事情,我就當成自己的終生大事,我的意思是說,以這個級別來重視。
淩晨三點,手機徹底沒電了。
李百度動也不敢動,又死撐了一會兒,便實在不行了。真是貪小便宜吃大虧,早知不喝那麽多湯了,現在憋得下半身都快癱瘓了。
他僵直地挪動幾步,就看見兩隻綠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他懷疑那是穀歌,但他不敢喊它,萬一不是穀歌——
和那雙眼睛對峙著,他感覺到自己的膀胱鑽心一樣疼。
時間過得真慢,也不知道幾點幾分,哇嗚,那眼睛的主人叫了一聲。李百度立即衝進廁所,可他發現自己尿不出來了。
哐啷一聲,他又聽見外門被打開了,一串腳步由遠而近,眨眼就站在他身後。
幸會啊百度哥,是右臂的聲音,沒想到在這兒都能碰到您,您說您,還親自來尿啊。
您先來吧,李百度靠在牆上,艱難地說。
右臂的手機還有電,他把屏幕打開,李百度看到了馬桶。手機晃了晃,李百度看見地上有好多頭發。
右臂沒有注意到。
右臂說我再也不上網了,立馬睡得跟死豬似的。李百度卻不敢睡了,他怕上班遲到。
廁所裏的頭發都是一尺多長,有白的,也有花白的。天一亮,他便把它們仔細地掃幹淨,早早出了門。
整個鳳鳴山莊連鬼影兒都沒有一個。兩條藏獒在院子裏走來走去。看見李百度,它們沒有叫。不久馬麗雅就來了,兩個人站在大門外,氣氛有點兒尷尬。
也就七點鍾,離上班還早。李百度想想再怎麽說自己也是男人啊,便主動開口說,早飯吃了嗎?
吃了,馬麗雅說你呢?
我還沒吃。
哦,馬麗雅說。
李百度不知道再說點什麽了,隔了半個世紀,他又說你吃了點兒什麽?好吃嗎?
馬麗雅笑了,她笑了。
清晨的陽光正好斜斜地照下來,照在她的臉上。
她的外在原本是那麽狂野,那麽桀驁不馴,可是當她笑起來,一朵花便在李百度眼前開放。那花無比清純,無比美妙,令人不忍直視。
李屁,馬麗雅說你一直是這樣沒心沒肺嗎?
其實李屁隻是我的一個代號,我真正的名字叫李百度。
百度?
對,看來你也聽說過,其實江湖上早就有我的傳說。
李百度心裏很怕,他怕一上班,保鏢就跑過來說李屁你怎麽還在這裏?我不是說今天往後你就不用來上班了嗎?
但這種事沒有發生,一直到快吃午飯,李百度都無所事事,沒一個人來找他的麻煩。他覺得這是種冷暴力,越想越難受,便跑上樓去找保鏢。
保鏢見他走進來,眼睛便直了,說李屁同誌,我不好內口,你千萬不要找我。
什麽意思?李百度愣了一下,便明白自己今天走路的姿勢有點兒怪。
昨晚加班了?身體要緊啊。
沒有沒有,細水長流嘛。
吃過午飯,李百度發現公司的通訊錄裏有了他的名字,職務是人事助理。
他很高興,趕忙跑去問保鏢,這人事助理是幹什麽的?
就是幹人事兒的,不過有時候,也專門不幹人事兒,保鏢解釋的很準確,你以後給汪主管做助理,恭喜你,以後再也用不著我管了。
可我想給你當助理,你看你活兒這麽多,還老加班。
我不需要助理,生活完全可以自理。
李百度終於有了一張屬於自己的辦公桌,雖然隻有兩尺長,像小學生的課桌一樣,但一想到以後上班不用一直站著了,便很滿足。
汪小寶還給了他一台電腦,顯示器是那種老式的大腦袋,電腦城裏五塊錢一個沒人要的內種,係統也是文物級別的WIN98,但他依然很滿足。
據說馬麗雅汪雅婷和他自己都屬於內勤,他們兩個姑娘有先天性不足,隻有他,離內勤總管又近了一步。
總之生活太美好了,唯一的一點點缺憾是他的工位緊貼著汪雅婷的辦公室門,空調吹不著,絕對意義上的夏暖冬涼。
剛收拾好,汪雅婷便來了。
她扔給他一把鑰匙,去,進去打掃一下。
甩開膀子就幹,李百度忙的滿頭大汗。屋子麵積大桌子也大,好在空拉拉的沒什麽東西。收拾完看看表,竟也花了一個小時。
幹完活找不見汪雅婷,他就去問馬麗雅。
走了,估計明天再來吧,馬麗雅淡淡地說,你可真實在。
下班又與馬麗雅同車,一上車,那司機就叫喚著,哪位行行好,給這位學生讓個座。
我擦,李百度不樂意地說我TM有你老嗎,我看著像孕婦還是殘廢?有你這麽埋汰人的嗎?
那司機毫不示弱,你要死我車上我找誰去?
哎,想想也不怪人家,走路本來就費勁,再加上一宿沒睡,挨到現在李百度真得快頂不住了。
一個妙齡少婦站起來,帥哥過來坐,帥哥快過來。李百度費力地坐下去,滿懷歉意地朝少婦笑笑,那少婦就遞過來一張名片,小聲說帥哥別怕,吃了我的藥,保證你是長長久久,別說搞定她小菜一碟兒,再來一打都不在話下。
低頭一看,那名片上寫著——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了男人受不了,男人女人都吃了床受不了。
馬麗雅故意離李百度遠遠的,她戴著一副白色的耳機,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裏。
又一次,什麽話都沒有說,他目送她慢慢走遠。他覺得這像是一種儀式,朦朦朧朧說不出什麽含義,但心底的某種東西被觸動著,極其深刻。
賣貓的又在賣貓,不做老道了。他跟李百度說其實貓也是種活著的法器,養貓賣貓也是門道術。學生你不要覺得我在說笑,知道捕靈貓不?自古咱這X州就產這種東西,十裏八鄉都知道,咱就是這行裏最正宗的。你買白的肯定差點,要買就買黑的,一根雜毛不帶,你看這隻,正兒八經的好貨色,五塊錢便宜給你咋樣?
拖著疲憊的步伐,李百度在找和尚。轉了一圈沒找見,他便去問米線大嬸兒。
找不見和尚,你就不能找光頭嗎?米線大嬸臉色不太好,現如今連城管都便衣了,你要是和尚你穿啥?
李百度看見一個光頭,他趕緊湊上去,阿彌陀佛,大師——
那光頭轉過臉來,卻是賣貨架的馬冬冬,喊誰大師呢你?你TM才是大師呢,你們全家都大師,給老子滾!
回到家,怕也顧不上了,李百度睡得昏天黑地。睡前,他又一次對自己說,一定要,必須,盡快,馬上找到六條寺的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