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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山君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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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太阿山君,給吾的答複麽?”


  荀少麵沉似水,隨意坐著靠椅,手指漫不經心的,敲擊著身畔案幾。


  一四四方方的銅盒,靜靜放置在案幾上。絲絲血腥氣息,自銅盒之中,漸漸彌漫開來。


  “這,即是吾家君上的心意,還望縣君慢看。”這位使者著一身寬大長袍,麵相普普通通,但其舉止神容間,自有一般風采氣度。


  “慢看?”


  荀少輕聲呢喃,道:“太阿君的禮物,吾又怎敢真的慢看呢?”


  他也不大開銅盒,隻是揮手示意。


  一名隨侍小心翼翼上前,捧著銅盒,躬身逐步退後。


  那銅盒中的血腥味,荀少自然心中有數。


  既然如此,那麽打開銅盒與否,也就不再是十分重要了。


  “上茶……”


  荀少抬手,自有幾位美婢端茶上前,縷縷茶香幽幽深邃。


  他伸手施禮,道:“太阿君之意,吾已知之,有勞上使走這一遭了。”


  能為出鎮使節之人,必是太阿君心腹,不是能輕易怠慢的。


  所以,哪怕這使者,位階在他之下,荀少也不會有絲毫小覷之心。


  但,這使者似極謙恭般,屈身回禮,道:“小神添為八品之階,不敢承受縣君之禮,端的折煞小神也。”


  “哈哈哈……”


  荀少扶起使者,道:“使者禮多矣!”


  使者輕聲笑道:“禮多人不怪……既然小神,已將吾家主君心意送到,小神使命已完,就不多停留。”


  荀少道:“使者往來一趟,也是辛苦勞累。”


  “來啊……”


  一名名侍婢魚貫而入,手中都端著一方檀木妝盒。


  隻見,這些侍婢約有七八之數,俱然排成一排。


  “這是?”


  使者一楞,不解的看著荀少。


  這些檀木妝盒中,香火願力氣息頗為濃鬱。一枚枚神道符錢,正靜靜躺在木盒紅帛上,錢身流轉道道符文之象。


  對於這些神道符錢,使者隻是粗略一看,就大致心中有了計較。


  “至少有數萬符錢!”


  要知道,符錢作為神道中的硬通貨,購買力度極強。


  數萬符錢,已經是一筆極為可觀的數目,就是對一府城隍而言,也不是可有可無,幾盡一中等縣城的一載收獲。


  “這些,便是吾的回禮。”


  他伸手打開一口檀木妝盒,一柄混合香火願力的龍虎玉如意,流動淡淡赤光。


  這禮,可謂是極重!


  看著使者遠去的背影,荀少玩味一笑。


  “區區一使節,有此颯然風采,端是難得少見!”


  他把玩著手中的一對兒玲瓏玉獅子,對這使者評價,卻也是極高的。


  這一對兒玲瓏玉獅子,雖不比給太阿君的回禮,但對於一般的八品神祗而言,也有著難以想象的價值。


  但,能抗拒如斯誘惑,就有些讓荀少刮目相看了。


  …………


  嗚!嗚!嗚!

  號角響起,荀少穩步走入大堂。


  六司判官各自矗立一旁,十大鬼將盤踞一角。


  牛魔馬魔二將軍,左判右判二大判。


  數十簇白光蕩蕩,在這城隍府大堂內,逐漸飄搖溢散。


  “參見,大老爺!”


  待荀少坐定主位,數十名僚屬,紛紛躬身一禮。


  他輕輕開口,自有一股神采:“諸位,免禮。”


  這是荀少第二次召集群僚,相比於第一次見麵的怠惰,有著昌靈山之禍在前,僚屬們猶自戰戰兢兢,哪裏還有心氣,敢在荀少麵前兀自矜持。


  “喏,”


  僚臣們恭恭敬敬,應了一聲之後,紛紛站列兩側。


  畢竟,荀少凶威在前,容不得諸僚不如履薄冰一般,謹慎小心著一些。


  “諸僚,近日可有幾多公案未了,不妨一並呈上,讓在坐諸位閱覽?”


  荀少一手杵下顎,輕聲問詢。


  李判官當即開口,道:“吾當陽為金華府上縣,類比轄治金華,雖不敢言日不拾遺,夜不閉戶,但也民心純樸,是為百善之地。”


  此世之事,人道主陽世,神道理陰世。


  陽世的縣衙縣令,治的都是一縣之豐,沐養一地一方。


  而陰世的神祗之眾,則多為香眾躲災避厄,得一地一域黎民供養上奉,有鎮鬼驅魘之職,有天地權柄傍身。


  神道壓製人道,神祗尊於天子!

