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最後一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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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懶洋洋的從東邊的大山背上爬起，照在滕縣城的城頭上。
殘血，烽火，硝煙彌漫，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城牆之下。
王銘章已經早早就從城頭後麵的指揮所中爬了起來，走上城頭，用望遠鏡往外麵看。
他此時多麽的希望有一支中隊出現在城外麵啊，就算是一個團，一個連也成。可是，除了那濃濃的硝煙，和昨天晚上燒了大半晚的屋子外，就是一片朦朧的煙霧。
鬼子也許這個時候已經起來了，正在煙霧裏死死的盯著這個滕縣城呢。
對，現在滕縣已經成了鬼子嘴中的一塊肉，已經咬了一大半，這些像惡魔一般存在的日軍又怎麽會輕易放棄呢？
陽光正在劈穿迷霧，把大地照亮，露出本來的麵目。
城外，一片猙獰。被炸塌的房子，被炸得麵目全非的陳地，還有望不到盡到的天空。天空中，幾片黑雲正在輕輕的飄動，把藍天帶來了一片陰影。
王銘章用望遠鏡望向那片黑雲，他正在沉思，今天，鬼子怎麽這般老實了呢？
“王師長，吃飯了！”
此時，背後有個蒼老而又沙啞的聲音響起，王銘章回頭一看，是一個留著一把山羊胡子的老頭，他背著一把破槍，一件破衣紮著一條粗布做的腰帶，腰帶上插著一個手榴彈。
看上去，不像個兵，反而像個深山裏的老獵人一般。
“哦，周縣長，早晨！”王銘章衝他笑了笑，露出一嘴黃牙。
“王師長，你真是的，這麽一大早就上來觀察敵情了，我們已經把飯做好了，怎麽不見你過來吃呢？餓著肚子怎麽有力氣打鬼子呢。”
說著，就拉著他走下城頭。
周同組織起來的義勇軍已經把飯從廚房裏抬了出來。
也真是難為這些義勇軍了，做這麽多飯應該在半夜就起來做了吧，十幾鍋大米飯，還熬了幾大鍋羊肉湯。
士兵們已經開始打飯了，一人一碗，另加一碗羊肉湯。
但卻有一部份人拒絕吃飯。
此時，幾個女兵正在和那些坐在屋底下半躺成臥著，坐著的人吵了起來。
那有三百人不止，有些已經沒了腿，有些沒了手，都是傷兵。他們拒絕吃飯的理由是，他們已經沒有作戰能力了，應該把飯留給能打仗的士兵吃，吃飽了好好殺鬼子。
“吃一點吧，各位兄弟，算我求你了。”一個叫阿月的女護士兵含著淚，望向這群歪坐在地的傷兵，叫。
“是呀，隻有吃飽飯，才可以恢複身體，傷好了才可以好好殺鬼子呀。”另一個叫阿珍的女兵也跟著說。
但麵前的傷兵卻不為所動，連搖頭的動作也沒有。
“我都說過了，我們肚子不餓。”一個背靠著牆，半躺著的老兵，他一雙腿沒了，但他仍然抓著一把漢陽造，好像正準備著上戰場一般。
他叫何正，來自四川萬縣一個小山村，是第四十五軍的一個狙擊手，彈無虛發，可惜的是，在昨天的戰鬥中，被飛來的炮彈削斷了雙腳。
王銘章也打了一碗飯，坐在廚房門口大口大口的吃著，很快就把飯吃完，再打一碗羊肉湯，喝了一口，就咂咂嘴：“香，真香，可惜就是少了一點兒辣椒，要是有點辣椒那就好了。”
此時，士兵們已經吃完了飯，正快步走向城頭，進入自己的戰鬥位置。
“師長，王師長。”一個叫陳超鳳的女軍醫風風火火的走過來，雙眼含淚，一臉委屈。她看到王銘章正在檢查鍋子裏的飯，正仔細的把粘在鍋邊的飯米刷入鍋中。
“啥子呀，陳醫生？”王銘章望向她的臉，看見她臉上已經淚跡斑斑，不禁的問。
“他們就是不吃飯，你做為他們的上級，你去勸勸他們呀。”陳超鳳急急的說。
“那你戰地醫院的姐妹們吃了沒？”王銘章望向她問。
“我們，吃。。。。”陳超鳳咬咬嘴唇，抹了一把淚，目光一閃，笑了笑，說：“當然吃過了，不吃怎麽有力氣跟你在這說話呢。”
“但你的眼神已經告訴我。”王銘章衝她笑了笑：“你們不帶頭吃，他們又怎麽會吃呢。”
然後，指了指鍋子：“這裏有十五個人的飯量，你們先吃了。”
說著，又敲敲另外一個鍋子，裏麵是滿滿的一鍋子飯，一粒都沒有動。看來，是戰士們特意把這鍋飯留下來，等傷兵們吃的。“這裏的飯量，每人半碗，讓傷兵們吃了。”
王銘章接著正了正身體，向陳超鳳敬了個軍禮：“也許，是我們在滕縣最後的一頓飯了，吃完這頓飯，是跟鬼子決戰的時候了。”
頓了頓，又說：“拜托你了，讓兄弟們吃了這鍋飯，告訴他們，這是我王某的請求。”
說著，就抓起支在牆邊的一把中正步槍，就一個轉身，快步的向城頭走去。
“王師長，你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陳超鳳在王師長身後敬了個軍禮。然後就衝出屋子朝傷兵那邊叫：“姐妹們，快過來。”
七八個穿著被血染紅的白大褂的姑娘望向了陳醫生，楞了楞，不知道什麽回事，但看到她無比的嚴肅，也從傷兵們的身邊轉身，向廚房這邊跑了過來。
“啥子事呀？到底是門啥子？”
眾女護士望向陳超鳳，一股羊肉的香味正從還冒著熱氣的大鍋裏飄出，眾護士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下鼻子，雖然是在問陳軍醫，但一雙雙大眼睛還是忍不住望向了煮羊肉湯的大鍋子裏。
“你們楞什麽呀？還不快吃飯？”陳超鳳衝眾護士叫。而自己也抓起一個破碗，就盛起半碗飯，再打了半勺羊肉湯和著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點頭：“香，真香。”
眾護士們畢竟有一天多沒吃飯了，肚子裏的饞蟲就已按捺不住，此時看到陳醫生吃，就上去抓碗打飯。
一鍋飯和半鍋羊肉，被十幾個護士硬生生的扛到了傷兵的麵前。
陳醫生也不說話，就和護士們一起打碗，一人半碗另加一勺羊肉湯。
眾傷兵正含著淚吃著飯，突然，就聽到了炮聲在城頭上響起。