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四章新人舊人
鎖柱子開著車穿鎮而過，在這鎮子西頭找到了姚師兄說的前鐵路小學，這是所廢棄了的小學，一溜土黃色的舊磚房被雪白的磚牆圍繞著，粗大鋼筋焊成的鐵門和寬闊的院子多少還保持著學校的風貌。姚師兄的老友據說是這個學校的前校長，退休之後一直住在這裏，國家把鐵路林業學校並歸地方之後，這裏就空置了，這位前校長實際就是這裏的免費更夫。
偌大的院子，超多的房間，環境幽靜又不失人間煙火，校長老先生據說又是位頗具文采而又不古板木訥的人，極易相處。姚師兄的一片苦心我深深為之感動，老頭身在海南，人老眷念故土是一定的，但是更大的原因是他聽說了我的狀況，擔心我無聲無息的死在山裏頭，或者是鬱悶出病來，這才跑了一趟，還找了這麽個地方讓我出來透透氣，要不怎麽會如此詳細的介紹這個小學和前校長的情況給我聽，還強烈的要求我來看他，而不是他去看我呢！
聞弦歌而知雅意，這次出來我也是不想辜負老人家的一番美意，就當是散散心也好。隨著護院的大黑狗狂叫聲，磚房中間的門一開，姚師兄和一位謝頂的老人前後走了出來。姚師兄老了，步態身形還可以，隻是滿頭的白發，老臉曬得更黑了。另一位老人看著很不錯，雖然沒頭發，可是臉色紅潤，步履矯健，絕對是位修養有道的達人。
我下了車，站在門口，大門開了，我才迎上去，本想給姚師兄行個禮，老頭卻一把抱住了我，姚師兄很用力，身子微微顫抖，說活的音都有點走調：“燕子你還好吧？”我也激動，眼前這位老人亦師亦友，絕對是親人般的存在。我低聲說：“還好，還好，師兄您身子骨也還行？”“這就好，都好，都好。”
都是成年人了，我這人又內向，也不方便在外人麵前說些重要的事，彼此心領神會就是了。見過了牛校長，我們一同進了屋，鎖柱子自然也跟了進來，我也沒趕他，沒啥見不得人的事，也不怕他打小報告，有他在用車還方便點。閑聊客氣過後，牛校長給我和鎖柱子安排了房間，我回屋休息，鎖柱子借口給車加油出去了，姚師兄直接殺了過來，給我問個底掉，也查了個徹底，望聞切問再加上摸骨大法，就差沒用他那號稱萬年玄鐵打造的小刀給我來個活體解剖了。
折騰夠了，姚師兄無力地吐槽他也沒辦法了，慢慢的養著吧！然後用力的噴了一回黑水先生，說這家夥太不仗義了，明明知道我這個德行也不伸把手，我隻好用微笑作回應，最後姚師兄又說，這回是他讓我把你弄出來的，要是沒個說法，我和他沒完。我的心一忽悠，大爺滴，又來事了？
徹骨的寒冷和絕望的窒息，在民強沉入水底之後，這是他最後的念頭，民強想著我死了。忽然一陣極大地汽車喇叭聲傳來，“噠噠噠”震耳欲聾。“媽的，誰這麽沒公德。”民強下意識的罵了一句，隨即睜開了眼睛：“好冷啊！”民強坐了起來，環顧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真是喝大了，居然在院子裏睡了一夜。”
隨即他的臉色變了，他記得清清楚楚，自己洗漱之後上床睡的，然後他又想起了那個夢，那個絕頂荒誕而又十分恐怖的夢境，太真實了！可以說曆曆在腦，每一個場景都記得無不明晰，仿佛就是剛剛發生過似的。尤其是最後柳岩說的話：“不要和寧馨在一起，在一起隻有死。”那話音依稀還在耳邊回蕩，民強的心往下一沉，他不由自主擔心起寧馨來了。民強跑回屋裏，抓起手機一看才五點多，這個時間打電話有點擾人啊！可他還是撥了出去。
急促的喘息過後，寧馨接起了電話：“民強嗎？你怎麽樣？還好嗎？”出於某種奇怪的念頭，寧馨沒有第一時間跟民強說起昨晚的夢境和夢魘，民強似乎是感冒了，說起話來有些支吾，聽到自己說很好，明顯的鬆了一口氣，這家夥有事瞞著我，待會要好好盤問盤問。
中午時分，寧馨和民強在金高麗的冷麵館裏碰麵了。吃了一頓涼爽開胃的冰鎮冷麵之後，兩個人像通常的青年男女戀人一樣，相跟著回了民強的小樓。在院子的老榆樹下，寧馨展開了對民強的盤問，結果是民強技高一籌，寧馨如實的訴說了昨晚的經曆和夢魘，民強後悔不已，真該送寧馨回去的，自己怎麽就這麽混呢？寧馨說了自己的擔心，民強綜合自己的經曆也有點鬧心，可他不能表現出來，最終兩個人還是沒有特別擔心，畢竟就是個夢，誰都有這樣的時候。
