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隔壁老太太
一大早，他去敲隔壁老太太家的門，敲了半天沒動靜，八成是耳朵不好使。
他又等了一會兒，等來了左膀右臂。兩人累得眼都快睜不開了，聽李百度把前因後果說完，兩人的反應抽了李百度一個大嘴巴。
左膀說百度哥你不要急，找工作跟找女人一樣一樣滴，要看緣分，緣分不到誰也沒轍，緣分到了跑都跑不了。右臂說度娘你又抽瘋了？找個工作能搞成老年癡呆，你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李百度怏怏地上了公交車上，覺得左膀右臂說得有幾分道理。
這幾天他頻受重創，連一個麵試機會都沒撈著。每一次去人才市場，都是一次人格的摧殘，靈魂的煉獄。
人家都會問他學的經濟學專業是幹嘛的，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胡說一氣，人家說哦，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這年頭社會真可怕，連業務員都要專業對口，修車工也得懂機械。像李百度這種技術活沒底子，力氣活身板又不行的，隻能向隅而泣，順便嚴重懷疑自己的人生。
他倒覺得委身幹個前台文員什麽的也行啊，端端水倒倒茶什麽的難度也不大。工資低點無妨，好歹是個文職，可惜人家半推半就地收下簡曆，連一個問題都沒有。
苦悶了半天他找到了原因——自己顏值卻是有那麽一點兒低。
過了一站又一站，人才市場到了，李百度沒下車，他沒那力氣了。
哎？！這一站是牛莊二手市場，就是這兒了。李百度下了車，可找見好玩兒的地方了。
這市場本身並不大，跟前的街道往死裏爛，趕上下雨進去，這輩子基本就別出來了。緊挨市場的兩條路兩條街，是攤販的熱土。城管也經常在這裏出沒，一時間，便有許多趕人的故事發生，流傳到X州的大街小巷。
一到禮拜天，擺攤的人更多，人行道自行車道都變成了戰場，機動車道上都有人賣平安貼。
今天是周六，估計城管休息了，李百度喜歡熱鬧，逛著逛著逛著便心情舒暢了。
嚐了西北的大刀涼皮兒，又吃了東北的大拉皮兒，實在撐不下了，他又各要了一份，帶回去給左膀右臂吃。
叮鈴鈴，手機響了，一個好聽的女聲通知，李先生是嗎？請你馬上來鳳鳴山莊八十八號麵試。
明天再去行不行？
不行！
左邊是一個賣貓的，他趕緊打聽鳳鳴山莊在哪兒，賣貓的說你買隻貓吧，買隻貓我才告訴你。
右邊賣襪子的說沒聽過這地方，前麵炒刨冰的忙得顧不上理他，後麵彈吉他的假裝外國人聽不懂他說話。
帶著涼皮兒拉皮兒和一隻貓，李百度打車去了鳳鳴山莊。
坐公交一塊，刷卡還打五折，打車起步就十塊。
李百度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帶了貓不能坐公交，直接打車就得了，買什麽貓？可是不買貓就不知道路，不知道路就不能去坐公交，不去坐公交怎麽能知道能不能坐公交呢？
好亂，想不明白，看來真得老年癡呆了。
到了地方，車錢二十五。下了車，那司機喊他回來，MD把你內貓帶走啊。
鳳鳴山莊是一片獨棟別墅，八號過去是十八號，接著二十八號，三十八號……
八十八號最拉風，院裏兩隻大鐵籠子，各裝一條長毛藏獒，一見李百度就汪汪汪。
前台姑娘披一頭金發，臉很白卻沒有擦粉，看見李百度就嗬斥，你幹什麽的？
銀家是本地口音，強龍幹不過地頭蛇，好男還不跟女鬥，李百度決定忍了。客客氣氣地半鞠躬，露出八顆牙，放下拉皮兒，放下涼皮兒，再放下貓，說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讓填簡曆，他說我帶了呀。
帶了也要填。