  “無事就好,無事就是百姓之福,吾等之福。”


  荀少眼瞼垂下,淡淡的說道。


  “縣君言傳身教,小神感激涕零。”


  幾名判官起身,向著荀少躬身一禮。


  荀少漠然道:“無事是福……對於那些沒有福分的,吾一貫都是不吝下刀的。”


  這話出口,在坐僚屬哪個不心頭微顫。


  就是有些底蘊、根底的,也不敢逆轉勢頭,去頂撞這一位煞星。


  縣官不如現管,何況是荀少這般,縣官、現管皆具的。


  “昌靈的事,現在沸沸揚揚,滿城風雨啊……這很不好!”


  他斷然給這股勢頭定性,甚至不吝於展露殺心。


  “這背後,是不是有什麽人,不知道珍惜今時的福分,反而一味想要搞風搞雨?”


  “查,狠狠的查!”


  “既是百善之地,豈會對民聲之願不聞不問?”


  荀少的話語鏗鏘有力,一字字都擲地有聲,讓人不敢直視的威懾力,平添了三分煞氣。


  “吾當陽百善之地,豈容魑魅事?”


  “必是妖、鬼餘孽為之,當誅之,當誅之。”


  李判官果斷應聲,不留一絲停滯。


  李判官的表態,大大出乎荀少的預料。甚至就連一些僚屬們,都大為不解。


  作為有望角逐縣君之位的李判官,難道就這麽輕易,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要知道,這可是位格拙升之機,三百載難得難有。


  況且,這修行的進益,尚且還在其次。那再添二百壽數,就不能讓人輕易放下芥蒂。


  但今時的李判,卻恍若一心為公,看著他侃侃而談,舉止神容有度,就連一些老‘友’,都分不清這個中,幾分為真,幾分作假。


  荀少道:“如此,就勞李判,行此稽查、拿捕之事。”


  “喏……”


  李判不理他人的驚詫,頓然應下。


  李判這幾日的閉門謝客,雖然露出了些許苗頭。但如今看著他,轉變的如斯之迅,還是讓知情人暗自搓然歎息。


  看來,這李判的位置,是穩定了!

  而這第一判官的位置,更是穩如泰山。


  畢竟,如此的知情識趣,是任何上官都喜聞樂見的。


  千斤買馬骨之說,任何世界任何文明,都是共通著的。


  李判態度的轉變,雖有一些突兀,但多日的閉門謝客,明哲保身之舉,還是有些許苗頭的。


  “螳臂不能擋車,蚍蜉何能撼樹?”


  李判官心頭默默念叨著:“退一步海闊天空,進一步死無葬身之地。為了吾闔家老小,這一步是必須要退的。”


  “吾是賭不得,也賭不起的!”


  李判旗幟鮮明的站在荀少一方,無疑讓荀少的權威大大加強。


  縣君本就是一縣神道諸長,再有這位第一判官俯首帖耳,當陽可謂是一言之堂了。


  荀少看著僚屬們,態度間的變化,自然知道是因為什麽。


  第一判官的勢,畢竟積累了幾百年,就是他一時也無從下手。


  但李判官的低頭,無疑是將這股勢頭,自己主動的放下。


  雖然荀少自己也有把握,能治得諸僚妥妥貼貼,但能省時省力,又何必去空耗時日。


  還有……


  “前日,太阿君遣使,贈了吾一樣寶物。”


  荀少幽幽說道:“這件寶物,當真不愧稀世珍寶,本縣無敢擅專其寶,今日在這大堂之上,與諸僚齊賞此寶。”


  太阿君!

  這位的分量,讓眾多僚屬頗為惴惴不安。


  “什麽時候,太阿君竟然如此親厚這位縣君老爺了。”


  “縣君老爺屠了昌靈一山生靈,理該惡了太阿君才是,太阿君如何會送什麽稀世珍寶來?”


  這其中暗藏的道道,讓僚屬們坐立不安。


  這昌靈山神,如何有這殺身之禍的,在坐諸僚中哪個不知,又有哪一不曉的。


  太阿君不懷怨憤,已經僥天之幸,那這寶物又是哪裏來的路數?