姚師兄唏噓過後，吆喝了一聲守在門外的小綠和老黃迫不及待的衝了進來。小綠之前和姚師兄打過招呼了，隻是老頭沒認出來，畢竟這時的小綠和當初的綠臉有著天壤之別，沒有開眼的姚師兄也看不到老黃。經過我的解釋，姚師兄用柳葉開了眼睛，親熱的一手撫摸著小綠的頭發，一手抱著老黃，人老多情，一行濁淚緩緩的流了下來，老黃親熱的舔著主人的手，小綠乖巧的給老頭擦著眼淚。
這一幕看的我既心酸又感動，小綠和老黃沒有因為主人把他們送給別人就生分了，仍舊忠心眷念，這一點上比某些人類更有人味，就不用說那些兩腳獸。可是看著看著，我又覺得不是滋味起來，兩個小混蛋，跟著勞資也很長時間了，個個像大爺似得伺候著，咋就沒對我深情流露過一會呢？得！都是我特麽自找的，咱也別在這礙眼吧！我邁步出了房門。
我隨意的走在院子的草地上，沐浴在西天的太陽裏，鼻子裏能聞到一絲絲青草的芬芳。我心中狂喜，又可以呼吸了嗎？我默數了一會，大概要二十分鍾左右才呼吸一次，心跳還是老樣子，一分鍾一到兩次，好啊！離真正的活著不遠了。至少可以調控一下無序的太乙混元勁了，免得說話高一聲低一聲的，像個老年癡呆的資深病人，革命尚未成功，小子你還要繼續努力啊！
姚師兄帶著小綠和老黃從我的房間出來，絲毫不顧及少爺我的感受，人家說要出去遛彎，重溫一下舊日戀情。我去，我大手一揮：“都滾蛋，沒得惹少爺心煩，走遠點哈！最好別回來了。”
小綠笑臉如花，用最溫暖的話語來安慰我：“放心吧！燕大哥，海南夠遠了吧！我們一定會想念你的，有空來玩呀！”姚三山這老頭更加討厭：“燕子啊！小綠和老黃照顧你這麽長時間，也算盡心盡力了，看在交情的份上就不多收你的費用了，回頭打個十萬八萬的就行了。”我摸起塊磚頭，三個混蛋落荒而逃，我知道小綠這個管家婆要去消費了，這是打個招呼。
下午四點多，出去撒歡兒的人馬都回來了，小綠拿著我的卡大出血，買了一堆的東西，鎖住子更加凶狠，除了半扇子笨豬肉還弄了一筐山產的狗棗子，這廝是走群眾路線，打定主意賴在這了。我看著小綠買的東西裏有幾盒阿膠口服液，剛拿起來看了一下，小綠一把搶了過去：“燕大哥你小心點，好貴啊！這是給老主人補身體用的。”
我一臉的無奈，還以為給我買的呢！小綠分配著東西，這是給牛校長的酒，那是給姚師兄的鞋，還有給她自己的水果，就連鎖住子都撈了一條煙，看著我的臉色越來越黑，小綠摸出個紙包遞給我：“好嘛？好嘛？小綠是不會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地，這是專門給燕子哥哥買的。”
一旁牛校長嚴厲的看著我：“北回呀！這孩子在哪上學啊？”我給老頭冰涼的目光看的滿腦袋黑霧，我結結巴巴的解釋：“她，我這個，她沒，沒上學啊！”“什嗎？這麽可愛的孩子你居然不讓她上學，你是怎麽當人家家長的，怎麽履行監護人的職責地，看著挺老實的人，你不會汙了人家孩子的學費吧！你這麽瘦，也吃不了……”
我摸著鼻子，無比昏暗，牛校長啊！難怪姓牛，就看這張破嘴吧！當年的彪叔見了他都隻有磕頭的份，我惡狠狠瞪了小綠兩眼，用意識訓斥小丫頭：“都是你這個不學無數的倒黴孩子，話說我啥時候教過你這樣的比喻來著，我跟姚師兄那個對你來說是新人，那個是舊人你都分不清嗎？”
小綠一臉的委屈：“燕子哥哥，唐朝哥哥說的，你最喜歡正話反說，寓意深刻，發人深省，耐人費解。我這不是跟你學嗎？”我一捂腦門：“你大爺地唐朝，唐大師傅，你損我也就罷了，你特麽還跟小綠胡咧咧，走著瞧，等你和瞿霞有了孩子，你看我怎麽教育他！”最終還是姚師兄趕來結了圍，姚師兄自然不能說小綠不是人，那樣牛校長就得連他一塊教育，姚師兄隻好編故事，說小綠身體不好，一直在休學雲雲。
牛校長原本還想細致的詢問一下，鎖住子過來說，門口有人找，說有人死了，讓他快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