填完了，那姑娘扯嗓子喊，王雅婷，王雅婷，出來接客了。
那個叫王雅婷一出來，李百度就傻了，那不是別人，正是一塊兒吃過燒烤喝過酒的小琪。
小琪氣呼呼地衝過來，衝金發女孩說，以後在公司不要喊名字，要叫王主管。
王主管的辦公室有半個籃球場大，辦公桌能擺得下滿漢全席，她問你填的東西馬麗雅看了沒，沒看？那就好還有戲，你這填得什麽玩意兒？重新寫一張，記住你特別擅長捯飭電腦，你家裏爹媽是搞裝修的，完了直接上二樓找王小寶談。
上了二樓，李百度沒敢說找王小寶，說找王經理。
王經理是個謝了頂的肥胖男人，他的辦公室比王主管的還要大一點，裏麵砌了海大一個魚池。
王經理接過李百度的簡曆，一邊喝茶一邊看。茶喝了七八杯，說嗯不錯，你先回去吧，我考慮考慮再說。
打車回家又是二十塊，這貓身價已達五十，養著吧，不能扔了。
隔壁老太太正坐在樓前發呆，遠遠看見李百度，噌地扛起馬紮，飛也似地往回跑。
她跑，李百度就追，追到門前敲門，還是不給開。
回到家，左膀右臂都不在，廁所好好的，燈也沒開。
那隻貓小的一點點，稀拉拉的毛，籠子裏掏出來往地上一放，刺溜就跑沒影兒了。
不困也不餓，擺弄了會兒手機，過電影似地回憶這波瀾起伏的一天，李百度給李鵬鵬發了條微信，小琪叫王雅婷？
這我哪兒知道，微信搖一搖認識的，大家都用網名，李鵬鵬很快回複。
上床躺下，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醒來又是淩晨兩三點……
他倆還沒回來，李百度尿急不敢下地，又躺了好一會兒不見動靜，這才感覺溜到廁所。
那燈又在明晃晃地開著。
打開所有燈，就看見那隻貓正在喝水。慢條斯理的，根本沒有白天怕人的樣子。那貓喝好了，叫了一聲——哇嗚。
媽呀，這TM什麽貓啊，叫起來跟死人咽氣一樣樣的。
李百度不敢再睡了。
隔了老大一會兒，腦袋忽悠忽悠又打起瞌睡，隻聽嘩啦一聲，黃河又決堤了。
他不敢再呆下去，趕緊往出跑，貓追著他跑了幾步，哇嗚。
淩晨五點，沒地方可去，他站在樓下玩兒手機，玩兒了一會兒，李子豪一個人回來了。左膀說百度你咋起這麽早，是不是老年癡呆症又犯了？
李百度說我昨天去麵試了，你猜怎麽著，就是那天李鵬鵬跟前的小琪。
他沒準備跟左膀右臂說廁所的事情，這倆公子哥生活水準都比他高，知道了一準兒要換房子。李百度沒錢，換房子就等於要餓死了，嚇死也比餓死強。
一聽是小琪，左膀流了一地哈喇子，我擦我擦，那姑娘不錯啊，胸部好大，那胸型也是沒sei了，就是腿短了點兒。
能不能看上吧？
太能看上了，話說有腿沒胸有胸沒腿，這是實用型和觀賞型的區別所在。兄弟可是號稱女人方麵的哲學家，絕非浪得虛名啊。對了，有木有手機號微信神馬的？
點兒為什麽又有胸又有腿？你說這說明什麽？李百度又想起了點兒。
說明你從小就老年癡呆了，左膀下定結論——你家那點兒啊，是又沒胸又沒腿。
左膀居然背了一袋子書，說昨晚沒去網吧，去上通宵自習了。李漢博這小子網癮比誰都大，應該是在網吧泡著。
李百度不想回去，左膀就灑油拿蠟，獨自上了樓。一泡尿的工夫，隻聽嗷的一嗓子，左膀又衝下來，你TM從哪兒弄來隻貓啊？
不久，樓梯上又下來一個，這位可真叫個氣派——紫綢子唐裝衣褲，背上背把七星寶劍，腳上更不得了——耐克慢跑鞋。
那人大步流星走出老遠，李百度才看出是隔壁老太太，大娘等一下，大娘，奶奶。左膀也幫著幫腔，祖宗，我的老祖先，我的恐龍，我的三葉蟲。
現在人都喜歡年輕，叫大娘人都不愛搭理你了，你還奶奶上了，左膀教育起李百度來。
那你怎麽不喊妹子呢？李百度不服氣。
星期天人才市場不開門，百無聊賴，李百度就提議去牛莊二手市場逛逛，左膀一向隻去商場專賣店，從沒去過那地方，看李百度吹得天花爛墜，就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