  荀少抬手,道:“呈上來……”


  一名陰官立時踏步間,捧著一方青銅龕盒,走入大堂正中。


  “在此……”這陰官高抬龕盒,舉過頭頂,帶著展視之意。


  “這是?”


  這龕盒中隱隱的血腥氣,甚是明目顯眼。尤其在一道金色神力封鎮之下,內中血氣經久不散。


  “這可是稀世珍寶啊!”


  荀少虛拍龕盒頂,金紅神光流動。


  哢嚓!


  龕盒大開,頓然一聲聲冷氣倒抽,在這大堂中央響起。


  “昌靈山神!”


  夾雜著眾人的驚呼,帶著不敢置信。


  一顆猙獰人頭,正盤坐在龕盒中間,其猙獰的麵目,睚眥欲裂,似乎要擇人而噬一般。


  點點金色神力升騰,盤繞在人頭邊緣,勉強維持著這顆首級。


  這神道修行,都是從魂魄為始,根本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肉身。


  一般在其身隕之後,除非身懷特殊血脈之人,都是直接化作最為微小的粒子,散布於天地之間。


  若非有著神力支持,這顆首級根本維持不得一息,就會散化為無數粒子沙爍。


  “昌靈山神!”


  荀少一槌定音,將所有僥幸一一擊得粉碎。


  “昌靈山神,大逆不道,失職失責,方有今日之禍。諸位要牢記此獠之訓,勿要重蹈覆轍。”


  他‘苦口婆心’的話,顯然極有說服力。


  看著這位山神,一步行差踏錯,就落得如此下場,誰人不懷有戚戚之感。


  但與此同時,荀少的縣君之位,卻已經是牢不可破了。


  就算縣中不滿,除非是金沙龍君親自出手,荀少自己就能一手壓下這些反意。


  然而,金沙龍君若是插手地祗內部之事,就算荀少止不住他的野心,但地祗一脈的幾位大能力者,絕對不會吝於,教一下金沙龍君作乖。


  “吾等,謹遵縣君教誨!”


  “吾等,謹遵縣君教誨!”僚屬們伏身叩首,大禮參拜。


  荀少一笑置之:“諸位能知吾苦心,就好……”


  隻有,真正執掌一縣之事,才能達成他胸中野望。


  陰司神道之事,盡入他之掌握,再無波瀾生起。


  如今剩下的,就是陽世的一些渣滓,需要他清理清理了。


  …………


  當陽縣衙,


  二、三十名公人,矗立在縣衙公堂中,杵著一根根水火棍,氣氛凝重。


  而作為縣令的許師文,一身正七品官袍,腰間配著綬帶,帶中纏繞虎形金紐,踏著一雙官靴,神情略顯急躁。


  一師爺裝扮的中年人,疾步邁入公堂,叫道:“老爺,老爺,劉家的事兒……妥了!”


  師爺的話,刹那間衝散了公堂中的緊張氛圍。


  一些堂前公人,在師爺突兀踏入公堂之時,悄然拔出樸刀,卻是不明就裏的動了殺機。


  隻是師爺的叫喊,讓公人們鬆了一口氣之餘,樸刀又歸入鞘中。


  “劉家動了?”


  縣令喜形於色,幾乎要手舞足蹈一番。


  師爺樂嗬嗬,道:“是啊,是啊……老爺,學生看得真真的,劉家的家兵動向不明,看來是要動一動。”


  “好,好啊……隻要他動了,本官就讓他死全家。”


  “哈哈哈……”這縣令似是壓抑的有些久了,一朝得了機會,幾近放浪形骸。


  師爺蹙眉,勸道:“大人,還望暫且按耐,這劉家畢竟是累世的豪富,當陽的三大家,耳目眾多,在本縣一手遮天。”


  “如今雖有機會除了大患,但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不可不防,不可不備啊!”


  縣令收斂笑容,強自肅容,道:“你說的有理,是本縣失態了。”


  王、紀、劉三家,都是縣中首戶,勢力錯綜複雜,想要理的清楚,絕非一日一時之功。


  這三大家,固然因為失去了靠山,成了沒牙的老虎。


  隻是積威日久,縣中諸司仍由三家把持。


  縣令權威不出公堂,隻有些不得誌的皂角小役,能聽用身前。


  如此為官一方,幾有十載之多,一直被壓製的如此之慘。


  也無怪在那些大戶人家,上門拜訪覲見之時,兩方會是一拍即合,當即布下殺局等待。


  這是許師文的背水一戰,成則大權獨攬,敗則一切成空的豪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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